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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正在过你配不上的生活吗

沈阳这地方特别奇怪,早上出来时,眼见着乌云密布,天压得极低,感觉随时都能下一场大雨,但实际上往往都要憋上一整天,铆足了劲儿把这场大雨下在下班晚高峰时段,阻断打卡族们回家的路。

那日傍晚,我和写字间里的小伙伴们躲在旋转门处躲雨。其中有个小姑娘或许有事等不及,猛地冲进雨里,直奔不远处的公交站。这场景也是常见,但不常见的是,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手里的包包遮住头顶,而是把那个大包包塞进自己的外套里,大概害怕保护不周,全程还猫着腰。

刚刚她站我身边的时候,我有留意那款包,是某品牌的经典款,这款包有很多人背,我不是行家,分不清真货和高仿,但通过刚才她在雨中奔走的姿态,我猜她背的那只一定是真货。

那么,换作是你,你舍得用多少钱的包包给自己挡雨?

关于这个问题,我问过一些人,得到的答案各不相同。有人说,超过四位数的包包就该好好爱护,淋一点点雨算得了什么;有人说,我才不看价钱,我看自己有多重视,我重视的包包,再便宜也不能用来挡雨,我没那么重视的包包,再贵也可以随时变身雨具;有人说,包包就是包包,一个外物,再贵也没有我自己重要,只要我不淋湿就行啦……

最后那位姑娘,并不是很有钱,也没买过几只名牌包,她用过地摊货,也用过限量款,品位和喜好不定。有段时间,她特别喜欢一款小布包,天天背着上班,当成宝贝一样。可是某天,老家亲戚给她快递了一包腊肠,下班时她连想都没想就把那包散发浓浓气味的腊肠丢进那个萌萌的小布包里,从此后,我再也没见她背过那款包。后来,她通过去国外度蜜月的闺密代购了一款名牌包,贵得要死。有天,我们一群人在路口等红灯,前一天刚好下了一场雨,路面还有积水,一辆小汽车在转弯处忽然加速,溅起一米高的脏水,我们下意识地往后退,她则不慌不忙地把那款包挡在身前。小白裙倒是保住了,包被溅得不像样子。

“拿去保养一下吧,邻街那家百货商店里就有这个品牌的专柜。”同行人跟她说。

她则慢悠悠地从兜里抽出两张湿巾,胡乱擦了擦包包,轻描淡写地说:“多大个事儿,天这么晚了,我还急着回家吃火锅呢,它又不是我祖宗。”

这时,一阵小凉风吹过来,我循着那股子劣质湿巾的酒精味儿找到那张淡然的面孔,五位数的包包花着一张脸,衬着她那200块钱的裙子和特价99块钱的鞋,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一起不及那款包包的零头,可是在我看来,那款名牌包包,此时此刻,俨然就是她的奴仆。

没有什么生活是她配不上的,哪怕那种生活是她努力一生也难以获得的。这便是真正的从容,落地的骄傲,透进骨子里的自信。那一刻,我特别崇拜她,也不禁开始审视自己,想起自己因为穿一双新鞋连走路都不舍得迈步的窘困时光,在越担心把新鞋子弄脏越会被人不小心踩一脚的懊恼中,我体会到的,尽是辛酸,没有一丁点儿快乐。现在想来,物质上的穷困,并不能真正奴役谁;真正让我们变得畏首畏尾的,是内心的自轻。

我从未正视这样的事实,无论多么昂贵的房子、多么豪华的车子、多么大牌的包包、多么不可错过的恋人、多么重要的客户……其实都没有自己重要。我们没有必要做一个过分自我到失掉分寸的人,但是,当一切外物企图凌驾于我们自身之上时,请务必用坚定的态度表明:我就是很重要。这是人人都该有的气场。

小A很爱吃火锅,但总去外面吃,一则有些贵,二则也不方便。大家建议她,可以在家里吃。现在各大火锅店都提供外售的锅底和蘸料,自己去菜市场花很少的钱就能买到比火锅店品种更齐全的蔬菜、更正宗的肉类、更新鲜的海鲜。到时候,一家人喜气洋洋齐上阵,洗菜、准备锅底,然后围坐在餐桌旁,看着电视,唠唠家常,沟通沟通心事,想吃多久就吃多久,喝多了不用操心找代驾,吃几个小时也不必看服务员脸色,更不必因为环境太过嘈杂而不得不扯着脖子向对面的人吼话。饱餐之后,全家人心满意足地齐上阵,收拾桌子,归拢物件,再来点儿餐后小水果,多美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小A心神向往。但她始终不愿意在家里吃火锅,大家问她原因,她说:“吃火锅会产生很多热气,还会留下一股怪味。我家房子是新装修的,买家具花了很多钱,墙壁用的是最好的乳胶漆和最好的壁纸,我不舍得糟蹋。”

哦,如此说来,住在这样的新房子里,连呼吸都是罪过吧,因为我们呼出的可是二氧化碳呀!

我无法想象小A平日里,是怎样用心呵护她的新房子。她曾向我描述过,打扫卫生是如何辛苦。每个周末,她都要趴在地板上用抹布一点一点擦拭,细致到地砖的接缝处;她家的饭桌是昂贵的实木材质,她从来不允许孩子在餐桌上摆弄玩具,哪怕不小心磕出一个小坑,她都会心疼半天;她坦承当有穿着深色衣服的客人倚靠她家的墙壁时,她的内心是极其紧张的,日后怎么看,都觉得被倚靠过的那块有点儿黑……她住进了自己精心保养的房子里,房子顺便把她吃定了。在原本应该是用来放松身心的家里,她过得特别紧张。像她这般惶恐折旧的人,又怎么可能忍受火锅的味道残留在室内,四溢的蒸汽侵蚀家里的一切呢?

小A并不缺钱,只是在物质面前,她把自己放得太低。她的房子、她的车子、她的餐桌、她的沙发、她的新发型、她的新衣服、她的包……全都比她自己更重要,全部都是重于她的存在。她珍惜所有外物,以委屈或者拘谨自己的方式。

但事实是,房子装得再豪华,也是用来给人住的,要是连在里面吃一顿火锅都不舍得,那房子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家具再昂贵,也是买来给人用的,我们要爱惜它、保养它,不代表我们要在它面前活得谨小慎微,不小心磕了那便磕了,有什么大不了,人会变老,物会变旧,这是趋势,无人能挡;包包再大牌,它也是个装东西的容器,即便把它升级为标榜身价的存在,它也只是个配饰,永远不能占据主场;同样,恋人再完美、再重要,他也不能取代我们的全部,我们应该付出真心,珍惜每一段感情,但不代表我们可以没有原则,更不代表我们可以一再自轻、一再退让……

很多种生活是我们过不起的,但没有哪种生活是我们配不上的。在任何情境中,小心翼翼地维系,都不如轻轻松松地面对、大大方方地施展。当所有的事、物、人迎面扑来的时候,能留下的,注定是该留下的;将失去的,也注定是要失去的,谁都兜不住所有的时光荏苒,白的会变灰,新的要变旧,好的要变坏,鲜亮的要腐朽,脆弱的要折断,轰烈的要归于平淡。没事逛逛二手市场,不管是什么物件,即便用了十年还是九成新,那也是二手货,端看这十年来,是它摧残你,还是你摧残它。

生活本就艰难,我们还是努力活得风轻云淡些吧,宁愿背负自己也绝不背负全世界。我在我人生的任何阶段都不分高低贵贱,何种生活我都挨得过,何种生活我都受得起,你安,便一切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