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一个个拎着药箱匆匆忙忙地往坤宁宫跑去。
亦雪拦住一个太医,问:“皇后的病又犯了吗?”
“回娘娘,是杨夫人,皇上要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去了,要我们医好……皇上要我们赶紧去,微臣告退。”说完匆忙离去,差点说漏嘴了,皇上下令绝不能把杨夫人脸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是要掉脑袋的。
阿紫坐在床沿看着面前的一堆商量对策的惶恐的太医,又看着对面坐在桌旁一脸凝重的胤禛,淡淡的笑了笑。胤禛站起身走到阿紫的面前,在她的身旁坐下,伸手想要握着阿紫的手,阿紫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看着颇有些尴尬的胤禛,阿紫挣扎了一下,反手握住他的手,露出紧张的姿态。
当她握着我的手的时候,那柔软的温暖,依旧触动了我心底最深的一根弦。二十几年来,她一直都在我的心底,一直都在,这个我从未拥有过的女人,这次我不想再放开手。
“没事的,有我在。”胤禛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背,眼中的柔情让阿紫不敢直视,阿紫抿着嘴唇别开头。
“皇上。”太医们跪在他们面前,声音颤抖道:“下官们经过讨论,要想医好杨夫人的脸,首先要剔除她脸上的旧疤,再用凝香雪莲敷之,有……有可能会……”下面的话太医都不敢说下去了。
“有可能?”胤禛忽的站起身,怒瞪着太医,前面说要剔除旧疤就让他心惊胆颤了,结果却还不肯定。“你们都是废物吗?朕要你们何用,若是医不好,统统拉下去砍了。”
太医们伏地求饶,“皇上饶命,饶命啊。”
“皇上。”阿紫站起身,挽着他的手,无所谓地说:“我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皇上就不要为难太医们了。”
太医们都悬着心低着头。
胤禛叹息道:“我是当今天子,拥有天下能人,却没法为你找到一个人,能医好你的脸。”
阿紫抚着自己的脸,凹凸的疤痕,失落道:“你还是在意我的容貌。”
“不。”胤禛拥她入怀,下巴枕着她的头,柔声道:“阿紫,相信我。”
“那么你让太医退下吧,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阿紫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而无辜丧命。
胤禛无力的点了点头,“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就在所有人都站起身,准备离去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只见站于最后的一个中年太医弓着身对着胤禛作揖,“微臣有把握医好杨夫人的脸。”说完他抬起头的那刻,阿紫便知道他是谁了,没想到这个人的易容术也这么高超。
“你有把握?”胤禛狐疑地打量着他。
他再次行礼,“是,不过在我医治期间,为了保证医治顺利,微臣希望所有人都能回避。”
“也包括朕吗?”
“是,望皇上谅解。”他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御花园内,百花丛中,一个身着粉衣的小女孩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像猴子一般东奔西跳的。亭子中,舒兰宠爱的看着她,轻啄着杯中的清茶。想起前两天阿紫在胤禛面前的表现,紧紧锁眉,她不明白阿紫为什么要这么做,叹息一口气,抬起头正好看见亦雪立在长廊上盯着玩耍的笑语,心中一紧,豁然开朗,阿紫现在只剩下笑语了,她是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我早就该想到了,哎。
她再次回过神时,已找不到笑语的身影了。刚想站起身,就看见远远地跑来一个小身影,一大朵的牡丹挡住了她的脸。
“额娘,额娘,你看,花。”笑语蹦跳着跑了进来,扬着手中的花,笑得灿烂。舒兰看清笑语手中的花儿,一朵硕大的牡丹,含在嘴里的茶如数喷了出口,舒兰道:“笑语,你这花哪里摘的?”谁都知道这喜妃最喜牡丹,胤禛才在御花园西郊找花匠种植了许多。
“嘻嘻。”笑语歪着俏皮地笑道:“不告诉你。”
舒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道:“颜笑语。”
笑语看着舒兰,耸了耸肩,道:“好吧,好吧。真是恐怖的额娘。”
舒兰无奈的看了一眼她,向笑语招了招手,道:“来额娘这儿,告诉额娘,你这花在哪摘的?”
“就是上次那个姨姨,她问笑语,喜欢吗?笑语说喜欢,她就叫人摘了给我,好看吗?”笑语把一大朵的牡丹艰难的举在头顶,追问到:“好看吗,额娘。”
舒兰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着她,眼角俏皮的神色跟阿紫像极了,然后把她拥在怀里,呢喃道:“笑语,我的笑语啊,额娘会保护你的,会好好保护你的,跟你的妈妈一起。”
在长廊的亦雪看着亭子里的人,牵强地笑了笑,心中暗暗叹息:为什么不是我的女儿呢?
阿紫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不解的问道:“我没点灯笼呢,为什么帮我。”
“呵。”轨轻笑出声,“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呢?”说是帮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真正想帮的是谁,曾经那哀绝的让人心疼的容颜,她泪流满面的哀伤容颜,每日每夜的回旋在自己的脑海中,久久不能磨灭。
“你想得到什么。”
轨反问,“你觉得我需要得到什么?”
阿紫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我会想起杨文逸。“你确定要医好我的脸吗?可我不能答应跟你的交易,我不想为妃。”
轨叹息了一下,劝解道:“以后你会改变这个想法的,你觉得她会容忍一个跟她拥有相同容貌的人吗?就算以你现在的模样,你以为她就会放过你?只要你活着,你就是她的威胁。你只有替代她,成为喜妃,才是最好的选择。还是,你放不下逸?这么多年了,你们都各自成家了,有了各自的责任,何必再苦着自己呢?何况他已经忘记你了,你现在可是他二嫂啊。”一道跨越不了的道德鸿沟。
阿紫苦涩地笑了笑,“你对我倒是了如指掌啊,我跟他本来就是两根平行线,只有对望,没有交集,即使有交集也在一瞬间,转瞬即逝,再次回头,已找不到那个交集点了,这么多年来,我也想清楚了,爱情是什么,活了将近半百了,连什么是爱情都不懂,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看破了红尘?有时候我也会想,干脆找个僻静的庵堂,常伴青灯,如果我只是一个人,呵。”阿紫看了一眼静听的轨,继续道:“我成了喜妃,那她呢?”
“带她回老家,她从小就离开家了,一直以来我都没尽过兄长的责任,她肯定很恨我这个哥哥。”是啊,肯定恨,明明亏欠她,却还帮着别人对付她。
“跟你说话,好像在对着一个熟悉的老朋友聊天。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我接受你的帮助,我必须守住我仅有的荣耀。”
轨笑了,意味深长。
“这次的治疗,恐怕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疼痛,如刚刚胡太医所说的话,要剔除你脸上的旧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动手吧。”
轨首先给阿紫用了麻醉,当他的刀慢慢靠近时,阿紫都能感觉到刀上散发出的冷冽之气,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刀落的瞬间,阿紫都能听到那刺入皮肤的声音,那刀刀的疼痛,使阿紫紧咬着唇瓣,渗出殷红的血。
整个的手术花了两个的时辰,阿紫从未喊过疼,冷汗冒满了额头,打湿了发丝。
当轨替她包扎好伤口,阿紫终于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自己的前世是木乃伊吗?
还是我跟这张脸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