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后的故事
蓝攸奈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才从困惑中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可等想要叫住苍佑凉解释的时候,他已经走得不见了踪迹。
下午的时候,夏洛克已经离开了,没有了手机,握着十字架也无法联络到他,一节课下来,蓝攸奈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整节课的时间都用来了发呆,至于究竟在想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才刚上完一节课,林思淼就兴冲冲地跑来告诉蓝攸奈,木芮樱已经答应参演了,其他的角色她也通过学生会的各种渠道基本都联系到了,现在就差男主角还没敲定了。
看着林思淼一副期待的样子,蓝攸奈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已经去拜托过苍佑凉了,只是被他直接拒绝了。
她也只能装出没问题的样子:“我放学之后去找他说吧,学姐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努力搞定的。”
“嗯,这件是就靠你了!”郑重地拍了拍蓝攸奈的肩膀,林思淼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空荡荡的位置,“你表哥夏洛克呢?”
“啊他,他家里有些事,所以提前回去了。哈哈。”蓝攸奈尴尬地笑了两声想要掩饰过去,可惜笑得太僵硬了还是被林思淼注意到了异样。
她古怪地盯着蓝攸奈看了几秒,才移开了视线。
“既然你叫我学姐,我就一定会罩着你,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不要自己憋着知道没?”
“知道啦。”
费劲口舌,在蓝攸奈神经快精疲力尽之前,上课的铃声终于帮她说走了林思淼。
重新理了一回思路,蓝攸奈鼓足了劲做好了再次被苍佑凉拒绝的准备来到了他训练的场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群,从他们的目光中,蓝攸奈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是来看苍佑凉的。
看到苍佑凉还是那么受欢迎,蓝攸奈不禁暗自庆幸,幸好短信的事已经渐渐淡去了大家的注意,对苍佑凉没起到太大的影响。
训练才结束,人群就拥了过去,不少女生又是送水又是送毛巾,蓝攸奈尴尬地伸着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对着已经注意到她的苍佑凉傻乎乎一笑,做出了个抱歉的姿势。
“怎么,你还有其他的事?”苍佑凉朝她径直地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再绅士不过的口吻。
可惜蓝攸奈并不喜欢这样,甚至有些厌恶。
朝他认真地点头,蓝攸奈笔直地站着,就像士兵面对长官一般一字一句地清晰回道:“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以人格保证,中午我跟你说的话剧的故事,其实都是以真的事情改编的。”
一秒……两秒……
在场的人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包括着学长,他也像是没回过神似的,就在蓝攸奈从认真的表情渐渐转为困惑然后窘态,她才看到学长灿烂地笑着眯起了眼睛,一手落在了她的头上,胡乱地揉了揉她松软的,已经褪去蜜色的黑发。
“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你中午说的事情在听一遍。”
他幽幽地说着,可蓝攸奈怎么都有种上当的感觉。
唔……学长不会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吧?
还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故意想要套蓝攸奈的话,看她是不是有隐瞒的话?
不过吧……那么逊,才被试了一次就露了马脚?
郁闷地跟着苍佑凉来到了一家学校附近环境较清幽的小甜品店,干坐着,蓝攸奈无奈地只能将自己告别苍佑凉后所发生的事情都向他坦白了一遍。
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学长只是怀疑夏洛克又有什么诡计,所以才会故计重施,他所指的实话,也只是自己一时的试探罢了,结果就被蓝攸奈给抖了出来。
“然后因为夏洛克把自己魔法给封印了,所以以前施的魔法很多都失效了,而另外一些则通过后来伊恩转给他的魔法继续持续着。我就属于后者啦。魔法还是没办法取消,连夏洛克自己都解决不了了。”
郁闷地猛吸了一口饮料,蓝攸奈渐渐把坦白变成了抱怨,满腹的牢骚说个不停,只是苍佑凉只是听着,一句都没有应和她,于是越说也就越没劲了。
“不过说实话……虽然有时候我十分希望没有遇到夏洛克,如果他的失效魔法里也包括我的该多好,这样我又可以跟以前一样了。只是有时候,我还是会感到高兴,施在我身上的魔法没有被取消呢。”
“为什么?”终于,她的自言自语有了参与,苍佑凉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半眯着眼睛。
“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觉得怪怪的呢。或许认识夏洛克也不是什么很倒霉的事吧,至少他现在也不会弄些古怪的法子整我了。”
以后大概也没这个机会了吧……
蓝攸奈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低声的喃着,她用习惯搅了搅杯子里的饮料,目光也跟随着暗淡了下来。
心还是那么的难受,只要,有那么个时刻想到他,想到以后会分开,就会莫名其妙的,这样。
“我想……我应该能明白你这种情绪。”苍佑凉低头冥想着,许久才缓缓地回答道。
“哎?可是学长你明明说,很希望自己能忘掉夏洛克啊?”
“告诉我那么多关于夏洛克的秘密,你不担心我会泄露出去,害到他?”苍佑凉又故意扯开了话题,不过这次比以往都要显得突兀,弄得蓝攸奈脑袋彻底反应不过来了,只能跟着感觉摇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蓝攸奈困惑地摇着头,他又淡淡地说道:“那作为回礼,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学长的秘密?”
“你知不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其实跟我有真很直接的关系。”
“哎?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咧,这个学长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不就说了吗?其实也不能怪你啦,施魔法的是夏洛克,是他自己魔法错乱啦。”蓝攸奈大条地朝他摆手,意示自己早就知道,但这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去找夏洛克?”
“不是……删除谁的记忆吗?”
“那个‘谁’是我爸爸。”
“哎?”蓝攸奈条件反射地大叫了一声赶紧捂着嘴巴缩回了脖子,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苍佑凉,她顿时想起了那次在黑市里遇到苍佑凉爸爸的事。
夏洛克说,他爸爸的请求,是让谁复活,这和苍佑凉之间又有着明显的关联呢?
粗神经的她竟然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苍佑凉看着她的表情,满意地接着说了下去:“在去年,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我妈妈出车祸死了。就在你看到的照片之后,没有多久的时间吧。”他幽幽地说着,像是在说再随意不过的话题,他的神色平静得可怕,让看着他的蓝攸奈思绪乱作了一团,“跟以前很多次一样,因为爸爸为了工作,不肯请假陪她去旅行,所以她赌气离家出走了,只是这次离开,就没再回来,她的路上遇到了每年几乎要发生了上千上万次的车祸。”
“抱……抱歉,我……”
蓝攸奈一想到照片上漂亮的女人,突然有点听不下去了,想要打断苍佑凉的话,他摇了摇头,将一根手指抵在了蓝攸奈的唇边,无声地做了个‘嘘’的姿势,“那时候我们都很难过,爸爸甚至认为妈妈会出车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葬礼才结束,他就请了很长的假,带着妈妈的骨灰去了她之前打算想要去的地方。呵,然后,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个招呼,我就又被他们丢下了。”
他冷冷地吭笑了一声,嘴角勾勒出的笑容好枯涩,喝着甜甜的果汁饮料,都变成了枯涩的咖啡,她品不来,“那时候我情绪很浮躁,虽然在学校里掩藏得好好的,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到了家里,我却完全不能再掩盖,几乎把纳比当作了发泄的工具,结果,一直差点把一直陪着自己的它害死。”
“这就是你把纳比送到亲戚家的缘故?”
他点头:“后来,我从一个亲戚那听到了有关夏洛克可以删除人记忆的事情,贿赂了黑市看门的人弄来了他的记帐簿,才找到了他。我知道,那时候我一定是疯了,竟然会想要他删除爸爸关于妈妈的记忆,竟然会认为这样,只要她从我们的记忆里被格式化了,爸爸就会回来,那些悲痛就会不在了。哈,哈哈……只是,当他真的启动魔法的时候,就如同你所知道的,我后悔了。但是,并不是因为后悔去找夏洛克,而是害怕结果。”
“结果?”
“如果妈妈不在了,那么……我又该怎么,存在在大家的记忆里?”
他放慢了自己的语速,每个字都带着异样的音调,时高时低,仿佛可以牵动蓝攸奈每一根神经,跟随着他波动。
“其实我并不是如你们所想的,什么完美全能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了赢得并不是特别注意自己的父母,所以把自己打造成机器人罢了。有时候甚至自私的,只能为自己考虑。那时候的我想,如果因为夏洛克,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那还不如让我变小,让谁都别注意到我,可惜这样……我根本做不到。于是……”
“于是,我的出现,破坏了夏洛克的魔法。而真正让我变小,让全部人都忘记我的不是夏洛克的魔法错乱,而是因为你……内心所害怕的东西,改变了它。”
他小声地抿了口饮料,没有点头,没有吭声,一切,悄然地,被认同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苍佑凉答应了拌演男主,而另一方面,林思淼也迅速地找齐了其他的演员,于是话剧就在完全密封的环境下开始排演了。
只是完全密封对于蓝攸奈来说也是个大麻烦。因为她要刻意地避开一个人。
“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排演的第一天林思淼就拉着蓝攸奈从演员面前一个一个走过去,东一句西一句地介绍。
“啊,她就是女主角了,可爱吧?嘻嘻,不过我一直觉得蓝攸奈的样子更合适。”林思淼指了指边上背着台词的卷发女生跟蓝攸奈碎碎叨叨地念着。
她和蓝攸奈差不多高,在众人之间可以说算是最矮的几个,但是她却一点不因为个子矮而被减少了几分人们注意。就如同林思淼形容的一样,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我不行啦,一站台上就会结巴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哦对了,这个就是你推荐的木芮樱,感觉很不错哦!”林思淼忽然站住了,她微笑地看着不远处休息朝她这边看来的女生挥了挥手,没有察觉到蓝攸奈跟触电一般急忙想要抽回手的动作,更加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就快步拉到了木芮樱的跟前,将蓝攸奈推到了她的跟前,“你们是朋友吗?怎么以前没见你们在一起走过呢?”
“不是,我不认识她。”木芮樱茫然地看了眼眼前使劲地将头往下低的蓝攸奈,淡笑着摇头。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亲切的笑意,和记忆里某些时候很像,“不过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哎?怎么会……她又不记得自己了?
难道夏洛克被撤消的魔法里就包括木芮樱关于再遇到自己后的记忆?
蓝攸奈迟疑地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着她,又赶紧将脸侧到了一边:“不会不会,我们以前没有遇到过,那肯定就是错觉!”
蓝攸奈急忙否定,更加用力地挣开了林思淼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哎?你去哪里啊。”
“回,回家……我表哥说快年底了,放学以后不要太晚回去。”
蓝攸奈直接将夏洛克的话推了出去当作了借口,林思淼也只能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下去。
冬天的季节,天总是暗得比往日早,原本她总是一放学就立刻回家,这样到家里的时候天才刚刚彻底暗下来了一会,可今天因为排演的时间突然安排在了放学以后,蓝攸奈也好奇地被林思淼拖了过去,这么一晃,蓝攸奈还没走多久,四周就已经暗了。
夏洛克所住的地方很隐蔽,人口少光线差,冒着黑走,听着耳边哗哗的树枝摇曳声,如同鬼魅般的脚步,还不是一般的阴森。
蓝攸奈神经紧绷地张望着周围,视线里模模糊糊的,除了一团一团黑色的东西搅在一起之外,其他清晰的轮廓都看不清楚。蓝攸奈将书包反背抱在了怀里,下意识地加快自己的脚步。
啪——
可还没走上几步,蓝攸奈脚下就猛地踩到了什么软巴巴的东西,吓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往旁边跑,脑袋直接撞到了一个硬邦的东西,痛得她又想磨掉脚下的东西,又想捂住撞得有些晕的头,完全手忙脚乱。
“笨蛋。”
一个不屑的声音响在了蓝攸奈的头上,她感到胸口一慌,眯着一只眼侧头望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靠她仰视才能看到他被黑色几乎笼罩去的脸的高度,他的身高至少一米九……
蓝攸奈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唯一能看清楚的也只有他长得一直垂到腰下的黑发,柔顺地就跟排洗发水广告似的,而一簇最长的刘海被染成了红色,从额头处向下延伸,一直融进黑色的长发之中,掩盖住红色的踪迹。
嗯?好熟悉的发型,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像是……
“克……雷特?”蓝攸奈试探地小声问道,结果回答的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哼。
“你那么晚了还没回去,Master怕你被谁抓住,所以让我来找你。”
“嗯?很晚么?其实也就比以前晚了个半个小时,冬天天就暗得早,没办法啦。不过好难得克雷特变成人型啊,呵呵,我还差点认不出来呢。”蓝攸奈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只是想跟他开开玩笑,可克雷特还是没有搭她的话,暗红的目光略微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依旧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转身就自顾自往前走,一点都不关注比他腿短了不知道多少的蓝攸奈究竟跟不跟得上他的脚步。
唔……既然出来找她干吗又摆出一副臭脸嘛。好像她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又不是她自己让他出来的。
蓝攸奈撅着嘴巴心里无声的抱怨着,没注意到克雷特停了下来,脸又再次撞到他硬邦邦的骨头。
“干吗又突然停下来了嘛。”
“你究竟要缠到Master到什么时候。”
一句问话克雷特说得没有丝毫的情绪,蓝攸奈傻了一秒,摇了摇头,意示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允许你伤害到Master,一分一毫都不允许。”
“伤害夏洛克?你又在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丢下了一句让蓝攸奈火大的话又急急忙忙地往前赶,气得她站在原地直瞪脚,跑上就想抓住他问个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又对不起夏洛克了,她心里可是一点都不明白。
但之后克雷特干脆无视掉了她,在一个转弯角处变成了狼狗状态,悠闲地走起了小路。
讨厌的忠犬,果然……比什么都差劲!
蓝攸奈知道自己的演技很烂,但当着夏洛克的面还是得装,一直装到月演开始的时候。她总觉得夏洛克已经看出了自己隐瞒了他什么,可他也没有把怀疑袒露出来,每天除了跟她斗斗嘴之外,用头欺负欺负她的头发之外,也就没有了其他动作。
但是蓝攸奈知道,夏洛克和克雷特在背着她的时候,已经筹措着搬家的事了,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或许是远得,她这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每次想到这个,心里就像是得了心病,揣着胸口隐隐地难受。
“你再认真一点嘛!要做出心痛的感觉嘛!哎哎,你看,蓝攸奈已经给你做出这个姿势了!”林思淼在台下挥着剧本大声地对着台上的女主角嚷嚷着,一听到她提到自己,蓝攸奈连忙看向了她,困惑地指着自己。
林思淼走到她跟前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夸奖地说着:“嘻嘻,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演技的嘛。”
“演技?”
“对啊,就那心痛困惑的模样,那个家伙我怎么跟她说都学不会。唉……亏她还是话剧社的。”
“心痛?”
蓝攸奈觉得自己快成了个‘问题’少女,丝毫不明白林思淼在指什么,见她不明所指的样子,林思淼赶紧摊开了剧本,指着一段说道,“不是你说的嘛,最后男主要离开了,然后我想了一个晚上加进去的戏。”
“戏?可是这跟心痛有什么关系?”
“哎你笨啊,当然是喜欢男主,可是他要离开了自己又不能挽留他才会感到心痛咯!难道还是突然来了兴致要学西施啊。”
林思淼长叹了口气,也不再跟她罗嗦,转身又挥着剧本冲着另一个人吼了起来。
喜欢一个人,但是他要离开了,所以才会感到心痛?
是喜欢?不是害怕,不是讨厌?
不禁将手捂在了扑通扑通跳动着的胸口,蓝攸奈茫然地抬头看向了台上的不远处,苍佑凉正看着自己,他淡淡地笑着,放下了剧本,靠在了墙边闭上了眼睛。
好奇怪……自己好像,并不排斥这个答案……
只是,喜欢……她喜欢夏洛克?
是从什么时候?
月演的那一天终于在期盼和煎熬中到了,一大早蓝攸奈就拉着夏洛克神叨叨就往学校走。
但克雷特却总是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也不理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只黑狼狗,干脆他们屁股后面,成了鼠标跟随。
蓝攸奈忍受着从背后传来的阴森目光,咧在嘴上的笑容都僵硬异常。
心里只能不停地嘀咕:你跟吧你跟吧,看到了哪里你还能不能跟过来!
果然,刚来到学校,身为狼狗的克雷特就被门外拦在了门外不让进去,它着急地看着他们,回复它只有蓝攸奈得意的一个鬼脸,她一边对着门卫说千万别放它进来,一边则拉着夏洛克就往里走。
看得出来夏洛克心情还不错,也纵容了蓝攸奈的举动,他侧头朝克雷特做了抱歉的眼神,也就不再理会自己的忠犬被一个人类拦在门外,可怜的身影了。
蓝攸奈带夏洛克去的不是礼堂的方向,而是平时都显得阴森森的实验楼。经过她几天的寻找,她发现实验室顶楼的那层一直通向表演话剧的舞台,那里有一个很特别的看台,几乎可以将台上和台下所有的景色都看在眼里,最重要的还不会轻易被其他人发现。
待他们来到看台,话剧也刚好拉开帷幕。
“一大早就看表演?你兴致还真不错嘛。”夏洛克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一如往日嘲笑的口吻,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先是眯着眼睛,之后干脆睁大了眼睛双手直接撑在了看抬的围拦上,看了几秒然后回过头看向了憋着笑快憋出内伤的蓝攸奈,僵硬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姓苍的家伙,怎么像是在学我啊……”
“嘻嘻,学长才没有学你咧,他根本就是在扮演你嘛!”
蓝攸奈感觉夏洛克的眼睛都快弹出来了,他盯着台上的表演,半晌才支吾地给出了他的定义,“他们……脑抽了么?怎么……这个故事好像就是在说我啊?”
“本来就是根据夏洛克的事改的嘛。”
“咳……”夏洛克咳嗽了一声,低下头用手臂遮住了嘴巴,屏了好几秒才抬起头,“这是你干的?”
“是啊。你看啊夏洛克,现在大家都在看你,演的是你的故事哦。”
蓝攸奈站到了他的身旁,俯身指向看台下的观众席,原本不大的观众席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林思淼编剧的能力很好,把故事的本身夸张搞笑化了,惹得大家时不时传出了几声笑和响亮的掌声。
“嘻嘻,是不是有种被瞩目的感觉咧?”蓝攸奈得意地看向夏洛克,想看到他感动的表情,或者激动的神色,但是回应她的,两者都不是。
他将头侧到了一边,很轻地吭笑了一声:“笨蛋。”
不是夸奖,不是赞扬。
“为什么又说我笨,我可是也想了很久的!”蓝攸奈不高兴了,她抗议地朝夏洛克挥着手臂,“难道是大家演的不好吗?”
“不,一切都很好。只是,他们演的你给的故事,并不是因为我,而他们所看的,也只是苍佑凉,不管他演的是谁,吸引大家来的,更多的也只是因为他。难道你不懂吗?”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
大家不是都为了苍佑凉来的啊。
大家……
似乎也不是为了夏洛克而来的。
“我……我只是想,想……”只是想在你走之前,留给你一个深刻的回忆罢了。
说不出口,被堵在喉咙里的话,有那么一两个字,压着胸口难受。
“不过这就够了。”夏洛克的一只手落在了蓝攸奈的头上,恶作剧一般胡乱地揉着她披散下的长发,仍是平时懒散的语调,“哪,跟我走吧,玩具小姐。”
他嘻笑着,再随意不过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说,‘跟我去吃早饭’一般随意。
表情僵在了蓝攸奈的脸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是最合适的,只能傻傻地盯着夏洛克看。
“跟我走好不好。”他再次重复了话,唯一改变的是,他的脸上不再见到笑容,而很认真的,很认真地凝视着蓝攸奈,仿佛要将她每个表情的波动都刻在视线里。
茫然地看着他猩红色的眼眸,没有异样的光芒,但仍旧像被蛊惑了一般,无法将注意力从他的身上移开。
怦怦……
心跳又异样地狂跳,仿佛要带着什么冲出嗓子,可是被阻隔着,使劲地压着。
夏洛克足足看了有好几秒,才轻笑了一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呵,果然,还是不行啊。”他幽幽地喃着,放下了自己停在蓝攸奈头上的人,半插在了裤子的口袋里,背对着蓝攸奈挥了挥手,缓步走开了看台,融进了看不见的黑色之中。
话剧还在持续着,持续着它的故事,但是夏洛克没看到,舞台上的女主对男主告白的话,同样也没听到卡在蓝攸奈喉咙里的话。
她迟疑地将手指低在了干涩的唇边,很轻很轻地喃道:“好……”
好像,她真的喜欢上了夏洛克了。
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话剧很成功,就连结局都同样的完美,大家都是笑着走出礼堂,惟独蓝攸奈的手一直抵在唇边,失神地站在看台处,目光向着夏洛克离开的方向,望不到熟悉的身影。
夏洛克回去了,应该是跟克雷特一起走了。
胸口堵得难受,脑海里满是夏洛克最后的一句话,快忘了他原有的语调,几乎快被失落、忧伤淹没。
魂不守舍地度过了一个上午,蓝攸奈还是决定回去。替她开门的是克雷特,不过和往日不同,今天的克雷特是人型的状态,暗红色的瞳孔散发着淡淡的光,仅仅只是被他看着,蓝攸奈就有种被威慑到的感觉。
他没有和她说话,转身捡起了蓝攸奈附近的碎片残骸。
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的房间,此刻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模样。客厅里唯一的沙发残缺不全地摔坏分成了好几块,海绵里的弹簧都蹦了出来,沙发前的玻璃茶几已经碎成了渣,几乎将附近的地面都布满,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着水晶一般剔透的亮光。这种状况,就像被怪物袭击过一般……
“发生……什么了吗?”蓝攸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下的玻璃渣,走到了最靠近克雷特的地方,“夏洛克呢?”
“Master已经睡了。”
“哎?睡了?那这些是……”
“是Master干的。”
“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东西都砸烂?不是都好好的吗?
蓝攸奈下意识地探头想要看夏洛克的房间,但是被克雷特的手臂挡住了。
“你已经让Master很失望了,我希望你不要再让他更加疯狂下去。”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见夏洛克,我才不醒他真的睡了呢。是你故意不让我见他吧!”
蓝攸奈不相信克雷特的话,她想要推开克雷特挡在面前的手,但是怎么都推不开。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还在意早上蓝攸奈把他困在学校门口的事,所以才趁夏洛克在房间里的时候,故意为难她!一定是这样!
蓝攸奈坚定地想着自己再确信不过的事,可随后,她听到了克雷特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放下了手。
趁着他放下手的空隙,蓝攸奈快速地跑了过去,兴冲冲地打开了房门,刚想大呼夏洛克的名字,可当她看到屋子内的景象时,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夏洛克的房间和外面没有好到哪里去。唯一的一张床也四分五裂地散落着,窗帘禁闭着,丝毫不透进一丝的光线,整个灰蒙蒙的废墟里,夏洛克像失去了绳线的傀儡,无力地斜靠在墙角,闭着眼睛,与其说是睡了,他更像是被抽掉了意识,陷入了昏迷。
他垂在地板上的左手厚厚地缠着绷带,被掠开的袖子露出了没被绷带包住的皮肤,火红色的血藤蔓延着,明明只是花纹,但在白色的布面,从手心、手臂渗出了猩红的血液,一丝一丝地蒙着灰尘,从指间从脸上透露出的苍白,和他在教堂后的森林里生病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他怎么了?”
看着他受伤的样子,整个心脏也好象跟着一起有了撕裂的感觉,好难受,即使用手再用力地抵着,也无法阻止它的蔓延。
就跟渗进布中的血液一般,缓缓的,深刻的。
“Master回来之后神智有些失控了,到处乱砸东西,我怎么都没办法阻止他,只能用魔法强制使他昏睡。”克雷特站在她的旁边,将她往外拦了几步,然后很轻很轻到关上了放门,“求你,不要打搅他,让他睡会吧。”
克雷特的请求说得很坚决,每个字都重重地落在蓝攸奈的胸口,似是把那些玻璃碎片都往下按,被扎得更疼。
“呵,果然,还是不行啊。”
夏洛克那时候在笑声的背后,究竟掩盖了多少情绪?
一定很难受吧,一定很痛吧?
面对她,一次次的沉默,一次次的困惑,看不到他每次的期待。
蓝攸奈觉得脑袋被好多的片段所充斥着,却惟独夏洛克第一次告诉她,他要走时的场景,最为清晰,他的话、他的表情,不断不断地重复着。
他那时候,是不是也在期待蓝攸奈会跟他说,留下来好吗?
或者……让我跟你一起走……
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你跟Master并不合适,所以我希望你能离开,这样对你还有Master都有……”
“克雷特,你们这次,是一定一定要离开这里了吗?”
蓝攸奈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看他更没有看其他的地方,她的脸上更没有明确的神色,目光找不到焦点。
“是的。正确的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了!”蓝攸奈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盈满了泪花,但嘴角却仰起了很灿烂的笑容,“如果夏洛克醒了,告诉他,不要走,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告诉他!”
“什么?”
“拜托了。”蓝攸奈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转头也不理会脚下是不是会扎进玻璃渣,开门就往外跑,长长的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说得很响很用力。
“让他等我回来,我要告诉他,告诉他我想要跟他一起离开!”
如果真的要离开,不再回来了,那么……就让我跟他走吧。去哪里都好,变得如何都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在一起就够了。
对,对……就是这样。
蓝攸奈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疯得除了这些,其他的,都无法再思考了。
也许,正是因为认识了夏洛克,喜欢上他,才会变得这么疯狂吧?
她想告诉林思淼,话剧很好,真的很好,因为有她,才感受到了自己真正彷徨的心意,她想要告诉木芮樱,她叫蓝攸奈,不管她们曾经认不认识,她都想把她最好的朋友。她想告诉苍佑凉,不管他是以着什么样的心态去找到夏洛克,他在自己的心里都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完美,是她最尊重,最敬佩的学长。
她还想去家的附近看看,如果可以,希望能够看到爸爸妈妈,不管他们是否还记得她,都想看看看他们,都想知道他们最近,还好不好。
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但是最后……她要告诉他们,她要离开这里。
有时候,我会去想,如果我们曾经没有遇到,那该多好。
不会忧伤,不会难过。
只是好像太多的都在之前被命运打上了注定二字,我们……
谁都无能为力。
昏暗的屋子透不进一丝的光,缓缓睁开的眼眸是暗淡猩红,没有光泽没有神采,只是寻找什么,在四周游移。渐渐的,目光落在了敞开的门口,在哪里,看到了一双有着和自己一般的瞳孔。
呵……
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丝笑意,苦涩的可怕。
“克雷特,你说,我是不是该放弃。”
“Master……”
“她跟那个人或许会更加幸福吧?至少她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那么‘完美’的,一个人类……”他垂下头,用手捂住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眸,遮住了全部的视线,“终究,还是一个怪物……呵,一个什么都不记得……快为了一个人类,疯狂的怪物。”
克雷特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夏洛克,他缠满绷带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微微地颤抖着,从未如此的,无助过。
“是的,您该放弃她。”
也许,每个人想要的都只是一条忠狗。一句。Yes.Master。而不是,No.Man……
它可以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的感觉,但却完全的服从自己,完全的,只为自己着想,替他说出,那些心里不敢说出口的话。
即使,说了违心的话。
谁都来不及,后悔。
再次地敲响木门,夏洛克打开了门,他站在门口,闭着眼睛对蓝攸奈微笑着。
“夏洛克,我有话要告诉你!”没等得及走进房间,蓝攸奈就急忙开了口,但没等她接着说下去,夏洛克就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屋内,关上了门,抵在了墙边。
“让我先说,好吗?”
“哎?”蓝攸奈愣了一秒,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奇怪,夏洛克怎么看上去怪怪的?他为什么一直都闭着眼睛,为什么脸上总是挂着那么苦的笑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求助地看向克雷特,它已经变回了狼狗的模样,背对着她转过了身,走进了夏洛克的房间,轻轻地用头推着门,关上了。
困惑地想要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夏洛克的手却抵在了她的脑后,将她的脸紧紧地贴在了胸口。怦……怦……
是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搏动着,仿佛也可以牵动蓝攸奈的心脏,打乱了节奏。
“夏洛克你……”
“我喜欢你,喜欢你……”夏洛克放轻了声音,略微地变得些许沙哑的嗓音几乎充斥进了蓝攸奈所有的神经之中,被它一遍遍地覆盖着,再也无法思考了。
夏洛克松开了按在了蓝攸奈脑后的手,他缓缓地低下头,将冰凉的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动,嘴里仍旧不停地喃着,喜欢你……喜欢你……
蛊惑着心。
我也喜欢你啊!我也喜欢夏洛克啊!
好想告诉他,好想回应他,只是喉咙为什么还是喊不出口,只是自己为什么还是跟一块木头僵在原地,傻傻地被他亲吻着,待吻落在了干涩的唇上。
脑袋完全陷入空白的状态,记不得夏洛克究竟亲吻了自己有长的时间,只能凭借着残留在唇上的温度猜测,应该很长……很长。
“我给你幸福,好不好……和以前一样,很幸福,很快乐地活着。在所有爱着你的人视线中、记忆里。不会有人再忘记你,不会再变小,不会再被欺负,和从前一样……”
夏洛克一声一声地喃着,分不清究竟是不是错觉,蓝攸奈恍然地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来不及抬头看他,她已经被夏洛克抱在怀里,紧得,仿佛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不愿意放手。
缠着绷带的手重新按在脑后,是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却无法因此而变得更加清醒。
视线莫名地变得混沌了起来,就连夏洛克的声音都被模糊了。
好困……好想睡觉,可是,不想闭眼,不想……
她想再看一眼夏洛克,再看一眼,他好像哭了……
为什么?
为什么哭……
对了,她还没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不可以睡,不可以睡……
还没有告诉夏洛克,还没有告诉他,她想跟他一起走,想跟他在一起。
还没有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克雷特,你说,我是不是该放弃。”
那是谁的声音?为什么说放弃?放弃谁?
她吗?
“她跟那个人或许会更加幸福吧?至少她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那么‘完美’的,一个人类……”
那个他又是谁?学长吗?和学长在一起会幸福?她喜欢的是学长?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不喜欢学长,一点都不喜欢。
她喜欢的人是夏洛克啊,对啊……是夏洛克啊。
“终究,还是一个怪物……呵,一个什么都不记得……快为了一个人类,疯狂的怪物。”
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怪物……为什么。
夏洛克不是怪物啊……不是!
等……等等,夏洛克……
喜欢,喜欢夏洛克。蓝攸奈喜欢夏洛克……
可是……
夏洛克……是谁?
唔……头好痛,好难受,是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不要,不要这样。
挣扎,无力得苍白。
炙热的液体垂落在紧闭的眼眸下,在心里刻上最深,最深的痕迹。
世界是被红色充斥的圆,最后终究,将陷入黑色的怀抱。
尾声
我们?已不再。
我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车来车往的喧嚣,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在那里,不会再有人打搅。
只有我们两个人。
或许你会觉得无聊,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种花,可以一起散步,我会讲很多故事给你听,或者……对,变魔术。你知道,这个我最在行了。
也许我说过谎,骗过你,不过这次,答应你的,我就一定会做到,你说的,我也一定不会忘记。
所以,跟我走吧,不要再犹豫了,好不好?
难道,一句……我喜欢你,还不够吗?
十几平方米的饰品小店内并没有几个人,简单的装修即使在四周围了一圈玻璃柜子,仍旧显得空荡荡的。被擦得明亮的玻璃上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明明只是普通的制服,穿在他们的身上却完全不显得普通。少年的俊秀和女孩的可爱几乎吸引了所有店内的人。他们从刚才就一直站在店内挑选着什么,但女孩一直拿捏不定地来回看,时不时地抿着杏红的小嘴摇了摇头。
“喏,在想什么呢,怎么突然站住不动了?”
注意到她停在了一边,苍佑凉连忙快步走到了她身旁,轻声地问道。他的声音很柔,就好像温暖的清风一般,听着就觉得很舒服。
“没……没什么。”蓝攸奈一愣,游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抬起头冲着身旁的人微微一笑,“只是看着这个,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十字架?”他不解地了下眉头,又看了眼她胸前已经变得略微有些黯淡的十字架挂缀,“每次都看到你这条,都旧了,如果喜欢就买那个吧。做你的生日礼物也不错。”
“哎?不用。”蓝攸奈想都没想,拒绝的话就随口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为什么会拒绝他的这个意见。
比起脖子上那条简单得几乎找不到任何装饰,都忘了从哪里来的十字架,柜子里的项链明明更加漂亮,为什么内心却有一股莫名的排斥呢?
困惑地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手腕贴在胸口,依稀的可以听到搏动的心跳。
怦……怦……
仿佛,这淡淡的心跳,又来自于项链的坠子之中。
每一次的搏动,都是一次的挣扎,牵动着每一根意识,会隐隐的作痛。
如果把它弄丢了,自己会不会就因此停止了心跳呢?
蓝攸奈好奇地想着,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这似乎也太悬乎了吧。
“呵,你这丫头,又想到什么事情了,笑得那么开心。”
苍佑凉轻轻地抚摩着蓝攸奈的发梢,柔软的长发垂在指间之中,带着些许温暖的体温,不舍得放下。他扯着嘴角向上扬起,用手指掠开她额头前的碎发,在上面按下了一个很轻柔的吻,似在轻吻冰一般小心,生怕这小小的触碰,化了她的轮廓。
刷——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僵硬地侧到了一边。
“不是说……不要在外面随便亲我吗?”
“嘻嘻,可是这是在店里啊。”他芜尔的一笑,眯笑着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如果要等你主动,那世界是不是该毁灭了?你看我,等你一句‘我喜欢你’,都快把白发愁出来了。”
他说着,还故意弯下身冲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唔,那就等真的长出来了再说吧。”
蓝攸奈侧身从他的手臂怀抱中逃了出来,快步就往店外走。
转头看了眼柜台旁盯着他们眼神都直了的营业员小姐,苍佑凉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连忙跑了出去,跟在了她身后。
有时候,并不是不愿意去说,我喜欢你。
只是好像不面对着一个特定的地方,特定的东西,特定的……什么,就无法把这句再理所当然的话说出口。
甚至,更多的时候,光是想着,就会感到很重,很深的哀伤。
为何……却不来自于自己……
天色异常的明媚,就连太阳都显得那么的灿烂耀眼。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无论走到那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的交谈,人们的笑声,时而大,时而轻,似乎可以压过车马的喧嚣,将整条街,都充斥得满满的。
蓝攸奈张望的四周从身边走过的人群,三三两两,成群结伴,但在街的对面,她感觉到了一个人的视线,有谁正在看着自己?
困惑着望去,在时而穿梭过的车辆对面,她看到了一个几乎被阴影笼罩去全部面容的人。天气已经转暖了,但他仍旧穿得密不透风,整体灰色偏黑的基调成了他全身的搭配,被压得很低的鸭舌帽上又扣了连衣的帽子,唯一可以算得上亮色,或许只有那仅仅几缕被阳光照亮的发丝,透出了一抹模糊的红色。
他是在看她吗?
蓝攸奈困惑地指向了自己,但对面的少年没有回答,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看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只是那被阴影遮去,凝视着自己的眼神,莫名的熟悉。
“你又看到什么了?”苍佑凉伸手在她面前甩了几下,她才恍惚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对面的少年那拉了回来,待她再望去,他已经坐进了那辆停在他身旁的黑色轿车之中。
“没,我只是……”只是觉得很奇怪。
她没把话说下去而是对向了苍佑凉的眼睛。
“为什么不是……红色的呢?”
不自觉的吟出了口,她才突然清醒了过来,看着面前没反应过来她那话是什么意思的苍佑凉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
“走吧走吧,我累了,我们不逛了。去买点吃的吧,我突然想吃苍佑凉做的东西了。”
“好吧。”
为什么不是红色的呢?
为什么突然觉得,在身旁的人,又不该是他呢?
明明觉得完全合乎常理,没有错的事情,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究竟是哪里错了……
好奇怪……好奇怪……
哒……
本该无声的眼泪点落在黑色裤腿上,印出了个更深的痕迹。
少年褪下了帽子,无力地将头抵在了禁闭的车窗玻璃上,视线却完全不离咖啡色玻璃对面,说笑的两个人。
越来越远……越来越,变得虚幻,不真实……
他缓缓地垂下了眼,合上了异乎于常人的猩红色眼眸。
“我错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有些许的沙哑,没有面向的视线,就像是在跟空气说话似的。
停在街口的车子始终都没有动,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双手不离驾驶盘,他身旁唯一一扇没有关闭的窗户成了整个昏暗的车内,仅有的光线来源。
“克雷特,你说我是不是后悔了……明明这些都是我做的,是我选择让他们在一起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那么难受……”
克雷特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人,很小声地叹了口气:“Master……别再去想了好不好?”
“呵……不去想,我也想啊……我也希望我可以不去想,真的。我只是喜欢她,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只跟她一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还是错了……为什么还是做不到。明明都那么努力,却还是做不到……
克雷特,你看,这就是我的恋爱啊。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要维护,怎么努力争取,可是只要动动手指,只是用那么一点的魔法,就变成了泡影。呵……还是,那么的脆弱。”
他颤抖地笑着,每一声都冷得刺骨。紧紧地贴在胸口的手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剧烈地跳动着,每根神经都在作痛,任他怎么用力,怎么都无法压制。
果然还是不行啊……
不是她,就真的不行。
不是她……不是她,就……
可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吧?
“哈,哈哈……”他干涩地笑着,撕扯着喉咙,几乎将整个头都贴在了后窗玻璃上。
“Master……”
“走吧,克雷特。”
他半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再也看不到她的街道,低下头,双手抱住膝盖,将身子蜷缩在了一起,重新合上了双眼。
“是,这次您想要去哪里?”
“一个……不再有人记得我的地方。”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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