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九天了,师傅还不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玉悟看了看升起来的太阳,没精打采的坐在门前的石梯上,眼睛看着上山的路,手里还拿着扫帚。都这么长时间了,师傅是不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吸引了,不想回到这破庙里了,可是玉玉姑娘托付的事情还没有办,是不是想开溜啊,这可不是师傅的为人方式,他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找药路途上遇到什么麻烦回不来了。不会啊,师傅的法术很高的。可到底为什么还不回来?玉悟心理可闹的慌。
“哈哈,我们都来看你了,还有儿子、孙子。”来人猛打玉悟的背。这小子,怎么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哦,是你们啊。”玉悟对所有来的人看了一眼,没有站起来,还是望着上山路,希望师傅能出现。
“怎么了,我们来你不欢迎吗?”这样的态度对我们,看来,好像真的来错了一样。
“没有拉,只是我很担心师傅,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赵罩,你说,我师傅他……”没有往下说,也不敢往下想。玉悟怕自己从他们的口里听到不吉祥的话。无论是师傅留念红尘,还是师傅遇到不测,都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你师傅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来看我们,也没有去伯母和伯父的坟墓,我们不知道你是不是出事了,所以不放心,趁今天是庙会,一来上上香,二来看看你。还有王另,李甲他们都把全家带上来了。”玉悟一看,老老少少的,还真的不少。看见那些蹦蹦跳跳的小孩,他想到了玉玉的侄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从师傅走了以后自己都没有去看过他。
“师傅去找药了,都走了九天了,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话还没有说完,赵罩接过话:“没事的,邱道长是什么人呀,你担心他,我看你还是好好的担心担心自己,看起来像丢了魂的人。出家有什么好,一个人在这里,虽然山清水秀的,却要忍受无限的孤独和寂寞,没想到,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大情种跑到这种地方来,还自夸什么没有走出门就被美女堵住门口,现在可好。在这里连话都没有人说。真是可悲可叹。”赵罩看见玉悟觉得好凄凉,以前自命不凡,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落到这种地步,都是那个天杀的麒麟公主惹的祸,真想把她撕成两半。要不是她的嫉妒,他和喾熙现在该是多温馨的一家人,却被这个恶婆子弄得死的死,出家的出家,太可恨了。我要诅咒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不要说那么伤人的话。”王蒽觉得赵罩说得有点过分,在旁边轻轻的拐他一下,对丈夫的耳朵小声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要对他的伤口撒盐。”
两人看了一下玉悟,他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脸色很平静。两人心理都觉得很酸楚,时间真的很无情,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在时间的蹉跎下,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样对待喾熙,是不是太残酷了,当初为了他,抛弃了自己的生命,现在的他对她,好象从来不认识一样,如果喾熙在天有灵,知道他对她这么冷淡,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为了他那样做。赵罩觉得很为喾熙不平,王蒽也觉得为她难过。
“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当初喾熙为了你而死,你现在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喾熙现在活得好好的。我真为她难过。”担心他会听到喾熙的名字伤心,结果恰恰相反,看来他在这里当道士当得挺好的,赵罩狠狠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呀?喾熙是谁?她为什么为我去死?我认识她吗?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奇怪,说什么呀,我没上山的时候没有人为我去死过,就算我来山上了就我和师傅,也没有人为我去死,还有,为什么要为我去死呢,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可没有做什么坏事。玉悟听赵罩说的话,很吃惊,一脸的茫然,他说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懂。
爱一个人可以疯狂,忘记一个人脑子就如一张白纸。正常的人如果真心爱过,他或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刻骨铭心、悸动不已的爱,因为爱情常常是不可以被人预知的,所以要想忘记就不能够以我们的意旨为转移,说要忘记就能忘记的爱情要么就是骗人的话,要么这个人就没有真心的爱过你,要么这个人得了失忆症。
“我真为喾熙抱不平,她是谁,你是她最爱的人,为了你,她失去了生命,她失去了世界上什么也买不回来的最珍贵的生命,你真是她命里的客星,第一次差点丢了命,第二次真的就死去,现在,你却不认识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对得起她吗?她现在都化成灰了,以前,你来修行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她而来的,原来你不是,那我问你,好好的公子爷不做,来这里守清规,你是为了什么?你喜欢这里的清净?喜欢这里的寂寞?还是你有孤僻病?”赵罩的气如火山爆发,以前她为你死,你为她疯,两人成为我们眼里最尊敬的一对,现在却说不认识,人死如灯灭,感情也一样,人走茶就凉,喾熙,你真不该为这个傻小子做出这样的傻事情。
王蒽觉得玉悟的神态不对,玉悟不是这样无情的人,喾熙在世的时候给她讲过他们的故事,就算宫里的人来说张玉要和公主结婚,她还说那一定是公主的主意,那封信是公主逼他写的,因为张玉对她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过,她能体会得到。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不愿意自己看见心爱的人为了她而被毁灭,所以才想不开。他对喾熙的感情是真的,可是,现在提到喾熙他为什么没有感情,而且还说从不认识呢?从他上山以来,他认识我们,而且还知道是很好的朋友,对喾熙一个字都不提,而且还从来没有去喾熙的坟前看一次,他上山快三十多年了,现在我们都儿女成群,孙子都有了,按理说他应该有感想,应该回想要是喾熙在也和我们一样的,就算他不说,也会暗里伤感,可是怎么就看不出来他的难过和痛苦呢?难道喾熙一死,刺激了他,把什么都给忘记了?可为什么忘记的偏偏是喾熙,而不是我们和他的父母呢。难道是他不想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往的伤心事情,想忘记过去和喾熙的一切,故意装给我们看的。
王蒽觉得玉悟真的好惨,她掐了一下丈夫赵罩,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我们走,赵罩看不懂,张嘴还要骂玉悟,王蒽急忙对玉悟说:“玉悟,我和赵罩先去烧香,马上就来,你等一下。”拖住赵罩的手就走。
“放开我,我真想揍他一顿,没良心的家伙,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赵罩骂骂咧咧的被拉走了。
玉悟觉得他们两人的态度很不对,刚才说什么有人为我死,我是她最爱的人,看来这个人是个女的,为什么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为什么赵罩提起她会很伤感?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有艳遇,呵呵,真的很好笑,是不是他故意这样对我说,好骗我下山,以前来的时候劝我,那么年轻我都不同意,现在还来劝我,用这样的方式,呵呵,有意思。玉悟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要是我真有那些事情,就算我忘记了,爹和娘在世的时候也会告诉我的,他们可是什么也没有说,看来,为了我他们可真是费劲了心思,真的很难为他们了,有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太开心了。玉悟拿出棋盘决定要好好的和赵罩下一盘棋,虽然知道赵罩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从来都是不服输的,技艺不如我,脾气却被我服了——倔强得有点过头。
“你没有觉得张玉从道以来有什么变化吗?”看见离玉悟有段距离,听不见他们的谈话,王蒽问赵罩,眼睛还偷偷的瞅着玉悟,怕他过来偷听。
“变化?什么变化?”赵罩觉得老婆问得有点奇怪,想起他的样子,就来气:“他能有什么变化,有变化的就是他忘记了喾熙。”
“你没有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吗?喾熙走了以后,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也没有向我们打听过,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他可能得了传说里的失忆症,你想想,他听说喾熙死了就生病了,而且疯疯癫癫的,我想,可能是喾熙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虽然病治好了,但精神上他还是不怎么正常,这可能就是郎中说的‘情节性失忆症’。”听说这种病主要是对重要的事情没有记忆,你想,喾熙在他的心理可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我敢肯定,他得的就是这种病。”女人的心比较细,洞察能力也很强,而且女人的第六感觉一般来说都是很准的。王蒽就是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玉悟得了失忆症。没有比什么得这病更难受的,因为他忘记了心理最值得珍惜、最值得回忆和留念的往事。
赵罩觉得老婆说的没错,以前误会他,还打了他,自己后悔得要命,今天又差点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真是卤莽,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对他却一点都不了解,以前不敢在他面前提喾熙,就是怕他伤心,今天是怎么了,三十多年都憋过来了,今天却提起,自己真浑。
烧完香,找了一下王另他们,不知道去哪里疯了。赵罩夫妇出来看见玉悟在向他们挥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去好呢,还是不去好。
“怎么办?“赵罩问老婆,希望她拿出主意。
“去吧,要是他问,你不要回答,我来说。”王蒽很从容的说,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而且,看目前他的状况,他对以前一无所知,这样对他来讲,不是更好吗,虽然有点残酷,但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就一个。”赵罩求着王蒽,因为这个问题很好奇,要是不问的话会在心理想一辈子。
“那要看你的话会不会刺伤他。”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就不要让他想起以前,过这目前的日子,其实是最好的,如果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伤疤,可能又要丢失这个朋友,已经走了一个,没有必要再走一个,而且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回忆,而是在自己对他的记忆的呼唤下而走的,自己可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
“我知道,我不会问伤害他的问题。”其实,赵罩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伤害他,既然什么也不记得,应该不会伤害他吧。
“快来,我棋盘都摆好了,下几盘吧,很久都没有摸这个了,手真痒。”看见他们过来,玉悟心理真高兴,有人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来,真是快哉。
赵罩坐下来,两人开始你撕我杀起来,一个认真的看棋盘,认真想下一步应该走什么才能让对方无路可走;一个眼睛看着对放,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棋盘上,而是心理不停的想到底要不要问这个问题。
“该你了,怎么拿着棋不走?”赵罩拿着一个棋子在空中很久了,就是不放下来。
“不行了,我心理憋不住了,张玉,不,该叫你的法号,玉悟,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修行?”赵罩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改,还是和年轻时一样,要说的话一定要说,要问的问题一定要问。
话说出来,在旁边看棋的王蒽睁大了眼睛,这家伙,不是说不问伤害他的话吗,明明是因为喾熙才来的,这不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洒盐嘛,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王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脚在棋桌下狠狠的踩赵罩的脚,紧张的看着玉悟的表情,心理不断的祈祷,害怕他因为这句话唤醒了他记忆深出的往事。
“呵呵,你问这个啊,因为我生病是,师傅治好了我,后来我觉得出了家就不会生病了啊,就这样我就出家了。”回答得很轻松,还一边在思考棋盘,看来,他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王蒽松了一口大气,而赵罩却想哭,说不出来理由。也许是为两个人的悲惨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