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州又大水，宁州却又送来大旱的奏折。”
云谨一手拍在摊开放在案上分别从裕州和宁州送来的奏折上。
宁州已经干旱多年，他在三年前已下令免百姓税收。圣旨下达后，听说宁州百姓皆高呼“皇上圣明”，他却感觉受之有愧他们。
父皇在世时曾对他说，被高呼的圣明并不是真的圣明，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即使有人在骂你，那依然是真正的圣明。
“哎……”
云谨微微一叹，感怀道：“若是上苍开恩能将裕州之水平分一些给宁州就好了。”
“皇上仁慈，百姓有福。”
刘秧送上香茶，安慰道：“前些年皇上不顾文武百官阻挠实行南水北调的大工程，等来日水道挖到宁州，世世代代造福一方百姓。皇上的功德也不比上苍少。”
南水北调工程，想想也动工了好些年了，赵赤连连发来喜讯，说一切顺利，再过五、六年，一定把水引到北地干旱之处去。
云谨咧嘴一笑，意气风发道：“朕就是要后人知道，朕也不比皇兄差多少。”
刘秧忙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
太阳刚出来，蝉声又响起了。
苏衍和花影坐在大殿中，一个看书，一个吃瓜果。
一旁，宫人们手拿羽扇为其扇风，角落里的冰桶散发着丝丝凉意，将暑热驱散……
近日来接连大雨，雾江坍塌了一块，好在云朝及时发现令士兵用沙石堵住，附近的村庄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昨日，他派人给苏衍送来了一盆兰花，说是洪水过后在山野中发现的，在沙泥中开得正好，想来他也会喜欢的。
如今那兰花被放在长廊醒目处，盛开的紫白色花瓣犹沾着泥土，叶子却已经被人用湿布擦拭干净了……
花影忽兀问：“听说你将那个剑客留下来了。”
苏衍抬头，回答说：“他在外站了四天，淋了两三场雨，我怕他会倒下。”
花影挑眉道：“对方敌友尚未分明，这样放进来伤了你怎么办？”
苏衍摇了摇头，温柔笑道：“不会的，我看他不像是这种人。再说了，若他真的是别有目的，放了进来不是更能捉住他的马脚。”
花影撇了撇嘴，说：“说到底就是你心软。”
他可听说了，路遥站在行宫外的第二天中午他让人给送了水和干粮，结果人家没要。
第三天下雨，他在殿前站了许久，从雨落到雨歇……
苏衍温文尔雅一笑，并不反驳。
云朝给苏衍递来了花草，苏衍给云朝递去了信，没有太多的话，只有短短一句：“误得君心，既系相思。”
云朝得信嘴角微弯，除去满是泥土的外袍……
文章拱手问：“皇上，雾江延途两岸、上下我们都勘察过了，没有任何危险遗漏，皇上是否该行宫了？”
云朝道：“不急，瞧外边这天色，恐怕又有一场大暴雨将至，等雨过后，雾江两岸没有出现崩塌现象再说。”
文章蹙眉，脸上出现着急之色……
他就是见外边这天又酝酿一场大暴雨才想着让云朝回行宫，以免他现身处于雾江边上，若真出现山洪，到时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云朝这人向来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情外人很难更改，文章唯有说是。
走出大厅，楚战迎面走来，说：“皇上不肯离开？”
文章摇了摇头。
楚战道：“我去下令让士兵们将所有可能出现隐患的地方再用沙石袋加固一下。”
文章点了点头，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
雾江之上，一艘楼船迎风破浪……
一袭青衣的越亦站在甲板上，含笑望着远方，似在看山水，又不像在看山水。
船老大喊道：“阁主，外边风险浪急，您还是到里边歇着吧。”
越亦道：“快下雨了吧，瞧这晌午的天却暗的，这场雨的雨量应该不少吧。”
船老大是从小在雾江边上长大的，对天色很是了解。
他望了眼天，道：“这场雨应该是百年难得一见了，好在太上皇让人加固了雾江的一些豁口，否则裕州恐怕又要现十几年前那样……一场雨后呈汪洋，尸浮遍野的惨剧了。”
越亦淡淡一笑，自顾道：“哦，太上皇还真是个活菩萨。听说，他现在还在雾江边的小镇上？”
船老大憨厚笑道：“应该还没走。”
越亦又是一笑，道：“那就好。”
没走就好，若走了，接下来他安排好的戏都不知道唱给谁看了。
不知道云朝突然收到他送的大礼会不会疯了一般跳起来？
“砰……”
一声巨响夹杂在雷电的轰鸣声中，巨石爆裂，雾江翻腾的江水卷上岸堤，借着被人用炸药炸开的缺口咆哮冲去……
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句：“雾江堤崩了，水涌出来了……”
“洪水来了，快逃。”
水漫过村庄，冲入小镇……
正在睡梦中的人猛被惊醒，孩童还来不及哭喊就猛被灌了好几口江水……
“天塌了……”
老人们泪流满面，站在屋顶上嗷嗷大哭……
十几年前那场恶梦又一次重现。
身处地狱，身边尽是哀嚎……
洪水入镇前云朝便接到了消息，带着府中众人和附近的一些百姓连夜逃往附近的高山上避难。
望着转眼从陆地变成汪洋的村镇，云朝直皱眉。
他转身望着楚战，责问道：“你不是说保证万无一失的么？”
楚战忙跪地请罪：“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没有辩解，纵使他一再让士兵加固了雾江江堤，乘船在雾江上来回巡视。但在洪水冲出雾江时起，他便是罪人。
如今灾难已临，在这时责问谁都已经为时过晚了。
云朝又开口了，说：“吩咐下去，让士兵们就地砍树做筏，连夜救治受困的百姓。”
楚战和文章面容一肃，齐齐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