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刚从厨房摸了一圈出来，身上藏了好些食物，心情有些愉悦地往苏衍那儿赶。
已过严冬，苏家大苑中绿影绰绰，几株桃花被东君撩拨了心房迎风开放，花瓣如蝶，时而落于廊桥，时而随风逝水……
寒峭未过，苏锦还穿着冬日的那副行头，猩红色的斗篷行走在春日中，比满园的花还艳。
“苏衍这家伙怎么最近都没有了踪影，手痒痒的想打人都找不到下手的目标，对了，那家伙住在哪来的？”
“不知道，你说会不会是上次我们把他打狠了，一不小心给打死了吧？”
“应该不会，第二天去看不是没见到人吗。”
听到苏宁和苏绣的声音从墙另一头传来，苏锦身子不由一震。
苏宁家中兄弟排行十三，苏绣排行十四，因两人的生母乃是同族姐妹所以相互走得很近。
相对于苏锦生母乃婢子出身和苏衍的生母连是谁都不知道，苏宁和苏绣俩人的生母的出身高多了，是官家的姑娘。
因为母族有地位，苏宁和苏绣在苏家的地位也不低，住的也是靠西的苑子，苑子中还有两个婢子、一个书童、一个粗使的下人服侍。
又因为在众多兄弟中，苏宁和苏绣比下有余而比上不足，苏宁和苏绣养成了吃软怕硬、恃强凌弱的性子。
苏衍在众兄弟中最卑微，从出生到现在苏家家主都不曾过问一句，又偏他性子软弱，所以苏衍便成了苏宁和苏绣最喜欢欺负的目标。
苏宁和苏绣对其他兄弟下手还留有余力，对苏衍下手却往往是往死里打。
“或许苏锦知道苏衍的下落，我多次见到苏锦那小子和苏衍走得很近。”苏绣说道。
苏宁和苏绣的身影从月环门出现，苏锦忙蹲下躲了起来……
苏绣个子比同龄人高，身子也壮实，皮肤有些黑铜色，身穿着简短的练功服，一双丹凤眼，面生横肉，看起来有些凶狠。
苏宁长得很白净，身穿青藏色长衫，斯斯文文的。杏眼圆润，鼻子高挺，眉毛有些粗长，两端长至眉心相连……
两人边走也说……
苏宁道：“刚才我见苏锦去了厨房，我们就在这堵他，应该能堵得到。”
他们所在的这条路是从厨房出来通往他处的必经之路，苏锦要想离开就必须和苏宁、苏绣迎面撞上。
苏锦见躲不开索性站了起来，迎着苏宁和苏绣走去，边走边道：“十三哥，十四哥，真巧在这遇到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厨房找吃的？”
苏宁双手环胸，苏绣压着手指骨笑呵呵地望着他。
苏宁道：“最近怎么很少见到你？”
苏锦抢着回答道：“这不是受伤了嘛。”
苏锦戳了戳头上绑着的纱布道：“前阵子走路没长眼，撞柱子上了，流了不少血。我那舅舅大惊小怪的偏说没养好伤就不许出门，这不，现在才被放出来。”
苏绣“噗嗤”一声笑了，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苏绣，讽刺道：“好好一个人走着路能撞到柱子上，还撞破头，像你这种蠢货的确只能待在家里。”
苏锦尴尬地笑了笑……
苏宁也笑了笑，笑容尽是嘲弄。
“最近见没见到苏衍？”苏宁问。
苏锦忙摇头，语气十足肯定道：“没见。怎么？你们也在找他。”
苏绣小声嘀咕：“奇怪，难不成苏衍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从苏家祖宅消失了不成。”
苏宁挑眉问：“那知道不知道苏衍住哪？”
“嗯……”
苏锦又使劲摇头，反问道：“那家伙有住所吗？”
苏宁和苏绣对视了一眼，想了想，还真没想到有谁说起苏衍的住所。在印象里，苏衍没有生母也没有亲人朋友，从小就一个人在苏家祖宅里摸爬滚打，从别人手中乞食，走到哪乞到哪，天黑了就直接在蹲在哪个角落蹲着过夜。
苏锦笑道：“十三哥和十四哥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苏绣挥了挥手，苏锦两步作一步地跑出园子，生怕跑慢了一步身后的人来一句：等一下。
苏宁待苏锦走远了，招呼了苏绣一下，远远地跟上苏锦。
苏衍以前是没有朋友，但后来苏锦却和他走得很近，苏家中只怕只有苏锦能找到苏衍。
“砰……”
苑门被用力撞开，苏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苑子中苏衍把堆在屋子角落的枯叶搬了出来，从井里打了些水，取了几瓣刚刚趁好天气晒干的梅花瓣，架了个丑丑的土罐子，很是悠闲的点火煮茶……
“静看庭前黄花落，扫来枯叶焚山泉……虽然这今日之水是井水，心境意境足了，什么水都一样。”
屋外苏宁乍听到苏衍的吟读心头不由一惊，“静看庭前黄花落，扫来枯叶焚山泉……”有如意境之人应是当代大儒，而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黄口小儿。
苏宁攥住了正气势汹汹要往里冲找苏衍算账的苏绣，快速退到隐蔽之处。
“你好的正好，水刚开，茶刚好了，快过来喝吧。”苏衍邀请道。
见苏锦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苏衍不由问：“你身后有恶狗在追你吗？”
苏锦缓了口气道：“可不就是有恶狗在追我。”
边说着边除去身上的斗篷，没有形象的瘫坐在苏衍身侧的座位上。
“苏锦你小子找死，敢骂我是狗，看爷爷我怎么收捨你。”
苏绣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准备胖揍屋内的两人一顿，奈何苏宁将他的手臂紧紧抓住。
“稍安勿躁。”苏宁冷冷道。
“那好吧。”
苏绣嘀咕了一句，紧绷的身子突然松泄了下去。
苏锦牛嚼丹牡地喝了杯花茶，转头问：“这是什么？怎么有股子梅花的味道。”
苏衍先是细嗅了一下缥缈茶香，细抿一口，幽幽道：“浪费了，你浪费了我一壶好茶。”
苏锦：“……”
苏衍道：“你可知我为了煮这一壶茶要从腊月开始准备？天刚落雪我便站在梅树前等第一枝傲梅盛放，把梅花整枝折下后要将花瓣一朵一朵用剪子剪落，若有一朵梅花的花瓣有缺便要挑掉。之后用布将挑好的梅花包裹起来，放在蒸炉上蒸……
天放晴了，便要将蒸熟的梅花取出来有间隔地放在竹编中，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煮茶也要挑时间，要“春风吹落花一庭……”之际，或是“孤雁长吟无回应，黄金一地不堪拾……”之时。
还要挑人，挑心情，不对的人不同饮，不对的心情饮不得。”
瞧苏衍一板一眼和那些大人一样抿一口茶叹一下春秋，苏锦莫名打了个冷颤，嘟囔道：“不就一杯用花制成茶水么？你以前也没这般折腾，整一个小老头似的。”
苏衍哈哈一笑，道：“人生太过平淡无味，多点仪式感才不觉得生活太过无趣。”
苏锦给苏衍翻了个大白眼，嘲讽道：“瞎折腾。”
苏衍仰头哈哈大笑……
如今的苏衍并不是苏锦所认识的苏衍，毛头小子的苏锦自然到不了活了两世的苏衍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