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子就凝滞了。
佟宛僵了一下，身上忽的打了个哆嗦，脸一白，她开始不管不顾的想要挣脱霍京铮。霍京铮放松了手里的力道怕伤着她，可仍旧死死的控制住她不许她逃开。这一夜，连累带吓，佟宛的神色点点憔悴，窗外一轮新月高高挂在半空中，孤独而清冷。
已经快要半夜了。
“佟宛，”
他轻轻的叫她，再没刚才的剑拔弩张。佟宛眼眶一下子红了，觉得丢脸，觉得难堪，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全部袭来，砸的她晕头转向。
她疯了，真是疯了！就为了个松本良子，值得这样？
“你放开我！”
她呜咽着挣扎，负气而任性，力道却小了很多，霍京铮叹口气，慢慢松开了她。
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他在等她的解释。佟宛握了握拳头，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大哭嚷道，“对，我就是不能接受你跟她在一起！我经历过的那一夜，她是那样的可怕，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跟她在一起，我，我就是不能忍受！我只是想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证明我没有错看你，我不信你会是那样的人！”
她哭的越发的伤心，一抽一抽的，憋的面色通红。霍京铮沉默了好半天，伸手去拉她，被她一掌拍开，手背上一片红！霍京铮无奈的眯了眯眼睛，拉住了她的手臂，强硬将她扯进了屋子中央。
“别哭了，“他抬手帮她擦眼泪，佟宛有些恼羞成怒，很是不合作，霍京铮唇角微微翘了，淡淡道，“我怎么可能会碰她？我答应过你的，要帮你报仇，“烦躁了一晚上的心情，忽的变好了，莫名的开心。
佟宛红肿着双眼看他，没好气道，“为了达到目的，有什么不能的？”
他如利剑般瞪她，满满的‘威胁’，佟宛喉咙处一滞，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霍京铮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忽的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洁白的牙齿！
“你这么在意我跟松本良子，佟宛，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霍京铮忽的凑近她，好整以暇的看她，看她的脸色忽的转白，像是见鬼的模样。她哆嗦着看他，口齿不清的大吼，“谁喜欢你了！”
“你不喜欢我，你管我跟哪个女人上床？”
他双手抱胸，探究似的笑，暧昧不明。佟宛恼羞成怒，愤怒的大吼，“我才没有！我只不过是不愿意你的道德跟国土一样的沦丧，她是维斯人，就不行！”
霍京铮也不着急，笑的像个无赖，“她虽然是维斯人，可是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有的时候走点捷径有什么不好的，就像我请你帮我一起演戏一样，碰了她，就能将松本耕夫更轻易的送到地狱，有何不可？”
佟宛彻底呆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你”了半天，咬牙切齿的摇头，“你把我当朋友，我就是不许你碰他！你要是敢，我就去告诉你妈！”
“哈，”霍京铮大笑一声，啧啧的看她，“佟宛，你还不了解我妈，你大可以去告诉她，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佟宛怔了一下，愤怒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走，霍京铮眼看玩笑开大了，伸手就去拉她，却不想正巧拽到她受伤的手臂，佟宛没防备，一阵吃痛，迁就的自己转身好减轻霍京铮的力道，可霍京铮依旧用了原有的力气，结果两两相撞，佟宛结结实实的砸进了霍京铮的怀里。
她下意识的抽气，抑止了呼吸。
霍京铮比她高出一个头，她正好到他下巴处。他好像喝过酒，呼吸吐纳之间，一阵淡淡的酒香喷洒到她的耳边，痒痒的。
佟宛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对，对不起，”
她慌乱的挣扎，猛的一下推开了他。霍京铮只觉得怀抱一空，下意识的失望。
她手足无措的逃离他，站的远远的，仿佛他是洪水猛兽。
霍京铮皱了皱眉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毫不掩饰的作祟。脸色一沉，霍京铮咬了咬牙，勉强笑道，“我，送你回去。”
不知不觉，佟宛陪着母亲在青州已经住了两个月，霍氏本就喜欢她，又看儿子跟她相处愉快，据梧桐和灵珊说，仿佛京铮对佟宛还有那么点意思，想来想去，佟太太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提亲这件事，她该早办才是。
在心里打定了注意，霍氏趁着佟宛和灵珊上街的时候，很是委婉的提了想跟她做儿女亲家的事情。
佟氏压根没想到霍氏的这份心思，初听诧异的很，不免吃了一惊，但她久经风雨，岂能在霍氏面前露怯，略微想了想，和善道，“夫人也知道，宛儿是出国留学回来的，自小就帮衬着我管家，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京铮这孩子，我是喜欢的，可就是不知道宛丫头是个什么心思。要不，夫人且等等，待我问过宛儿，再来跟夫人回话如何？”
霍氏听她这样一说，满心的高兴，也就答应着出了房间。等佟宛回来，霍氏叫了她进房跟她一说，佟宛吃惊的看她一眼，诧异道，“额娘？”
她，她跟霍京铮？
她忽的想起那个路灯下的女孩子，霍京铮说过，他喜欢她。
佟氏叹口气，拉了她在身边坐，“宛儿，额娘在青州这么久，看着这霍督军为人很是不错，又孝顺，待家人又好。更重要的是，霍夫人对你非常喜欢，有了这样的婆婆，你嫁过来，额娘也不担心你吃苦。”
顿了顿，佟氏有些歉疚的看向女儿，“若是佟家还兴盛，额娘自然不会让你嫁的这么远，可如今乱世，额娘就是想保护你，都有心无力。霍京铮手握重拳，且额娘从旁看着，他是个有野心的，这青州啊，总归是地方太小，是荣不下他的。你嫁了他，不但是你，就连我们佟家，都有了有力的后盾，再想有人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他也得掂量掂量不是？所以宛儿，额娘没有一口回绝霍夫人，只说要看看你愿不愿意。”
佟宛有些失神，她没敢去看母亲的眼神。
霍氏不了解母亲，自然以为母亲是真的要来问问自己的主意，可她知道，母亲若不是已经属意霍京铮，根本不会给霍夫人留回旋的余地。
母亲是看好这门婚事的。
佟宛胸口有些沉闷，她抬了头去看佟氏，她想跟她说霍京铮不喜欢她，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可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不是觉得为难？”
佟氏侧头笑笑，抚了抚她的长发，“婚姻大事，总是要慎重考虑的。额娘看你和他相处的也不坏，虽然你们年轻人都讲究个恋爱自由，可我看霍京铮不像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你又这么优秀，额娘相信你们若是成婚后，一定会培养出感情来的，他会对你好的。”
佟氏不动声色的看佟宛一眼，委婉的笑笑，“本来，你跟宁朗青梅竹马，妈知道你也喜欢他。可是，虞家环境太复杂，虞家老爷有十五房姬妾，个个刁钻，宁朗的母亲虽是正室，可生了他就去了，你要是嫁过去，妈实在是担心，怕你受委屈吃亏啊！”
虞宁朗排行第十二，可前头的十一个到最后只活下来了两个，一个远走他乡，一个被虞老爷带在身边自己教养，预备将来继承家业的。就剩下虞宁朗，虞老爷怕他活不下来，还将他送到亲戚家，在外头长大了才回来。这样的家庭环境，若是将来牵扯到继承家业的问题，宛儿再厉害，终究是个女孩子，怎么斗得过那些深宅妇人？
佟宛下意识的改了口，突然想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十二哥。
一瞬间，佟宛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慌乱的转悠两下，落在嫩粉的床单上。
“妈，”她皱了皱眉，看向佟氏，“这门亲事，咱们有拒绝的余地么？”
母亲来青州，本就是为了日后佟氏家族的长治久安，要是她们拒绝了霍氏，那日后佟家和霍家，大概再也不可能来往了吧。
佟氏叹口气，无奈的笑，“怎么会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日后，怕是不好再跟霍家太太联系了。”
佟宛轻轻垂下了睫毛，像是断翅的蝴蝶。
这些年，家里渐渐捉襟见肘，要不是母亲辛苦操劳，怕是不能有现在的光景。可是母亲年纪渐大，身上也带了些许的病痛，偌大的佟氏家族只靠母亲单薄的身体，能撑到哪一天？
她不是没有心思帮助母亲，可她实在不是那块料，若是管家还可以，可若说到做生意，她实在是不如母亲的精明。
如今恰逢乱世，即便她有生意头脑，会赚钱，可是维斯人虎视眈眈的，军阀之间又连年混战，保不齐那一天，战火便能燃到西北，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才能保全家族，保全家里头那些跟着她们避祸到西北的老少爷们儿？
母亲说的对，霍京铮是最好的人选。只有嫁了他，佟家才能永远兴盛下去，母亲才能颐养天年，善始善终。
佟宛心里募的涌上一丝委屈，有种莫可言说的心酸。
她不讨厌霍京铮，可是，霍京铮却不喜欢她。
假如他对夏碧微的感情是真的，那么她嫁了他，会怎么样？
“妈，我能，考虑考虑么？”
她勉强看着佟氏笑，不想让她看出她的勉强。佟氏和和煦的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宛儿，妈虽然是为了佟家，为了你着想，才赞成这门亲事，可妈绝不会勉强你，你如果不喜欢，不愿意嫁过来，那咱们大不了就回渭凉，妈的宛儿是块好玉，妈不信没有好男人珍惜！”
佟宛被佟氏诱哄的话逗笑，扑哧一下笑开来，顺势偎进佟氏的怀里。小的时候，她经常这样躺在额娘的怀里，听她给自己讲故事唱歌，许愿她快快长大。
眼眸有点湿润，抑制不住的难过。
“妈，我只想您能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这是她少时许下的心愿。长大后，才知道要实现心愿，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佟氏眯着眼睛笑，疼爱的抚着她的头，“傻孩子，额娘会的！额娘还要看着我的宛儿生儿育女做母亲，还要看你一辈子。”
佟宛鼻头一酸，越发的往佟氏怀里钻了钻，霍京铮和虞宁朗的面孔交替在她面前掠过，她第一次觉得迷茫，是该听从命运的安排，还是任由命运主宰自己，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