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每一步都愈发难行。困顿逼人露出原始兽性,他们像野狗一样,疯狂杀人觅食。
饥饿,恐慌,洞悉结局的等待真是让人难熬。
秦言还是等到了那一天。
帐篷里,篝火旁,聂母说:“聂重,你就当我求你的,你抛下他吧,再这样下去,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这里,你觉得我狠心也好,恶毒也罢,但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望着自己孩子平安,我只想你活下去。他若健好倒也无妨,偏偏是个跛子,带着他,只会活活拖死你。这话我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但到了今天,我已经不是在劝你,我非得逼一逼你,我和他之间,你必须有一个选择,倘若你选了他,我这个老母亲二话不说把麻绳缠到自己的脖子上。”
死一般的寂静。
血液仿佛在体内倒流,秦言心脏发紧发疼,他死盯着那个宽厚的背影,于火花啪啦中谛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眼眶先行红了,仿佛预见到聂重的说辞一样。
秦言觉得自己要死了,只等着聂重的一声令下,宣判他的死刑。
他听见聂重笑了一声,秦言的肩膀随着抖了一下。
聂重说:“母亲,您在说什么,什么麻绳不麻绳的,您的养育之恩我尚且没有报答,怎的今天就跟我说出这样严重的话。”聂重停顿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近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件事,原本就有了定夺。秦言很好,但到底比不了你我的母子之情,您说得对啊,他是一个跛子,带着他,走不出去的。母亲,他也孤苦,跟了我这么久,有些话说不出口,我正思量着怎么叫他明白。毕竟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话说得清楚了,我也怪不忍心。”
心如死灰。
眼睛在一瞬间失去所有光华。
秦言终于不紧张也不惶恐了,他的心冷下来,像冰一样,让他整个身子都温热不再。
好了,什么都明了,他的妄想到头了。
秦言转过身,走得很轻很慢,他一路去到戈壁,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没有法力,什么都没有。
在人间,他就是个废物。
无论重来多少次,也是被抛下的结局。
悲怆过头,又是愤怒,究竟是谁引他再于绝望里走一遭,他该怎么挣脱。
他静站了些时候,任血气翻涌,回头,却看见一个身影在夜幕当中立着,此刻正凝望着他。
秦言目光冰冷,聂重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见秦言神色悲愤,聂重微微垂了一下眸子,他轻轻问:“你听到了。”
秦言语气极寒:“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聂重沉寂许久,到头,只说一句:“你不要怪我。”
秦言不应,已然没有多余的话和他说,见秦言如此,聂重便更上来几步,他把秦言的手握住,举在心脏的位置:“那些和你说过的话是作数的,我对你,真情实意。但是秦言,我没有办法,我已经走到绝路,是人,总也想活着的。倘若能带你出去,我定然不会抛下你。可如今你看见了,前路未知,我一个人尚且不知能不能活着出去,带上你就更不可能了。秦言,你能明白吧,与其耗死在这儿,不如有一个人离开...别的人不懂就算了,你总会体知我的心情,你是真心待我的,定然也不愿意看我死在这里....对不对?”
秦言眼睛微眯,他勾起唇,几分凉薄几分讥讽地笑了笑。
看到秦言笑,聂重也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他道:“下辈子,下辈子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秦言却淡漠地应:“没有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