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砖的缝隙里,处处是雪的痕迹,许是仰望着天穹的,亦或是化作洁净,渗入深深的土壤,诀别第二日的阳光的,那便无从得知了。
流浪的人已不知哪里去往,踩在街道薄薄积雪上的,已多是陈放了一年之久的雪地靴,踏于纯洁之上,留下一串带着淡淡木香的脚印。
匆匆过往之中,也只有荼蘼和蓝钟踩着几乎湿透的帆布鞋,穿着单薄的衣物赶路了。
从学校到蓝钟——也就是蓝校长的家,只有短短800米左右,换做平时,荼蘼只需要两分半就能实现,但现在,她必须放慢速度。
小区大门口,烛黄色的星火已在飞雪中若隐若现。
荼蘼哈出一口白雾,将围巾往上提了提。
蓝钟一边跟着,一边小声对荼蘼说:“前辈……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雪下大了可能出租车都没了……”
她的声音几乎被吞没在呼啸声里,如果不是因为挨得这么近,也许荼蘼都听不清蓝钟在说什么。
除了凛冽寒风掠过雪花枝丫的声音,没人能听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手机中播放着的旋律,像是与雪的一场恋爱,苍茫之下,没有多余的牵挂。会在落雪城镇中行走的人,都早已无法踏上通往天国的阶梯。
唯有这座城里,并肩而行的人,她们是折翼的天使,却能竖起彼此的翅膀。
“这我可不同意。”荼蘼答道,“我现在走了,你这么回去,还不是要着凉!”
伞下是漆黑的,没有星光,没有萤火,但蓝钟却觉得自己仿佛能看清前辈说话时的侧脸,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那条在黑暗中与众不同的轮廓,如同绝妙的工笔细描,一点点勾勒出那张熟悉的清秀脸庞,如同杨柳下拂过的,南方的风,似乎能让人心生暖意。
蓝钟的眉头像是微微松了一下,把手放进口袋里,加紧了脚步。
小区环形的大门上早已铺上一层细雪,柔和的灯光中,花岗岩暗红色的边缘,一滴滴雪水往下落着,倘若放在夏夜,这晶莹的水珠滴落,想必会是鸣蝉难得的和声。
蓝校长居住的小区,自然条件不会差,即使找遍整个得兰市,也少有比这“穆林泉”更适宜居住的小区了。
夜幕下,排列在花坛周围的一盏盏路灯,与灌木叶片上绒绒的一团团雪相互映照着,那雪,仿佛成了梦幻的粉色。
“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会有点寂寞吧?”
路过小区中心的人造湖,只能借着湖面荡漾的波纹,依稀辨认雪花落下的位置,轻盈的,沉重的,悄无声息地潜藏了。发光的芦苇草状夜灯,透过遮罩其上的白雪,发出的光芒,似乎更加透明。
“是吗……那些芦苇草,我也很喜欢呢。”
在小区中行走,就如同漫步于希腊神话中的后花园,风雪,只会给它更增魅力。
“右转弯是吧,没问题!”
那些呼啸而过的东西,即使撕裂着肉体,也不会触碰到灵魂。
“前辈!是在这边!”
世间一切,似乎是寂静了,停止了,只有手心与指尖,牵系起的体温,静听时,还能感觉到发烫的脉搏。
在这风雪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需要寻求某个人的温度,也许是紧紧相拥,也许是指尖轻轻的触碰。
这已经足够了。
对于孤独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在玄关合上伞时,橘黄色的光芒从头顶照下,一直到触碰脚尖那几颗未融的雪花。
“总觉得……很安心……”
只有在这一瞬间,心中才会想起那个未曾得到,也不应该得到的词:
“这可以算是……短暂的,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