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臣得知艾小舒没事，看三姨和那个叫花子还在说那个破碗的事，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店里。
“你看上人家的侄女，还打着你老板的名义去探望人家姑妈，九小子，你不简单呐。”一进门，就看见墨离亭坐在茶几旁，茶几边上放着个青铜香炉，墨离亭居然拿来弹烟灰。
“你少嘴臭。”九臣一把拿走青铜香炉，把里面的烟头倒出来，责骂道：“三叔不在家，你可不能碰他的东西。”
“他这堆东西，老子堆杂物的地窖里有的是，改天叫他去挑两件。”墨离亭靠在沙发上，笑着看九臣把那个破炉子放回架子上，“你跟对门那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情况？”
九臣白了他一眼，把东西放好之后也坐了过来，“小哥呢？”
“找他的树去了。”
“树？”九臣揭开茶壶，里面的茶叶已经发霉了，起身去烧水，走到后院时，仰头看见那颗槐树上坐着个人，“小哥，要不要下来喝杯茶？”
那棵树似乎老了，移来这里的时候，被挖断了一截树根，今年虽然开出了花，却提前凋零了。
张九棂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透过花串，能看见他苍白的脸。
“你说，小哥怎么那么喜欢那棵树啊？”九臣接水回来，去赵正三的房间偷了一把好茶叶，等着水烧开。
“你别管那么多，他喜欢待哪儿就待哪儿。”墨离亭见水开了，抓起一大把茶叶就放进去，九臣看着那把茶叶，心想，这不是喝茶，这是喝药。
果然，煮出来的这壶茶又浓又苦，墨离亭亲自给九臣也倒了一杯，九臣看着茶杯里黑色的茶水，实在是喝不下去，墨离亭却是神色淡然，一个人喝完了一壶茶。
“你跟小哥认识多久了？”九臣突然问，张九棂是昏倒在古董店门口的，被赵正三留下，虽然不明白老头子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没几天，墨离亭也来认走这位贵客，两人似乎认识了很久。
“你是说认识？”墨离亭等着下一壶水烧开，似乎沉溺在摆弄茶水的乐趣中。
九臣点点头，他们两个若是原本就认识，一起下墓那就是无可厚非，可是却要把他一个外人带上，实在有些说不通。
“我们认识的时间，够你活好几辈子。”墨离亭笑笑说，对喝茶没了兴趣，起身出去。“这东西喝着无味，老子去买两坛酒来。”
九臣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他放进茶壶里的半壶茶叶捞出来，看着屋子里的那些东西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赵正三，都出去那么多天了，恐怕是遇上了难缠的事。
“九小子，你老板在不在？”在等墨离亭回来的时候，早上躺在三姨家地板上的那个叫花子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见没人答应，自己就走了进来。
“我三叔不在。”九臣耸了耸鼻子，这个叫花子有个外号，叫三里不过岗，平日就在巷子里睡觉，也无需做事，总能见他有吃有喝。
巷子里有些卖小吃的小贩，见到有他在的巷子，就不会去摆摊，即使有，定然是卖臭豆腐的。之所以给他取了三里不过岗的外号，是因他身上有股子狐臭，百步之外都能闻到。
赵正三常跟九臣说，这世上的人有很多种活法，不过岗就是一种，他只需每日晒太阳，在小贩们的摊子面前走一圈，一天的吃喝也就有了。
“哦，我是来找你三叔给我看个宝贝的。”说着就走到九臣面前，贼兮兮地把手伸进裤裆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瓷碗。
九臣看了这个碗就想骂人了，说话也有了怒气：“这不是早上你拿给三姨看过的那个碗吗？”
“是是是，看的倒是碗，不过不是这个碗。”他见九臣不明白他的意思，卷起褴褛的袖子擦了擦那个瓷碗，“刘瞎子跟我说，这是古滇国的宝贝，早上拿给三姨看的那个是我后来仿的，没想到被三姨一眼瞧出来了，这不，把真的拿出来，想让你三叔给估个价，我拿去卖了。刘瞎子说，这个碗就够我下半辈子好吃好喝了。”
九臣看了一眼那个碗，釉色十分不错，看起来有作古的成分，只怕是个仿货。
“你这碗从哪儿来的？”
三里岗说这个碗是自己掉到他手里的，九臣在心里骂他异想天开，难道老天爷还会看他可怜，特意从天上掉下个宝贝给他？
九臣就要把他往外推，他就在嘴里一个劲地嚷着，“这可是古滇国的宝贝，九小子，你瞎了眼睛。”
“跟你说这个破碗是宝贝的人才是瞎了眼睛，你这顶多是个仿货，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到别处去找午饭吃吧。”
两人正推着，墨离亭买酒回来了，冷冷看了三里岗一眼。
“赶紧给钱打发了，老子的酒都臭了。”
“他拿了个破碗来，说是古滇国的宝贝。”九臣冲三里岗叫嚷道：“你知不知道古滇国是什么，你就敢来？”
听到古滇国三个字，墨离亭皱了眉，放下手里的酒，朝他二人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三里岗手里的那个瓷碗，看了一眼之后，肯定地说道：“是古滇国的东西没错，可惜是个仿货。”
在墨离亭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九臣面上有些气愤，说道：“看吧，在我叔的堂口，我还骗你不成？”
三里岗感到有些纳闷，看了看那碗，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墨离亭一开口，两人同时看向他，他看着三里岗手里的碗，问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得到的？”
三里岗时常在各处堂口门前打混，知道这些做古货的都喜欢忽悠人，他手里的东西，不见得就是假的。
“别人给的。”三里岗说。
九臣在心里想，这要真是宝贝，难道那人疯了，就这样丢给一个乞丐，更加坚信三里岗手里拿过碗是仿货。
三里岗说这个碗是他蹲在王家铺子的时候，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外国人从王家铺子里出来，看了他一眼，就顺手把这个碗丢给了他。
中国古董毕竟是中国人祖宗的东西，外国人不懂行，手里就算有真货，拿到黑心的店口里去，几句话就被忽悠走了。为此，好多店里都有个会说外语的伙计，就是专门关照这些外国佬的。
“你这东西是仿货不错，不过，是个古仿。”墨离亭说道，九臣刷地看着他，又从三里岗手里拿过那个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个古仿。
这样一来，这个碗就有些神奇了，古董行里，古人仿出来的古货确实不多见，但是也不好估价，因为这东西你说它是真的，它又是古人仿的，说它是假的，又确确实实是个古董。
如此一来，这个碗的身份就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