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飄窗處手持電話,趙一期已經接打了好幾通的電話,手機都被他握到有些發熱了,他停了停,握手機的手隨手摘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隨手勾在手裡,又用另一隻手的大拇指和無名指用力的壓了壓太陽穴,已經很晚了,他只看見窗外不遠處的停機坪上已經沒有繁忙的飛機起降了,這一處機場醫院也徹底安謐了下來,這間觀察室內燈光依然透亮,趙一期轉身看了看在床上躺著的弟弟,他蒼白的臉龐上,嘴唇不知什麼時候不再抿著,已呈現跟他幾小時前走進來時看到的情形不同,此時的的趙一會嘴角開始劇烈的抖動著,眉頭更是扭緊了一般,趙一期趕緊戴好眼鏡,再用力的看了看他,自覺他似乎正經歷著一場惡夢般,果然趙一會的放在被子的雙臂開始扭動了起來,一隻手已經伸了出來,並且攥拳伸到了他自己下頜處,暴起的手指骨節抖動著,趙一期輕聲呼喚著,人已經走到床頭,伸手想要去抓趙一會的那隻手,但在空中他的動作又停了下來,似乎感覺不妥,一是覺得自己這樣會不會刺激到他,二是手裡還拿著還沒講完的電話,他還不能讓電話裡的人聽出什麼來,趙一期也不猶豫了,和電話裡的人說了句“晚點,我再回撥給你,先這樣吧。”並關了通話,床上的窸窣聲大了起來,夢中的趙一會的頭頂很快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他乾澀的喉頭滾動了好幾下,眼睛猛得睜開,握拳的那隻手被趙一期抓住了手腕,趙一會的頭左右搖動著,人直挺挺的就坐了起來,趙一期看他這樣,神情有些詫異道:“你~怎麼樣?”“哥~”趙一會低啞的聲音傳來,趙一期眼睛看著弟弟,醫生不是判斷他失語了?什麼中風?“你先躺好,你能說話?”趙一期急切的問著,趙一會此刻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哥哥,他有的只是失落,胸口淤積了沈重的東西,他恨不得起身找個東西用力的敲開,他眼神四處的在地板上掃射著,趙一期雙臂架在弟弟的肩膀旁,看著他的表情奇怪,想他是不是剛從夢裡驚醒,魂都還沒回過來,趙一會掙扎著,上身繃緊到有些抽搐的地步了,嘴裡低低的吼著:“她是我的,我怎麼把她弄丟了,是我的,她是我的…”見自己弟弟並沒有失語,而是嘴裡發出一串不明就里的話,趙一期稍微松了松神經,但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控制不住床上的人了,就立即說:“你到底怎麼啦?我要去叫醫生來。”“我躺了多久了?這裡是哪裡?我要去找她,我不怕,這次我什麼都不管了!”趙一會繼續喃喃道,“我不能躺著!我不要睡覺,我知道她在上海,我要找到她,我帶她走…”“趙一會!你先冷靜!你到底在說什麼!”趙一期接觸到弟弟的肩膀感覺他依然體溫高熱,而且他說話的嗓音嘶啞,此刻他又要幹嘛?為了不能擁有的感情?女人?他恨不得一拳頭揮了上去,趙一期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努力得控制著掙扎著要下床的趙一會,盡量壓低聲音說道:“兩天後你就要跟江小姐舉行婚禮,這個女孩子為了你,已經為你們的婚禮忙碌了好幾個月了,是你向人家求婚的,你得像個男人!”“我~可是我見到了Azzurra,我愛的是她,而且她有了我的baby。”趙一期聽到他說到baby一時張大的嘴巴突然頓了幾秒,眼鏡後的雙眸死死的盯著趙一會此刻充滿血絲的雙眼,兩人就這麼劍拔弩張的對視著,直到趙一會的眼神渙散起來,趙一期的心軟了幾秒,他的手從趙一會的肩膀處緩緩的放了,但身子卻坐到了床邊,指著手裡的電話說:“就在你躺在這裡的幾個小時內,我打到手機快沒電了,家裡如果知道我來了這裡,只是為了讓你醒了去找Azzurra,你覺得會怎樣?”見趙一會並不理會他,而是要去拔另一隻手上的輸液針管,趙一期繼續說道:“就在這短短兩天公司發生了太多事,已經面臨被強行吞併的危機,有些話我從沒對你說過,因為我一直覺得你太優秀,你一直沒有這麼深的進入一段感情裡,我以為你很理性,不會為情所苦,你應該得到幸福,以前的你處理自己的感情都不會這樣糾纏不清,你從澳洲回來,我也沒注意到你變了,是為忽略了你,我沒想到有一天你的感情會被公司的命運綁在了一起,我沒辦法綁架你不去找Azzurra,也不能那麼去做,公司我不會讓人輕易拿了去的,畢竟是我們趙家三代人的打拼的結果,我是總裁,我應該負責去應付一切問題,你現在平安的醒來就好,我可以明天飛回去了,至於你,你只要想好怎麼去找她?以什麼身分?什麼理由?多仔細想一想,如果沒有百分百把握帶著她安全跟你走,你也要像個男人為她考慮清楚,帶走帶不走的以後會出現什麼局面?”趙一會低頭拔掉輸液的針頭後沒有了後續的動作,他僵在床上,雙手交握,趙一期拿起旁邊的水杯遞給了他,他也接了,大口的喝了不少,趙一會的頭腦在飛速的反應著大哥的話,他對他前面的話根本聽不進去,鬱悶的胸腔內依然淤堵著,他並沒有失語,而是在Azzurra消失在自己眼前那一刻,他就像被山洪一樣崩塌的淤泥湮沒了,狂風暴雨沒能把他的人沖涮清醒,他無奈無助又無力,亂跌亂撞的他頭腦一片混亂,身體裡發出無數次讓他立刻能衝到Azzurra面前的聲音,但就是Azzurra對他說的那句以後再也不會再見了,反反覆覆的像暴雨一樣擊打著他,他無法控制已經隨著雨滴摔碎在一地的自己衝動的意念,從凝結懊悔煎熬著的胸口, Azzurra和江語萱的臉交替的出現,他看到了自己的無恥。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趙一期人又站到飄窗前面,兄弟倆人都沒有再說話,各自想著能說出什麼不讓這場艱難的拉鋸戰變得更加激化,趙一期暗自思忖著明天回到台北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近兩天的時間,不能把這個弟弟逼得真的不跟他回去,那他接下來會面臨更棘手的事態發展,就之前妤如打電話來告知他的一切看來,被設局收購的事情在公司已經瞞不住了,他本可以利用這個時機更進一步清理整頓集團整個管理階層,但弟弟趙一會和江語萱的婚禮似乎能改變些結局,可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趙一會整個人瘋了一樣,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去做擊潰他所謂的瀕臨完全崩潰的那根稻草,就算短時間內他無法理清自己能做什麼,也要幫他理順頭緒,這個時候至少要在身邊陪著他,集團以後如何發展,取決於現在能不能兩兄弟不相互拋棄,對於已經雙雙拋棄過一次的他們來說,沒有什麼是比那個時候更痛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