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飞过去大概要多久啊?”
离起飞已经过了约三个小时,逐渐开始有急性子的学生询问起来。
窗口外平流层的景象确实很壮观,但久久地注视那滚滚云海,却不免心生寂寞。
那些浮云,在地上仰望时,仿佛有着无数的姿态,值得花费一个难得的晴朗黄昏去欣赏那如泰戈尔的诗篇般细腻而丰富的碧霄。
可当真正站到它的面前时,它虽壮丽,却单调得可悲。
那天上奔跑的羊群,并不比想象中那般有灵气。
天使踏过的土地,或许是有血有肉的人所无法领略的,即使灵魂深处仿佛有些许低沉的共鸣,流进这颗跳动的心时,也只感到无所适从而空虚。
能忍受这般孤寂的人,也许只有此刻苍苍中那耀眼的日轮了。
它忍耐令人绝望的孤寂岁月,将那迟到八分钟的光阴与温暖,送到大地上,赠予不知孤寂的生灵们。
“从得兰直飞希腊雅典的航班是11个小时,我们是早上7点15分的飞机,现在北京时间是10点09分……你们两个,昨天开会的时候,没认真听吧?”
风信子老师眯眼笑道,被戳穿的学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坐回了座位上。
此刻,坐在风信子老师前一排的胡老师暗自庆幸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嗯嗯,坐在第一排真是太明智了。”
“如果困了的话,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没问题的。我们和希腊那边时差是五个小时,我们到那边的时候那边还是白天,到了再开始调时差很辛苦的,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开始,把早上缺掉的懒觉补回来!”风信子老师很负责任地补充道,周围的其他老师们投来赞许的目光,有一些学生和老师听到她的话,已经靠在椅背上,向邻座的人嘱咐一句“到了叫我”,便一路跨过快波睡眠,直奔深度睡眠而去。
……
说实话,这是荼蘼从小到大,第一次坐飞机。
意外地普通,出现在梦中被旭日所染开的紫红色云层,在亲眼目睹后,却更像是一片朴实的纯白色田野,恬静如蒹葭摇曳。
在云间的缝隙里,是从未目睹过的蓝,如将要溢出的春水,或星星点点,或碧蓝一片,如澄明苍穹映出贝加尔湖的倒影。
荼蘼戴着耳机,注视着舷窗外,耳机里播放着她并不常听的纯音乐,她刚把播放列表中的摇滚乐全部换成平缓抒情的钢琴曲。
玻璃映出她的侧脸,融于白云和青空的交汇处。
那双眼眸,如月光石的颜色,散发着难以解读的光泽。
她的目光是复杂的,是矛盾的,也是迷惘而难以理解的。
眼中映出的那片隔着一层厚厚玻璃的景象,究竟是什么呢?
是苍茫荒芜的云顶之上,还是虚妄难觅的,自己的影像呢?
她不知道,她单纯地觉得那景象如此与她冥冥之中内心的景象如此相似。
立于无声,行于无物,唯一可做的,是追逐那如海市蜃楼般的浮光掠影。
无论怎么喊叫,奔跑,号哭,最终都不过是海平面以下的无谓挣扎。
谁能来,为她的旅途赋予一个非凡的意义呢?
“前辈,你看那边。”
蓝钟突然从一旁伸出手来,指向舷窗的最右侧,比往常充盈许多的语气显出她内心的小小兴奋。
“嗯?”荼蘼朝她指向的方向看去,“让我看看,那里……哦!”
在蓝钟指向的位置处,飘着一条七色的光带。
它划过天际,在这晴空中,牵系起一个无数次出现在孩童想象中的整圆。
“是彩虹啊!”荼蘼不由得惊喜得感叹道。
“彩虹?”其他同学一听到这个词,立刻坐不住了,纷纷把目光往窗外望去。
七色的斑斓,化作细腻如丝的光带,在天边微笑着。
飞机向着彩虹的中心飞行,如同马戏团的熊先生,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朝着前方一个个金丝点缀的圈冲去。
荼蘼已经沉思了太久,以至于她都没有察觉到,飞机已经从平流层下降,逐渐进入低空。
而在低空,彩虹将会造访幸运的人们,为他们带来治愈与喜悦。
荼蘼久久注视着那彩虹,无法移开视线。
原本脸上的阴霾,在此刻,已看不到一点迹象。
啊啊,自己怎么会那么蠢。
能为这场旅程赋予弥足珍贵意义的人,不是早就降临在自己身边了吗?
……
震荡与刺耳的轰鸣响起。
从跟随说说笑笑的同学们走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
研学旅行,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