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纯爱我见仙君多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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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界来了个大角色

浩渺苍穹中,一颗星石直冲南天,悬于九霄之上。

“师父,又有人飞升了!”

弄生一边吧唧吃着小食,一边睁大眼睛叫了一声。

“用得着你说。”秦言负手而立,眸子微动,目无波澜地凝望着那颗熠熠生辉的天神命星。

自秦言当了这个闲散神仙后,除了捻云布雨以外,最大的乐事就是看人家飞升了。

他的司罗台位于南天之北,刚好可以把南天的光景看个明白。千百年来,他眼见无数颗天命神星咻咻咻--地飞上南天,历劫成神。虽说别人的命格与他无关,但悠哉悠哉,也别有一番闲趣。

只是今天,看着别人飞升,他好像同往常不一样。

弄生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他这位师父说话,抬眼去看,才发现秦言如今的神态过于肃穆了。

他微微一愣,却也没太上心,随口问:“师父,以往有人飞升,您都是第一个赶去道贺,而今见了这位新神,怎么无动于衷似的?”

秦言收回目光,看着他吃得满脸油光的徒儿,翻两个白眼过去,道一句:“关你什么事?布好你的气局!”

弄生傻呵呵一笑,道:“叫我来猜猜,我猜这人肯定是师父您的旧识,说不定中间还有一段过节,如今见他飞升,您还念着前尘恩怨……”

秦言啧了一声,就着手上的司罗敲在他头上,清脆作响。他噙着最和善仁慈的笑,徐徐道来:“话这样多,不如背一背东斗节气给我听啊?”

立竿见影,弄生一听,脑袋一缩,随即规规矩矩坐好,闷里闷声地说:“师父我错了……”

秦言叹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不思进取的东西,一天就知道吃吃吃!你看看殷月仙君家的长赤,一只靴都能炼化出仙根,在天界谋个一官半职,你再看看你!--”他看着弄生一脸呆愣,满嘴残渣的样子,要说出的话登时进了肚子,到最后竟是说也说不下去,看也懒得看,一挥袖子,怅然道:“罢了,罢了……”

他懒得说,但弄生却心有不服,他道:“师父此言差矣!那长靴能有今日的造化,全凭殷月神君当年路过瑶池时踩了一脚仙水,他炼成仙根形同作弊。师父,要是您也给我捧一手仙水来,嘿嘿,我定然也能造化过人,给您长脸的!”

秦言听着,脸色阴沉,他道:“你?我就是把你扔进瑶池里面,你也只会在第二天浮起来!”忽然眉尖一皱:“--吃的什么?”

弄生小声说:“猪肉麦饼。”

“夜阑给的?”

“是……”

秦言拿脚去踹,骂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吃这个!他那是拿来喂狗的!你是狐狸不是狗知道吗!”

弄生被踹中屁股,饼子掉一地,他揉着屁股,苦兮兮道:“什么狗不狗,狐狸不狐狸的,师父又唬我!”

秦言还想再骂,忽听身后一声:“孟阳君!”

秦言回头,正是夜阑踏云而来,他整了整仪容,想到方才才说着夜阑的小话,几分心虚道:“夜阑君。”

夜阑恭恭敬敬地给他回了一礼,爽朗道:“孟阳君,怎的还在这里,新神飞升,大家都往南天去了。”

秦言干干一笑,随即说:“啊……我便不去了,气局尚且没布好……”

夜阑明显几分诧异,他拿眼瞟了瞟司罗台,再看向秦言,也只客气笑笑:“好吧,本想同你一道的。也无碍,你此次不去,只在明日,天君会召众神前去同贺。我不和你说了,先去了。”

秦言向他行一礼,目送他离开了。

只等他走后,秦言抿着嘴,目光愣愣的,在那边站了良久。

竟叫天君亲自迎贺,也是非同小可了。

也是!人各有自己的造化,只说他自己,一个以往在凡间糊风筝的跛子,而今不也仰仗着区区十万功德,而在九霄之上,捻云布雨了吗。

他垂下眼去,看着重重云层之下的红绿,日夜更替,竟已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人间,还会不会是当初的样子。

想起最蛮荒颓唐的时候,秦言竟打了个冷颤,而后又莫名笑出一声。

弄生看他师父笑,他也跟着傻笑,却正好被秦言看见。秦言咬牙切齿,青筋暴起,吼一句:“把你脸上的油给我擦干净!”

只在第二日,果然众神同贺,秦言找了个最不打眼的位置站着,故意把目光移得远远的,不去看被围在最里面风光无限的人。

恰逢夜阑叫他一声,他恍然回头,这一回头,却正巧和那个人锐利的目光对上。

心头猛地一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一瞬间如惊涛袭来,震得秦言险些没有站稳。

只是没等他如何,那人的目光便风轻云淡地移开了。

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秦言心头还在惴惴,他兀自想着,应当是真的没看见……

对,没看见……

本是屁大个事,却让秦言越想越烦,他暗自嘟囔,妈的到底看没看见。

他昂着头,东瞧西看,夜阑已经走到他面前,两人互行过礼,听得夜阑说:“孟阳君,我听说了,原来这位新神是地君大人,也难怪有这样大的阵仗了。”

秦言眼睛一睁:“地君?”

须知不是人人都可以飞升成地君,人之所以渡劫成神,无非是为人时在人间立了功德,拿他来说,他在世时,有十个人仰仗着他活了命,他因此在死后被召魂九霄,谋了个如今的神职。

但凡有大成就者,所立的功德更是不可估量,尊贵如天君,他的功德就远不是救人一命那么简单了。兴许在为人时,他救了一座城,一个国,都说不准。

而与之相反的地君,就非得是杀人无数,拉一身阴债的人,才有资格飞升。

且手法需得阴毒至极,能引起人神共愤那种。

秦言一想到这些,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再去看时,才发现曾经温良朴实的人而今睥睨天地,气魄逼人。

是,他飞升了,脱胎换骨了……

但他那样温厚善良的人,怎会杀人……

还拉了一身阴债,足以飞升……

不,他强迫自己停下来。眼下这个人跟他再无瓜葛,爱怎么怎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夜阑见他神情不对,忙问:“孟阳,你怎么了。”

秦言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装作惊讶:“啊?嘿嘿,我没事。”

恰在此时,人群中有人提起:“听闻地君与孟阳仙君曾是旧识,如今皆飞升成神,九霄相逢,也是好大的缘分。”

这一句,将目光齐齐往这边引来,秦言站定,对上聂重似笑非笑的眼睛,咧嘴回一个笑过去,轻飘飘道:“不过点头之交。”

聂重听罢,眸光微微一动。他盯着秦言,缓缓道:“孟阳君脸色不好。”

秦言一听,只微微愣了愣,脸色看不出多大变化,他仍是笑着的,实则心中惴惴,看到这个人,那些蛮荒苦痛的回忆便再次袭来,要将他吞没其中。

缘法说来奇妙,这个曾与他纠缠一生的人,到了此刻,终究形同陌路。

他做神仙做了千百年,本以为世间一切都已经淡然,没什么能叫他动摇。但这个男人的出现,一下子把他打回原形。

他仿佛又变成了冯羊村里那个怯弱的凡人,跛着一只脚,卑微地接受着那人对他的好意。

他越想越恼,妄想把脑中千万思绪通通赶走,干脆闭起眼,谁也不看。

他站到云雾的边缘,等到众神散去,才发现衣袂上落了几瓣琼花。

没等他伸手去拂,聂重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秦言心头一惊,随即又偏过头去,很久,都没听见聂重说话,他再抬起头时,被聂重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目光幽深而又狠厉,像要把他活活吞下肚子一样。在秦言看过来后,他的眼神又变得温和而坦荡,举起手,想去拂落秦言身上的花瓣。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秦言也不用伪装对这个人的怨憎,他抢先一步退开,仰起头,冷冷道:“你打算用你杀过人的手碰我吗。”

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但也毫不局促地收了回去,聂重答他:“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杀人的。”

秦言不动声色把目光移开,哼笑一声,眼神阴鸷:“你杀不杀人,与我无关。”

聂重伸出手,斜眸看了一眼,他哼笑一声:“是,我杀人了……秦言,以往在人世时,你我如蛇虫蝼蚁,任人欺凌,我也疑惑,人为何热衷欺辱践踏,可你知道吗,此后我自己做了才明白,原来杀人,是会叫人上瘾的……”

秦言心脏一阵抽痛,他瞪着聂重,知道多说无益,他转了身,就要离开。

聂重却将他叫住,正色释然道:“孟阳君,我飞升了,众神相贺,你我好歹相识一场,不祝我什么吗?”

秦言微微回头,顿觉口干舌燥,他沉默良久,才艰涩开口,笑容僵在脸上,比哭还要难看三分:“那便祝虚惘君你白骨为冠,鲜血当裳,扶摇直上,穿心断肠了。”

聂重听了,煞是满意地点点头,品味许久,又笑道:“再加一句恶债缠身,终日惶惶,如何?”

秦言眸子一颤,他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去了。

弄生正为布云雨苦恼,恰逢秦言回来,他见师父脸色不好,因而小心翼翼去问:“师父,东浙一带是阴是阳啊。”

秦言脸色阴沉,垂下眸,长袖一挥,一场阴雨便毫无预兆地散落在东浙的各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