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东西,总是到无声消融时才会想起,在记忆的海洋中,化作一只海燕,未曾有掂量它的分量,或许它便永远不会落下,永远盘旋在通往未知彼岸的青空中。
“‘雪这种东西,只有在落到两人头顶的雨伞上时,才会显得有分量’,在我6岁的时候,我的母亲这么和我说过。”
荼蘼似乎是出于无心地随口说道,让她一上午不说废话确实有些为难她。
“……”蓝钟没有说话,像是自顾自地走着,因寒冷而微微蜷缩起身子,和荼蘼站在一起,显得更矮了。
“我当时还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懂了,她却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里,荼蘼故作轻松地呼了一口气,谈及这种问题,她不希望别人会为她担忧,她每次说着说着说到这种话题上时,都是这样敷衍过去的。
不过,蓝钟似乎有些在意,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在意。
“荼蘼前辈的母亲……过世了吗?”蓝钟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从她的语气中竟能同时感觉到关切与害怕,像是底色与前景色的关系一样交织着,却也很分明。
荼蘼也早就预知到,蓝钟的内心一直是纯洁善良的,冷漠到不去理会她,是不可能的。
“……嗯,和我的父亲一起,在我初二那年的一次列车脱轨事故中丧生的。当时我正因为打架被扣了一星期,等到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入土为安了。”
荼蘼的语气很无奈,但却又感觉不到那种痛失父母应有的悲伤,仿佛……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也早就释然了。”荼蘼昂起头来说,“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时候,只要想到他们,就觉得自己没有了偷懒堕落的理由,就好像他们一直在我的身后,只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他们的容貌,我的耳朵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我的心,始终感受得到他们与我共同的心跳。这样一来,也就有了一个人生活下去的动力,接下来,只要朝着目标前进就好了。”
荼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来,她只是觉得内心深处响起这样的声音。
蓝钟安静地聆听着,若有所思。
在走出教学楼后,荼蘼一直单手稳稳地撑着足够让两人使用的大伞,不时转过头查看蓝钟有没有被淋到。
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荼蘼觉得蓝钟可能已经没兴趣继续听她唠叨,但当她转过头时,蓝钟却一直在认真地听着,难得还会微微点点头,虽然动静小到难以察觉。
伞顶传来雨雪拍打的声音,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就在头顶不远处的冰晶,于寒风中绽放。
走了一段时间后,荼蘼在一处三层楼的建筑前停下。
蓝钟抬头看去,是之前荼蘼带自己参观过的食堂,在学生放假后会继续工作两天为没能完成工作的加班教师提供中餐,可以说是非常人性化的管理。
“抱歉呢,我也不知道该带你去怎样的饭店你会喜欢,所以就索性带你来食堂了。”荼蘼收起伞,眉毛垂成一个八字,诚恳地说,“不过,学校食堂的饭菜,应该不会让你失望的。”
蓝钟愣了一会,随后点点头,跟着荼蘼,推开食堂的玻璃门。
原地,留下两对脚印和一地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