敲门声响起，佟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才开了门，霍京铮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她，自那日争吵过后，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正式见面。
她深深看他，退后一步让出位置，霍京铮也不拒绝，沿着她站过的位置走进来，天经地义，默契的像是心有灵犀。
门锁‘卡塔’一声，显得突兀，她的手离开门把手的时候，下意识的攥在了一起。她犹豫着转身，目光闪烁了几下，才对上他的眼眸，却发现他的目光深沉而冷静，早就在看着她。
佟宛心里的不安突然扩大，仿佛担心变成了事实。
一定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松本小姐，走了？”
她没话找话，克制着不去问他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一直躲在楼上不下楼，不就是为了等霍京铮来跟她解释么？她不懂，她这份克制，为的是什么。
霍京铮点点头，目光冷峻，“如果周五之前她再来找你，你就避着不要见她、这几天，你好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他沉着的看着她，语气凌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折扣。佟宛吃一惊，嗅出了些许的不对劲，他没在跟她商量，他在命令她。
“周五之前，”
佟宛犹豫着，淡淡扬起唇角，居然浅笑，“督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不习惯，不习惯在他面前表露过多的情绪，她不想让他因为她而紧张。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可是她不知道，她的笑容看在霍京铮眼里，有多勉强。
霍京铮下意识的皱眉，到嘴边的话，莫名的咽了下去。
他上来，本来是想跟她说周五郑永荣做生日的事情，她只要去走过过场就好，他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他不会让她出危险。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亲自送她回家。
可是看见她的笑容，他没来由的烦躁，不耐的看她，“佟宛，你完全可以做个正常的女孩子。”
害怕就是害怕，不安就是不安，为什么一定要掩饰，一定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坚强？
佟宛一滞，没有说话，无声的看他，眼眸里静悄悄的，什么波澜都没有，包括疑问。霍京铮狠狠的皱眉，转过头去看窗外的细雨。
她一向如此，优雅而精致，完美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可是他很讨厌她这样，讨厌极了！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一回，像碧微一样，将自己的害怕交给他，让他来对她负责？难道他就那么让她没有安全感？
佟宛忽的想笑。
她也不明白，他既然这样不耐烦见到她，为什么还特意上来？
他大可把要说的事情说完就走就好，为什么还要将他对她的不满宣之于口，他在期望什么，期望她按照他喜欢的去做吗？
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他不喜欢的，就是不正常的吗？
她已经说过，她可以退让离开，他却莫名其妙的抓着她不放，然后又自我折磨，也折磨她。
“督军说的，我明白了，周五之前，我不会出门。”
她深吸口气，柔和的扬起笑容，爽快的点点头，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不想跟他解释什么。
霍京铮被她的态度激怒，倏然的怒火，“你这算什么，忽视我吗？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理由，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讨厌！”
佟宛眸子一睁，脸上闪过一抹似是而非的受伤，她讨厌？他觉得她讨厌！
她愤恨的看他，猛的转身就走，霍京铮手疾眼快一把拉了她的手臂冲着她大吼，“每一次都是这样！没一次都是什么都不说就走！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能不能别把你当我只是寻常男人的态度表现的这样明显！”
她尖锐的吼，有种被逼到死胡同的感觉！“这句话该我说才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你讨厌我你不喜欢我这我都知道，我说过了我可以离开！”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离开！”
问题又绕回到了原点，他的愤怒没有出口，他只想要她信任他，要她肯定他，怎么就这么难！
“你明明知道松本良子那个样子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对着我笑？你明明害怕的不是吗，你看我的眼神明明藏了那么多的不安，你为什么还要笑，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一提，保护不了你吗？”
她就这么喜欢作践他的自尊心！她就非得要这么强势不可么！“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软弱一点，我讨厌你总是这样强势的样子！”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担心，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增加压力，我有错吗！”
她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看一看，他的大脑构造是不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松本耕夫，现在你抓了松本耕夫，那就表示你一定做了什么样的决断，然后你告诉我要我呆在家里不要出门，我便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有多危险，甚至是要赌上你的性命！你一个人在外头腥风血雨，我能做的，便只有不给你拖后腿，不让你因为我，而再多一丝一毫的压力，我这样做有错吗！”
佟宛恨极了的看他，甚至后悔来青州，与他相识，“你把我的这一切归咎为我强势，你口口声声指责我把你当普通男人，那你告诉我，我该把你当做什么样的男人？你讨厌我，你不喜欢我，你指责我，可你是否知道，这些都是我与生俱来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喜欢我，更没有想过要为你改变什么，你现在来质问我，要我不要这样对你，凭什么？”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眶微微发热，“霍京铮，我真的很后悔遇到你！”
她受伤的心微疼，她厌倦这样的生活！她怎么做，在他眼里都是错，她真想问问他，他喜欢的那位夏小姐，他是否也这样对待过她？
眼泪快挡不住，佟宛倔强的不哭，她狠狠咬唇，让疼痛逼退眼泪，可是却忘记，无论是伤害，还是疼痛，都是眼泪最亲密的朋友。
她是母亲眼里乖孩子，是众人眼里的淑女，她的撒野和放纵，只有十二哥看见过。可是，却从没有人见过她如此撒泼，大吼大叫的像个泼妇。
佟宛攥紧了拳头，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划过脸庞，如流星一般的坠落。她难堪的抬手用手背捂住唇，委屈的转过身想要逃离。
如果十二哥在该多好，他一定会抱着她故意笑话她，“你这眼泪可是稀罕，我得拿个瓶子接了好好收着，回头等哪天你再撒泼，我好拿这个挤兑你！”
他会哈哈大笑，装作取笑她的样子，然后她一定会忘记眼泪，然后追着去捶他，看他故意输给她，跟她道歉。
这样的把戏从小玩到大，他乐此不疲，她深深的依赖，放纵的在他怀里叫他的名字，虞宁朗，欢喜而霸道。
曾经的担心变成现实，要是以后嫁了人十二哥不在身边，她哭泣的时候，还会有谁来这样哄她忘记眼泪。
而霍京铮，便是那个只会让她流泪的人。
佟宛哽咽一声，低了头快步朝外走，眼泪滴滴答答如断线的珠子，成串的滑落。手才碰上门把手，有双手忽然抚上她的双臂，猛的一拉，她淬不及防，跌进宽阔的怀抱，一双手似铁钳一般牢牢的箍住了她的上臂，锁她在怀里。
“？对不起。”
霍京铮在她耳边沉重的开口，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无助的咬牙，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找不到出口。
“对不起！佟宛，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