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九点开始的授奖仪式，从早上七点开始便陆续有人聚集在了市政厅的前面。
秦沐歌站在穿衣镜前一身的警服。她没有编制，没有制服，这套还是从宋可那里借来的，看起来有点紧。
周北川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整理衣领。
“没想到你穿警服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真的警察呢。”
秦沐歌转过身，她看向周北川，握住了他的手，将头抵在他的胸口。
“别去了吧。”周北川低声道：“如果顾铭真的来了，那么一早周围的同事肯定能看见他。如果他没来，那你出去了也没用，是不是？”
“顾铭不见兔子不撒鹰，你知道如果他没看见我出现，他是绝对不会露头的，你知道的。”
顾铭？临江市？其他人？
此刻的周北川脑子里装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他只是不想秦沐歌再受任何伤害，他不想任何危险再靠近她。
“秦小姐，该出去了。”有人敲了敲门，对他们说到。
秦沐歌深吸一口气：“我该出去了。”
她一动，她的手却被握住。
去他妈的什么责任，周北川发狠，谁愿意负谁负：“我带你走，咱们离开临江。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国外，去哪里都行，我们……”
秦沐歌突然抱住了他。
“周北川，我想跟你一起生活在阳光底下。我再也不想担惊受怕，害怕某一天顾铭又出现，像个鬼魂一样缠住我们。我想安全的生活，我想平静的生活。”
周北川推开她：“那我去。我替你去。”
“你知道的，不是我不行，顾铭不会出现的。”
周北川憋屈的快要疯了。
秦沐歌看向他的双眼：“我想做周太太，我想给你生一个小孩，但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从小就生活在恐惧里。我要让他只知道什么叫做幸福。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周北川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种温柔里面了。
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安全的世界，多么美的一句话，美到即使让他稍微想一下就觉得幸福死了。
“你放心。所有事情已经布置好了。我周围会有特警保护我。”秦沐歌冲他微笑：“明天，明天我们就去结婚。”
她踮起脚尖亲在了周北川的唇上，一个长长的不带任何情*的吻。
秦沐歌转身，离开了周北川。
………………
市政厅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群众和媒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注着这一次的授奖仪式。
宋可一面给秦沐歌安装耳机，一面叮嘱道：“你的周围会有四名特警队员保护你，就像咱们彩排的一样，你就站在发言台右侧的位置，他们不能靠你太近会被发现，但那边有个石像，你看见了么？”
秦沐歌向外面一看，点头。
“一旦在耳机里你听到提示，就立刻藏身于石像后面，那里距离你站立的位置最近，你只要迈两步就能到……秦沐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宋可也非常担心。
秦沐歌冲她笑笑：“你放心吧，所有流程我昨天就知道了。发现顾铭的踪迹了么？”
宋可摇头：“还没有。”
为了不让顾铭怀疑，除了维护秩序的特警之外，没有一个人穿防弹衣，秦沐歌当然更不能。
宋可欲言又止好几次，秦沐歌反过来安慰她：“你放心吧，我看了安排，非常周密，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秦小姐！”负责流程的工作人员已经急了，外面的主持人已经报了秦沐歌的名字，她只能和宋可打了招呼，走了出去。
昂扬的进行曲响起，秦沐歌和其他几名授奖的同志一起向台上走去。
台阶下面传来的一片片的掌声。
秦沐歌手心微微发汗。
右手边台下，周北川正站在那里，时刻关注着她，这给了她些许力量。
市政厅的对面是一片空地，但是距离这里八百米左右的位置却是一片住宅区和商业区。秦沐歌目之所及，能看见几幢非常高耸的大楼。
无论是几个大楼的天台，还是某一件房间，顾铭只需要其中一个地方，在那里瞄准自己……
随着她的目光，穿过市政厅前的空地，穿过人群，穿过一片商业区。一处在众多高楼中并不起眼的旧楼里，一扇布满了灰尘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小缝，探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的市政厅！
“先生，秦沐歌正站在颁奖台左侧。”狙击枪后一个男人说到。他正是那天带着顾铭离开的那个人！
V和顾铭的第一任务是撤离，顾铭再次改变的原定的计划，因为他又一件事情不得不做。
顾铭拿着望远镜，透过窗口，看向对面。
果然，顾小梦就站在那里，神气活现，授奖？警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点都不长记性，没有人看得出她的本性么？那是遗传了自己的基因的本性，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顾铭对一直对告诫她，感情是一切弱点的根源，而弱点会让人软弱不堪。他说的是多么正确的事情。
在这个世上，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的女儿，他对放纵了自己的弱点，这才会失败。他要做他早已经做的事情，他早应该承认，她已经不是自己的小梦了。
顾铭看着秦沐歌接受了奖杯，被戴上了那条可笑的花环。然后像个傻子一样站到了一边，再听下一名授奖人的事迹。
“先生？”男人询问。
顾铭掏出了电话。
秦沐歌感受着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她没有等太久，接起了电话。
那颁奖典礼的嘈杂声清晰了起来，顾铭透过电话笑道：“小梦，没想到你有一天真的会成为一名警察。”
见到她握着电话，埋伏的特警立刻警觉。
秦沐歌看向远处：“是啊，我也没想到。”
顾铭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天台，风声很大，他拿着望远镜。
“我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你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你可真像你的母亲。”
秦沐歌嘴角弯了弯：“我会觉得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是一句最大的夸奖。”
“可有一点你错了。”顾铭道。
“什么错了？”
“我一直让向让你看的真相，你还是没有明白。”
秦沐歌皱起了眉头。
顾铭缓缓的说：“人啊，总是同一个错误一错再错。总以为自己掌握了命运的脉络，却不知道其实只是一个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的玩偶而已。”
“你还记得苏艾么？”
“不准你提她！”秦沐歌低声道。
“那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有的时候其实我挺希望她才是我的女儿。小梦，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杀了苏艾么？”顾铭将望远镜从秦沐歌的身上移开，笑道：“为了让你看懂人性。血流在自己身上永远不是人间至苦。”
秦沐歌手中的电话滑落，顾铭提起苏艾，让她的脑袋里仿佛有炸弹爆开。
原本站在石像右侧的她突然动了起来，朝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
“动手。”顾铭对着耳机低声道。
人们都错了，最让人疼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有比人世间挚爱的死亡更让人疼的么？
顾铭想要瞄准的从来就不是秦沐歌，他要让她疼，要让她记住教训，枪口从一开始对准的就是周北川。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枪声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秦沐歌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有苏艾临死前的画面。
身体比头脑的反应更快，她没有任何犹豫，连思考的时间都不存在，只听从了本能。
顾铭微微皱起眉头，望远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缓慢”的移动着。
不，不会的，不可能……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不能相信……
“顾小梦……”顾铭喃喃道，因为震惊他扩散开的瞳孔，他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周北川眼看见自己面前的空位上突然冲出来了秦沐歌，她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只好像是松了口气，冲他笑了一下。
“噗”的一声。
面前的人缓缓倒下，周北川下意识的接住了她。
血液在身上，地上弥漫。
“啊！！！”现场后知后觉的响起了尖叫和慌乱声。
仿佛是在做梦了一样，周北川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他紧紧的闭上眼睛，可怀里不断流失的温度却清醒的提示着他这一切的真实。
“周……北川……”秦沐歌微弱的声音响起，她并不觉得疼，但是浑身的力气正在消失。
再睁眼的时候周北川的眼中弥漫着泪水。
“我……我在……”
周北川的面前很快被特警的防弹盾牌挡住，有一队人马冲上了顾铭所在的大楼。
秦沐歌想冲他露出个笑容，可是不知道她现在笑的是不是还好看。
她抬起手来想摸摸他的脸，周北川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周北川的手在颤抖，他的身体在颤抖，一股凛冽的寒意和恐惧盖住了他。
“我，我……”秦沐歌喉咙里涌入了一股猩甜，她还想说很多啊。
周北川向旁边嘶吼道：“救护车呢！医护人员呢！”
医护人员一早等在市政厅，正是以防万一，可一切发生的太快，距离秦沐歌中弹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赶到了现场。
秦沐歌还想说话，周北川吻在她的脸上，眼睛上，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秦沐歌，你要撑住，你听见了么！你……”
有人将周北川拉开，在他的耳边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见。
在泪水模糊里看见秦沐歌被抬上了担架。
…………
“不许动！”身后有人厉声道。
顾铭缓缓的放下了望远镜，却丝毫不在意他身后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沐歌的精神缺陷和心理诊断，她可能为了杀自己不择手段，却绝不可能有一天会为了别人愿意付出生命。
“不可能……”顾铭不信。
“没什么不可能。”董世昌开口道：“顾铭，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所谓的人性，只是你自我相信的罢了。”
顾铭沉默。
他终于承认自己输了，不是输在计谋上。
是输给了顾小梦。
顾小梦，她懂的了什么是爱。
顾铭慢慢的转过了身体：“又见面了，老朋友。”
老朋友这个词让董世昌沉默了一瞬，他说到：“束手就擒吧，你已经逃不了了。”
顾铭微站在天台的边缘，风打在他的衣服上猎猎作响。
“老朋友，你真的以为你能抓得到我？”
董世昌：“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顾铭笑了。
法律的审判？做什么？让他安静等死，还是再将他关进笼子里去？
“我发过誓，没人能再次抓住我。”顾铭笑道。
董世昌双目一睁，向前伸出一只手：“顾铭！”
只见顾铭张开了双臂，抬头看向天空，双腿一用力，向后仰去。
董世昌猛地向前一抓，却扑了空，他趴在天台上，看见顾铭的身影不断的下坠。
没人抓的住他，他永远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