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雪看着夜空中悬挂的镰月,时不时地转头看着来时的路,除了微弱的灯光下偶尔飞过的虫蚊,便再无其他踪迹了。
过了许久,她开口轻问:“皇上呢?皇上今晚在哪个宫里头?”都这么晚了,看来是不会来了。
“回娘娘,皇上今晚在坤宁宫。”宫里的宫女都在讨论着,皇上还是爱着皇后的,自从皇后醒来以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延禧宫了。其实亦雪知道,自从看见那个小女孩起,她就明白“她”回来了,他在等,等“她”回来,他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与“她”相遇的机会。为什么自己还要活在“她”的阴影下,既然那场大火烧不死你,那么这次我就成全你。她眼里的阴冷,让偶然飞过的蝙蝠都加快了速度。
亦雪对着身后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是,娘娘。”宫女们退尽以后。
亦雪对着夜色唤了声:“暗夜。”
“簌簌簌……”两个蒙面黑衣人跪在亦雪面前,恭敬地低着头。
“本宫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情……”
悬梁上倒挂的蝙蝠,发出“糍糍”的声音,将头埋进了深灰的翅膀里。
坤宁宫
胤禛坐在床沿慈爱地端详着睡得香甜的笑语,伸手轻抚着她一头乌黑的秀发,那****就在眼前,自己却没能认出,阿紫,他在心里不断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舒兰走进内室,看着胤禛,柔声道:“皇上,夜深也,你也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胤禛站起身,看了看笑语,转身对着舒兰叹息道:“兰儿,朕也只能在笑语睡着的时候才能这样安静地看着她,靠近她。”自从上次让她唤自己阿玛起,她每次远远地见到自己就开始躲了。“她是如此的惹人怜爱,她要是朕的女儿该多好啊。”
舒兰淡笑,“皇上,不要多想了,早点休息吧。”
“嗯……”这时,身后的小人儿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迅速的爬下床,冷冷地看着他们。
舒兰见她醒来,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头,被她躲开了,她陌生地看着舒兰。舒兰不解道:“笑语,怎么了,我是额娘啊。”
“额娘?”笑语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着舒兰,问:“是妈妈说的那个额娘吗?”
舒兰一惊,试问:“你是嫣然?”
笑语点了点头,“嗯。妈妈呢?”她是嫣然,一个不喜笑的小女孩,跟笑语是两个性格的人,这个深埋着小笑语内心深处的令一个人。
胤禛缓过神,来到笑语的身边,笑语警惕地退了两步,躲到了梁柱后面。胤禛无奈地看着笑语,柔声唤道:“嫣然,我是阿玛啊。”
笑语摇了摇头,道:“我不要阿玛,我不要妈妈哭”突然间又换了一种声音“我们都不要阿玛。”说完眼前一黑,直直的倒向地面,胤禛快速地接住她,拥在怀里,“嫣然。”
“叔叔,我是笑语。”笑语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她自己了。“叔叔为什么要抱着笑语睡觉呢?”
“笑语。”舒兰轻轻地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心疼地唤道:“笑语,你现在是笑语。”
“额娘。”笑语扑到舒兰的坏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地蹭了两下,继续梦周公去了。舒兰红了眼眶,她紧紧地拥着笑语,泪水滑落,她把笑语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拿出锦帕轻拭眼角泪水。“阿紫每次面对着变化的笑语,该是什么心情啊。”
“阿紫。”胤禛也在呢喃着她的名字,心隐隐作痛。一个自己从未拥有过的女人,一个渴望拥有的女人,她在拼命地逃离自己。
人总是这样,对从未拥有过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占有欲,一个天子,他想要怎样的女人没有呢?在他身边的女人都是曲意逢迎自己,唯有她,从一开始就跟自己保有距离,可一旦靠近,她就远了。
阿紫,你要我如何呢?
胤禛看着棺木里戴着凤冠霞帔的焦尸双手狠狠地抓住棺木边缘,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他的手指因用力青筋暴露,通红,眼里的怒气显现。
“阿紫还活着,那你又是谁呢?嗯……你又是谁呢?嗯……告诉朕啊,你告诉朕啊。”胤禛怒喊,对着空洞深陷的眼窝,他拉起喜服披身的焦尸,狠狠地摇着。沉寂已久的尸体不堪重力,只听见“咔嚓”一声,头脱离细小的脖子掉落在棺木中。“呵。”胤禛冷笑,继而放声大笑:“哈哈哈。”眼泪滑落眼角,那悲哀的笑声让在外面巡视的侍卫都不寒而栗,他们提着灯笼站定在紫颜宫外,各自害怕的靠拢着对方。
“都说紫颜宫内有鬼的,看来是真的,以前一直以为是女鬼,现在看来是男鬼啊。”其中一个侍卫战战兢兢道。
另一个侍卫说:“是啊。可是有人看见皇上进去过,而且每次进去都要很久。”
“而且,每夜这个宫里都是灯火通明的,可谁也没见过里面住的人,莫非真的有鬼?”
领头的人喝道:“谁叫你们在这儿嚼舌根的,还不快走。”
胤禛跌坐在棺木旁,手抓着掉落的头颅,轻笑出声,“你不是想要逃离我吗?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你要逃到何处呢?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离了,你只能属于我。”说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燃烧的红烛,拿起它,对着棺木里静躺的尸体放开手,烛泪撒落,烛火在触碰到干瘪的焦尸时迅速蔓延火势,很快便淹没在火海里,火光映照着他显得苍老哀寂的脸庞,显得可悲。自己每到深夜对着一具不明的尸体吐露心声,抚慰心灵,呵,其实我该感谢你,无论你是谁,我都该谢谢你,谢谢你让她活着,让她再次活着。
“怎么了?”亦雪看着外面慌乱地侍卫,听着嘈杂的声响,询问身后的宫女。
“听说是,紫颜宫着火了……”宫女的话还未说完,亦雪早已跑出门外,朝着紫颜宫的方向。
火势不大,很快便被扑灭了,烧掉的只有那口棺木,和棺木里的焦尸。
除了胤禛,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进到紫颜宫里面,原来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这个被烧成炭的棺木,他们看着皇上静静地盯着棺木,嘴角有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亦雪赶来时,看见胤禛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里面还在冒着黑烟,侍卫宫女们正在清理。“皇上。”亦雪来到胤禛身旁,柔声唤道。
胤禛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有些失落道:“原来是亦雪啊。”他的声音很轻,可亦雪听的真切,她苦涩地笑了笑,握紧了拳头。
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永远要活在你的阴影下,为什么我要跟你有着相同的容貌?我做了那么多才建立起来的幸福,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乌云遮月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洒满银色月光的古道上,周边,萤火虫闪烁着光芒在飞舞着,为夜行的行人指路。
“夫人,还有一百里的路程我们就能到京城了,不过现在城门已关,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先在那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再进城吧。”
车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嗓音:“嗯,随陈管家吧。”
陈管家继续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夫人累了吧。”
车帘被掀开,阿紫走出车仓,在陈管家的身旁坐下,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夜空,感叹道:“很久没这样在深夜里呼吸了,这样仰望星空了,夜是这世间最美的事物了,包罗万象,也可隐藏万象。”
“夫人可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阿紫幽幽道:“呵,陈管家,你到底是谁呢?说你是雍亲王府的人,可我没见过你,说你是西月的亲人,也没听西月提起过,你到底是谁的?若你是西月的恋人,那么你该很恨我吧。”那为什么还处处保护着自己呢?
当年阿紫便是被陈管家带回江宁的,阿紫知道当时冲进房内的是西月,可再次醒来时,自己已在杨府内了,而从那次起,陈管家便跟着自己,保护着自己,除了姓他再也不肯透露任何其他的信息。
“夫人多想了……”他突然勒住缰绳,伸出一只手拦住向前倾的阿紫,沉声道:“夫人,快进车内。”
“怎么了?”阿紫环顾四周,一片安然,不解地看着陈管家。
陈管家催促道:“夫人快进车内。”
阿紫见他如此紧张,依言走进车内,车速一下子加快,阿紫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刚想爬起来时,马车又突然停了下来,再一次狠狠地摔在地面。难道我阿紫跟这马车有仇不成?这两天已经摔了三次了,再摔下去,估计要死了都。
陈管家看着挡在面前的几个黑衣人,拿着刀剑,听气息看来都是高手。
阿紫捂着额头走出车仓,看着亮着光的刀剑,愣在原地,这时陈管家已经拔剑准备抗战。“夫人,进车内,没等我叫你不要出来。”
阿紫这次没再说什么,退进车内。
“上。”对面的一个黑衣人开口命令道:“不留活口。”
“是。”
顷刻间,所有的人朝着陈管家攻去,不留一丝情意,招招致命。不久之后,陈管家已负伤数处,气喘吁吁,可他依旧紧紧地守着马车,不让任何人靠近。
阿紫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刀剑相博的声音,心紧紧地揪着,阿紫看的出来,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到底是谁要杀自己呢?这么多年都平静的过来了,是谁呢?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那时她看着笑语的时候肯定是看出什么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我不会再任由你宰割了。阿紫走出车仓,看着相博的人,喊道:“住手。”
陈管家退到她面前守着,所有黑衣人都看着这个立于马车上的女人,月光照着她满是伤痕的脸,在夜色里,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