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嫡庶不似前朝分明,若在宫里,自然唯有皇后可一路从大显门(1)凤鸾入宫,坤宁(2)成婚,余者后妃偏门入宫。而在其余官宦勋贵,或民间殷实人家纳妾,若是良家贵妾,女子新婚之日为大,一生唯赐一次可走正门抬入府中。而放在王府,晋王这般有正妃的,入府女子各自推了正门入府之荣。赵王府并无正妃,两位侧妃中,裴袅袅见新人名位按她意思压过,也就不过问此事,毕竟她当初也是正门抬入,凤淑贤更不介意此事。由是,挂着皇室名册上最后一等王府淑女的官宦女儿曹莘与崔可人由正门抬入,只是吕红絮还是受出身所累,名位又是不上名册之侍妾,只得走偏门入。
曹莘入府下轿时已在群芳阁,这群芳阁以阁为名,却是多进院子合称,也是曹、吕、崔三人目下住处。宫里讲规矩的嬷嬷提起过,亲王府孺人及以上方有单独殿阁,一下或是跟着侧妃,孺人同住殿阁侧屋,或是一并住在群芳阁。当时嬷嬷多收了曹莘几副字画,也道有时淑女受王爷格外青眼,或是有所出但孺子位已满,便赐以殿阁以示嘉奖,眼下这份尊荣尚与曹莘无关。她尚觉得自己如愿进入赵王府怕不是大梦一场,她不能确定邵廪可还记得当年事,揣测是否是那日游园二人浅聊那几句让邵廪对自己上印象比其它倒诏深了几许?
祈欣打起轿帘想接曹莘下轿,却被一位双十年华,姿容不凡,神采飞扬的女子拦下,她自伸手接曹莘下轿。曹莘不解其意,然见来人气宇不似下人,以为是邵廪哪位姬妾,怕坏了规矩,一时不敢伸手。
“内宅管家杨梅见过曹淑女。”女子似看出曹莘疑虑,自报家门,曹莘这才借她力下轿。
旁边吕红絮,崔可人也不是陪嫁丫头扶下轿,而是府内嬷嬷,这不免让曹莘心里打鼓,怎的论到自己就是管家出面。且这杨梅虽言语行事利落,可终是女子,即便是内宅管家,使女子出任,哪怕琅州之地,也要惹人笑话。不过这屋外终究不是说话地方,曹莘理理额前凤钗垂珠,因品阶所限,她戴不得凤冠,凤口衔珠也是红珊瑚而非王妃所用鸽子血。与吕红絮、崔可人各自见礼,便由杨梅引向自己屋里。
曹莘不忙着审视屋内陈设,而是一个眼色着祈幸给杨梅打点,杨梅笑着婉拒了,曹莘以为她嫌少,便想再添,杨梅才道:“梅受王爷信赖,聘任管家,断然不能贪墨。”
“受聘?”此言一出,祈幸和祈欣两人眼都直了,琅州确有聘任管家的家门,可这王府管家不该都是家生家养的么?以至于祈幸问出口来。
“梅父为府上前宅管家,母出身落魄书香,低嫁可保良籍。配与父亲后大幸登科举人(3),虽无缘金銮及第,但也在衙门做刀笔吏混口饭吃,梅也因母亲恩殷勾为良籍。梅此前已在内宅当差,如此本该出府,多亏王爷体恤,仍许梅留家,又拔擢为内宅管家。”杨梅解释道,她也因此一般自称以名,而非奴婢。
“如此倒是巧了,我娘也是女科举出身。”曹莘安了心,原本她以为杨梅是个不安分的,来向自己示威。现在看来,她当是邵廪亲信,若邵廪对她另有打算,就不会以她为管家了。邵廪派她前来,可是他还记得当年事?
“家母不敢与李大人相较。”虽然同为科举出身,曹莘母亲李舒是正经官员,杨梅母亲是吏,官吏有别。杨梅也以“李大人”而非曹夫人称呼李舒,自从凤淑贤母亲凤栖梧当年封中书舍人,人都称她为凤大人而非跟凤淑贤生父黄修称黄夫人,这传统也延续下来,“侧妃嘱咐梅帮曹淑女熟悉府内。”
“侧妃?”曹莘心里一嘀咕,是侧妃让杨梅来,而不是邵廪,这难道是侧妃的下马威?“敢问是哪位侧妃?”
“是凤侧妃。”杨梅郎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