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断下坠,康倪宏已经先自己一步,掉落了下去。或许是自己纤瘦的身子,或许是衣衫的造型,总之,狂风从自己身子轮廓穿过,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耳边的呼啸声,发丝轻柔,却竖直飘起。也好了,就这样掉下去,以后的事情,就都不用理了。蝶舞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最自由的一刻。
“若慈!”听得一声大叫,下一刻,身子已经感觉到那强有力的拥抱,冲击的力道,让自己的背有些疼痛。似乎是熟悉的气息,蝶舞睁开眼睛,就看到全黎帆一脸的慌张,让蝶舞皱紧了眉头,却是心疼。全黎帆却并没有看着蝶舞,而是看着悬崖边上,忽而眼光放彩,一只手紧搂着蝶舞,另一只手伸上一抓。
全黎帆手捉着颇为粗壮的枯藤,一阵摩擦之后,总算是彻底捉紧了枯藤,两人停了下来。全黎帆往下看去,发现如果在晚一会的话,两人都没得救了。“若慈,你没有事吧?”全黎帆一惊之后,紧搂住蝶舞,慌张的看着蝶舞。
“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要跳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说不定也会死的!”蝶舞却很是不忿,挣扎着想要从全黎帆的怀中掉落。因为蝶舞的挣扎,全黎帆更是慌张,他能够感觉到这藤似乎在慢慢的撕裂开来。
“你不要再动了!”全黎帆怒吼了一声,蝶舞才稍稍安静下来。全黎帆知道,这枯藤虽然粗壮,但到底是枯藤,如果两个人一起吊着,终究不会长久的。全黎帆双脚在崖壁踏着,寻找一个落脚点。却幸运的,果真有一凸起的小石块,全黎帆踏上,但也发现了,这块石块摇摇欲坠,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你为什么要跳下来,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由于全黎帆找到了支撑点,两人的摇曳也轻微了些,蝶舞这才安静的问着全黎帆,眉心的褶皱却一直没有平息,看着全黎帆消瘦的脸,蝶舞很是难过。
“如果我不知道的话,那我就不会跳下来了,不是吗?”全黎帆踩着石块,稍稍放松了紧抓着树藤的手,往下移去,最后环在蝶舞的腰间。蝶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全黎帆却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是,如果我不追下来,那我就会永远的失去你,我不想……再犯和五年前一样的错,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全黎帆在蝶舞腰间的手,加大了力度,让蝶舞有丝疼痛。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就算你之前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夺了你全家的所有财产,现在我们是两不相欠的。”蝶舞冷声说着。“现在看看你的样子,更是我做得过分了,你真的没有必要做这些的!”
“若慈,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或许我还会恨你,但是我说过了,我会以我的生命来信任你,而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只是为了保护我!”全黎帆看着蝶舞,柔光似水,嘴带苦涩的轻笑,蝶舞却深皱着眉头,看着全黎帆的目光,一脸的凝重,“若慈,我不会再言而无信了,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你,甚至每次一想到你,我的心就会痛。”
“若慈,或许现在你会不相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说,”全黎帆环着蝶舞的纤腰,蝶舞也回望着全黎帆,眼神有些迷离和哀伤,红唇颤抖着,却无法说话。“若慈,你是我全黎帆的妻,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珍爱的女子,我爱你!”全黎帆轻声说着,却似乎带着最大的勇气,让蝶舞的眼中,溢满了泪光。
“若慈,你呢,你对我的感觉呢?是恨?是……爱?”全黎帆沉敛着自己墨紫色的眸子,有丝期待,又有丝害怕,甚是复杂。蝶舞低垂着自己的眼睑,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我想你还是先不要回答我了,因为我怕……”蝶舞的眼中哀伤不明,抬头看着全黎帆。“我怕你给我的答案,是恨……”
“若慈,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吗?”全黎帆听到了脚下微小的声音,蝶舞的眼中有着不解,为何全黎帆在此时要和自己说这些话。“我说过的,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怀中的。”全黎帆的脸,慢慢的向着蝶舞的红唇靠近,“但是现在已经办不到了,因为我……”全黎帆的薄唇抵在蝶舞的红唇上,“会先走一步!”
随着一声石块掉落的声音,全黎帆带着安慰的笑容,贴紧蝶舞的脸庞,渐渐远离,全黎帆摊开双手,让自己掉落。“啊……”蝶舞低叫了一声,急速的伸出手,却连全黎帆的衣袖都捉不住,只是看着全黎帆往下掉,唇瓣说了句话,却被狂风吹散,蝶舞无法听得真切,但是她却感受到了。
好好活下去!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蝶舞悬在悬崖壁上,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只有狂风的呼呼声,在蝶舞耳边吹响。蝶舞看着眼前的白雾,已经没有了全黎帆的身影,满目的白色晃疼了蝶舞的眼睛,眼泪,闪着晶莹的光点,随着风儿呼啸而过,向一边飘去,似乎真的会飞,飘飘洒洒。
原来方才全黎帆脚下踩着石块,有了些微的着力点,将枯藤紧紧缠绕在蝶舞的腰际,如果只是蝶舞一个人,还能够撑下去的。“难道你不知道,从你娶我进门开始,我就喜欢跟你抬杠的!”蝶舞轻声说着,不管全黎帆听不听得到,脸上的表情竟没有悲伤,也没有其它,只是专注的看全黎帆掉落的方向,一趟又一趟的泪花儿,也一转又一转的随着风儿飘扬,纠缠不分。
“你要我往东,我偏要往西,”蝶舞的手,搭在捆绑着自己的枯藤上,缓缓拉开,一圈又一圈。“所以,你现在要我独自活下去,我也做不到!”最后一圈树藤解开,蝶舞嘴角勾起了坚定笑容,红唇似火,却反倒有一种染血的悲伤。蝶舞轻轻放手,纤瘦的身子开始往下掉落,追随着全黎帆。
“恩……”肩膀传来一阵疼痛感,蝶舞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是往上伸直了,而且也没有再掉落下去。幽幽抬起头,发现一男子,穿着方才弓箭手的衣服,从绳索上垂下,拉着蝶舞的手,一脸的幸运感。“姑娘,放心,不会有事的!”听着男子的安慰,蝶舞却很想笑,再回过头,看着飘茫的白雾,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
蝶舞跪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没有喜,没有悲,只是静默的坐着。“蝶舞,太好了,你没有事!”看到蝶舞完整无缺,纳兰懿沵的脸上一阵欣喜,赶紧奔到蝶舞的面前,伸手搂过了蝶舞纤瘦的身子。“蝶舞……蝶舞……”纳兰懿沵搂着蝶舞的身子,轻声呼唤,微微颤抖着。
“我不是蝶舞,我是蓝若慈,全黎帆的妻子。”蝶舞幽幽开口,纳兰懿沵的身子一震,轻轻推开蝶舞的身子,看着蝶舞麻木迷离的双眼,皱紧了眉头。
“所以说,你根本不是什么青楼女子,一切都是你有意而为的?”在纳兰懿沵的书房里,纳兰懿沵的手扶在摆着高级文房四宝的桌上,目光思疑阴狠,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蝶舞站在一旁,双眼依旧麻木的盯着地面,对于纳兰懿沵的问话,蝶舞也不作回应,只是僵直的站着。
“你是全黎帆的妻,”见蝶舞一直没有回应自己,纳兰懿沵愤愤转身,只盯着蝶舞,“但是照你这么说,全黎帆早就写了休书了,就算不是他亲笔写的,但是休书上也确确实实盖了他的印章,你们早就没夫妻关系了,更何况他现在都死了。所以,蝶舞你还是能够留在朕的身边的!”纳兰懿沵捉着蝶舞的双臂,有些紧张。
蝶舞缓缓抬起头,眼中尽是对全黎帆的哀伤,和对纳兰懿沵的不屑。冷笑,“皇上真的能够不介意蝶舞的过去,而完全接受蝶舞吗?”
“朕可以!”纳兰懿沵沉声说着,却带着一点点的犹豫。
蝶舞再次冷笑出声,“就算蝶舞留在皇上的身边,此刻受到皇上的宠爱,但是这些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蝶舞轻手推开纳兰懿沵,“将来皇上也会慢慢填满你的后宫三千,又何须在意一个蝶舞呢?”蝶舞自嘲的笑笑。
“可是朕,心中真爱的,只有一个蝶舞!”纳兰懿沵再次走近蝶舞。
“是吗?”蝶舞回过身,看着纳兰懿沵,眼角都带着嘲讽的笑靥,让纳兰懿沵一窒。“蝶舞还记得,皇上利用蝶舞来对付大皇子,对蝶舞一点也不信任,”蝶舞一步一步向纳兰懿沵走近,“而在刚才不久,皇上那声冷冷的‘放箭’,现在还在蝶舞耳边萦绕,皇上的爱,”蝶舞伸出自己的双手,食指摊开,“有多少,十个手指就可以数的清楚!”蝶舞苦涩的笑着。
纳兰懿沵的身子一震,却无法想出反驳蝶舞的话。“况且,皇上是最清楚的,留蝶舞在身边,不过是想控制蝶舞,不让蝶舞乱说话罢了。”纳兰懿沵退后了一步,这个心思如此明白的女子,真的让他觉得害怕。
“那你知道你答应朕,会有什么下场吗?”纳兰懿沵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
“蝶舞知道,不过是死!”纳兰懿沵倒吸了一口气,对蝶舞来说,死,竟然会让她松了一口气。纳兰懿沵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好,既然你已经选定了,那朕就成全你!”纳兰懿沵盯着蝶舞,见她没有一丝惧色,心头发颤,“苟将军!”叫唤了一声,苟丘就走了进来,手上的端盘中,放着一杯酒。站定,看着纳兰懿沵。纳兰懿沵并没有回身,只是挥挥手,苟丘点了点头,就端着酒,走到蝶舞的面前。
“多谢皇上赏赐!”蝶舞施礼,嘴角却扬起了灿烂的弧度。缓缓端起酒杯,看着那素白瓷杯中的清酒,蝶舞的笑容不减。“蝶舞能否再向皇上求一件赏赐?”纳兰懿沵有丝不解,却还是点点头。“全府的财产,因为那些算计,都归到了康倪宏的名下,能否请求皇上,将家产尽数还与全家?”
“好,朕答应你!”君子一言,得到了纳兰懿沵的承诺,蝶舞感激的笑着。
蝶舞将酒杯举到自己的唇边。家川,一女不侍二夫,而且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全黎帆,你的情,蝶舞只能够来生再报了!
仰头将酒喝下。黎帆,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结束,你休想就这样丢开我。
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蝶舞却能够将这些都忽略掉,嘴角带笑,闭上眼睛,缓缓的倒在地上,只有额前的发丝,还在轻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