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伯克先生在美国革命[1]中扮演的角色来看,我理应把他看作人类的朋友。既然我们是在此基础上结识的,对我而言,继续维持上述观点——而不是改变它——会更合宜。
伯克先生去年冬天在英国议会发表演说抨击法国大革命和国民议会,那时我在巴黎,而且不久前还写信给他,告诉他法国那边的事情进展得如火如荼。之后不久,我却看到了他打算出版他的那本小册子的广告。由于这种攻击所用的话语在法国很少有人学习过,能理解的人更少,加上任何东西一经翻译就会变味,因此我答应法国大革命的一些朋友,伯克先生的小册子一出版我就予以回复。
当我看到伯克先生的小册子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更觉得有必要回复了,因为他的小册子极尽诋毁法国大革命和自由原则之能事,对其他国家的人民而言也是一种苛责。
我对伯克先生的这种行为感到如此惊讶和失望,这是因为,基于我下文将讨论的事实,我对他曾抱有的期望与现实迥异。
我看到的战争灾难已经够多了,但愿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战争,也愿各国人民能找到其他方法来解决邻国之间不时发生的纠纷。这是肯定可以办到的,只要各国宫廷愿诚心诚意地着手解决纷争;或者各国国民足够开明,不上宫廷的当。英国人当时对法国抱有偏见,而美国人同样受此偏见的影响,但是经验以及美法两国的交往极有力地向美国人显明了那些偏见的谬误。我认为当前没有哪两个国家之间存在着比美法之间更为真诚和相互信任的关系。
我于1787年春来到法国,时值图卢兹大主教(Archbishop of Toulouse)担任首相,且声望很高。我同首相的私人秘书交往颇多,他心胸宽广且心地善良。我发现我们俩对战争的疯狂和对英法两国的严重失策看法完全一致,认为两国之间的相互猜疑除了使双方加重负担和税负,不会有别的结果。为了确保我们彼此没有误解对方,我把我们看法的实质内容写成书信送交给他,并且问他:如果我在英国人民当中发现任何想要取得两国之间前所未有的深入谅解的意向,我会被授予多大权威来说明法国方面也有同样的意向?他十分坦诚地回了我一封信,这封信不仅代表他本人,也代表首相,因为首相也知晓并许可他写这封信。
差不多三年以前,我就把这封信交给了伯克先生,这封信至今还留在他手里。当时我是基于曾经对他抱有的看法,热切期望他能找机会好好利用这封信来消除英法这两个邻国之间由于彼此缺乏了解而产生的谬误和偏见,因为它们只会让两国相互伤害。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肯定给伯克先生提供了做些有益之事的机会,只要他有意这么做。然而,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一看到旧的成见日渐消亡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播撒新的积怨的种子。他似乎唯恐英法两国和睦相处。世界各国总有些人专靠战争和挑起各国之间的不睦来谋生计,这令人震惊,却也是事实。假如一国政府的有关人士致力于播撒不和的种子且在两国之间制造偏见,那就更加不可饶恕了。
本论文中有一段话提及伯克先生领取津贴,这个消息已经传播了有些时候,至少有两个月了。某件事对某人至关重要,他却往往最后一个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特意提醒伯克先生正好可借此机会辟谣。
托马斯·潘恩
注释:
[1] 美国革命(the American Revolution),系美国革命战争(the American Revolutionary War)的简称,即美国独立战争(War of American Independence,1775—1783)。经过这场伟大战争,英国在北美的十三个殖民地获得独立,并建立了美利坚合众国。——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