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遮盖双眼:珠宝上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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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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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良一愣,这倒是奇怪,过去带的那些徒弟无不是考不上学校为了混口饭吃才来学裁缝的,怎么一个大学生也对这感兴趣?不过,既然他要学,那也不管他是大学生还是博士了,规矩还是老规矩办。他说:“既然是老马介绍来的,你就先留下来吧,至于学不学得会,就看你造化了。”

“哎,师傅。”小伙子答应得很干脆。

第二天,周东就带了架缝纫机过来。是那种电动的,刘明良皱了皱眉头,说:“这么大的机器,我这里能放得下去吗?”倒也是,不管周东怎么摆弄,这机器就是放不下去。他摸了摸脑袋,说:“我还是去买个普通的机器来。”不大会儿,一辆崭新的机器就扛回来了。刘明良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他其实不愿意周东用电动机器,因为裁缝的基础就是打线,这需要手和脚配合才能完成,而电动的因为速度快,新手很难掌握得住。

刘明良拿了块布让周东自己在那打线,原以为他会磕磕巴巴的,还极有可能会“打针”,也就是因为手脚配合不协调而把线卡在那,没想到他一上手,就把缝纫机踩得“嗒嗒”响,极有节奏感。刘明良一听,问道:“你以前学过裁缝吧?”

“家里有个缝纫机,小时候没事就踩踩。算是学过一点吧。”周东像个老师傅一样,头也不抬地用手顺着缝纫机的前进推动着布。刘明良从老花镜的上方看过去,针脚细腻均匀,像尺子量着一样,缝线笔直。他点了点头,用画粉在布上随身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形,让他顺着画线缝上一圈。周东接过来,放在缝纫机上,“嗒嗒”缝起来。刘明良坐在他前面没有看,只听着机器的声音,没有一点磕巴,不动声色地露出微笑来。

“师傅,您看,缝好了。”

刘明良接过没有看,顺手就放在一边了,说:“做过衣服吗?”

周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以前胡乱给自己做过一件。”

刘明良哈哈笑了起来,将一件裁剪好的衣服交给他,指点着他将哪片缝在哪片上。这毕竟不同于刚才在布上,周东有点紧张,刘明良说:“不要害怕,就跟你刚才那样缝。”

就像刘明良想象中的那样,周东现在的基本功已经比普通人学了三个月还要强了。不过,刘明良并不着急着教他裁缝最重要的裁剪功夫,而是继续让他学手工,订裤摆和钮眼。如果他还这都没耐心,那他就很难完成裁缝种种繁琐细碎的工序,而且,以后也很难耐得住裁缝这行当的清静和寂寞,也就是说,这样的人不足以将全部本事教给他。让刘明良欢喜的是,周东竟然毫无怨言地就这样做了三个月。到了第四个月的头一天,刘明良让出了一大沓旧报纸,对周东说:“今天开始教你怎么裁剪。”

刘明良一手拿尺,一手拿画粉,先从裤子的裁剪开始。裤子最重要的就是腰部和屁股这两块地方,好的裁缝做出的裤子多一分就肥,少一分就瘦,要的就是刚刚好的那个分寸。这个分寸就来自裁剪功夫。刘明良说着,看了看周东的身材,报出了三组数字,就是周东的腿长、腰围和屁股围。周东一愣,果然说得分毫不差,不由得对师傅又敬佩了几分。量出尺寸是任何一个普通的裁缝都会做的,最重要的是要量出来后的尺寸要根据人家的身材特征放多少分寸,这个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难了,人的体形各不相同,裁缝行业内向来是按照一个通用的尺寸来做,也因此有的人去做裤子时觉得这个裁缝做得正合身,而有的人去同一个裁缝那做却说裤子太紧或者太松了。刘明良细细地将自己的经验传给周东,周东频频点头。

周东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有时一整天就静静地坐在那做着刘明良布置的活,一句话也不说。对他这个性格,刘明良也很喜欢,做手工活的人就是要坐得住,心细内秀,活必定做得好。不过刘明良有心将他当作关门弟子来教,对他也是极其严格,从不轻易夸奖他。

周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刘明良现在几乎不用做什么事,接到的活都教给他做。而老熟客竟然不知道衣服其实都是周东亲自做的,穿了后都说不错。每到这时,刘明良就哈哈大笑,又开心又得意。

老马像他说的那样,做了那件棉衣后就很少出门了。传来消息说他突然得了脑溢血,生命危在旦息。刘明良闻言立即赶到医院,看到了像木头人一样躺在那的老马。刘明良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几十年的老朋友已经走的走,散的散,现在连老马也要离开了。像是有预感一样,老马突然挣开了眼睛,他的脸已经扭曲得厉害,但仍然能看出来他在笑,他嘴里咕嘟着什么。刘明良将耳朵凑上去听,依稀听到老马在说:“老东西,总算来看我了。”

刘明良笑了起来,说:“死胖子,到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这死胖子这回真的要死了,你这个老东西也真的老了。”老马喘了几口粗气,又说:“这辈子我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你做的,上路的衣服你也得给我备着。”

刘明良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使劲地点了点头,说:“放心吧。给你春夏秋冬各备一套。”

这时医生走进来,刘明良拍了拍老马的手,说:“什么也别想,好好听医生的话。我走了。”老马突然抓住他的手,蠕动着嘴唇,刘明良再次凑过耳朵去听,老马竟然在说:“老朋友,我对不起你!”刘明良正要细问,但医生却将他请了出去。

刘明良神情黯淡地回到店里。周东看到他的脸色,问出了什么事。刘明良说了,周东一愣,什么话也没说,坐在了那里发着呆。刘明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和老马是什么关系?”

“我……”周东支吾着,“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好在刘明良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又说:“你跟我去买点布料。”

春夏秋冬的布料买来了,刘明良亲自裁剪,连夜赶工。到第二天中午时完工了,这时也传来了老马去世的消息。刘明良顿时就跌坐了下来,眼泪哗哗地流着。周东很难理解他与老马的这种友情,只是很熟的客人和商人之间关系而已,有必要这样吗?他壮着胆子问师傅。刘明良摇着头说:“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情,每一个老客户去世,就意味着少了一个欣赏裁缝的人,当这些老客户都去世了,谁是我们的知音呢?”

周东哑口无言。

这样过了大半年,周东基本上将刘明良的手艺学会了。刘明良甚至觉得,他现在的手艺比自己当年出师那会还要强几分。这天,刘明良郑重地对周东说:“你的手艺已经差不多了,欠的只是火候而已,你可以出师了。”

“师傅,我……”周东支吾着,说:“有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你问吧。”

“是这样的,我来了一年,你都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学裁缝,难道你早知道我来的原因?”

刘明良呵呵一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但是,你到了后,能耐心地跟我学了一年,期间没有任何怨言,这不就足够说明你学艺的诚心吗?既然这样,我管你是为什么来,我只知道,我将手艺传给了你,压在我身上的包裹就没了。”

“师傅,我……其实我来……”

刘明良摇了摇手,说:“你不用说出来,就让我留个美好记忆吧。”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三样东西,尺子、剪刀、顶针,都是崭新的,一样一样地交到周东手里,说:“一尺量天下,一剪众人衣,戴上顶针穿衣线。当年我出师时,师傅就给了我三样裁缝最重要的三样宝,现在我也给你。”

“师傅,我……”

“什么也别说。”刘明良四下里看了看自己的小店,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是该关门回家了。”周东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很孤单。他走出店面,看看离店已经很远了,然后这才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爸,我不想回公司了。”

“什么?”那边暴跳如雷,吼道:“我们天鸿制衣因为对技术人员过份依赖,结果损失巨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天鸿的少主人,又是内行,帮我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你总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比如这次,又说对传统工艺不了解,要跟民间老师傅学艺,好嘛,我支持你,所以我花钱去请马胖子介绍你去学裁缝。可是你学了手艺,为什么不回来帮我呢?”

“爸,工厂的事只要你选对人员,就会没事的,可是裁缝这门手艺,如果没有人继承,就会失传了。”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爸,你听说我,裁缝也是门学问,做好了并不比别人差。我会写一份可行性报告给你的,就算是你投资给别人一样。你看过了后再决定好吗?”

一个月后,一家豪华的裁缝店在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开业了。据说,店主是曾经获过无数次国内外时装设计大赛奖的时装界黑马,半年前,他突然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是因为他潜心跟着一个有着绝世手艺的民间老裁缝学艺,如今艺成下山,实乃爱美人士的福音。因为整个制衣的过程全部为手工,费用极其惊人,但顾客仍然应接不暇……

两人相视一笑。

紫梳

周末的时候,何明海去了临市的一个风景区去玩,在那买了只旧木梳子回来。虽然是地摊货,不过看着很精致,木制的把手上两边镶着白白的物件,据摊主说那是象牙,何明海当然不会真的以为是象牙,只是觉得好看,价钱也便宜,就买下来了。

回到家后,何明海把这把梳子送给了女朋友阿丽。不想阿丽只是看了一眼就说:“你是成心嘲笑我吧?”何明海很委屈,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阿丽是那种时髦的女孩,头发烫得波浪一样,是不大合适这种齿距细密的梳子。本以为能得到女友的夸奖,没想到却挨了一顿骂,何明海没劲透了,把梳子顺手甩在抽屉里了。

何明海没想到,阿丽竟会纠缠于这把梳子,说他不知道体贴人,何明海分辨了几句,阿丽就更生气,最后竟然说要和他分手。两人谈了半年多恋爱,虽然时有争执,但何明海实在不想这段感情就因为一把梳子毁了,他苦苦哀求,无奈阿丽去意已决,最后只得分了手。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把梳子惹的事,何明海从抽屉里拿出它来,咬了咬牙,两手一使劲,猛地将它折断了。只听到“唉哎”一声女人的尖叫,何明海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像触电一般将两截梳子甩掉了。梳子落地在上,静静地躺在那里,什么事也没发生。何明海等了片刻,暗自笑自己神经过敏了,他捡起梳子,摇了摇头,又重新将它用胶水粘了起来。梳子本无罪,说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这天晚上,何明海从外面回到家中,发现有个围着丝巾的女孩站在自己家的门口。这女孩好漂亮,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一般披着,不知道为什么,何明海突然想起了那把梳子,这才是合适它的头发。女孩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禁抿嘴一笑,说:“你好,我叫紫苏,就住在你的对面。”何明海一愣,跟着就笑了起来。

紫苏刚搬过来,好多家居必备的物品都不齐,时不时地就过来借东西。一来一去,两人就熟了。紫苏是个很开朗的女孩,跟她在一起,何明海几乎忘记了因为阿丽的离去带来的伤感。

今天是星期六,不上班,何明海准备睡个大懒觉。忽然想到,紫苏会不会过来借东西,正这样想着时,门铃响了,一听响声的节奏,他就知道一定是她。忙穿衣过去开门,果然是紫苏。他笑了起来,说:“又是什么忘记买了?”

紫苏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指指自己的头发,说:“我的梳子不知道放哪去了,你有没有?”

何明海鬼使神差一般想到那把木梳,说:“有,我去拿给你。”

紫苏接过木梳,夸张地叫了起来:“好漂亮的梳子,咦,怎么有断痕?”

何明海尴尬地说:“不小心给折断了,你看看能不能用?”

紫苏捏着断口处,在自己的头发上梳着。她的头发很顺滑,像洗头水广告一般,那么细密的梳子毫不费力地就能梳通。她梳着梳着,笑了起来,说:“真的很舒服,我从来没用过这么舒服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