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相见欢似远方
56120300000009

第9章 风铃

第二天我是被梧桐推醒的,她说那个男人带着一群人来家里了。

我揉揉眼睛,一群人?是想打架吗?

离人的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听到动静后他从屋里走了出来,那时,我正在接二狗子递过来的衣裳,那是借给二狗子穿的,当然,衣裳的主人是离人。

“嘿嘿嘿。”我冲着离人笑。

离人瞥了眼衣裳,并未说什么。

“咦?”孙大娘的孙子看到离人之后歪着头看离人。

离人抚袖坐下。

小娃娃冲离人笑。

离人浅笑。

梧桐替离人倒茶。

“姐姐。”小娃娃口水流了下来。

梧桐倒茶的手颤了颤。

“姐姐。”小娃娃向离人跑去。

我看到乖娃在半空中飞舞的口水,轻盈,剔透。

离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

“啊哈哈哈。”梧桐一把放下茶壶抓起小娃娃站到一旁。

我“呼”了口气。

离人倒是神态自若的品着茶,而他袖中的手,微微张开。他刚才,紧张了。

“乖娃,真乖。”梧桐摸摸小娃娃的脸。

“嘿嘿。”小娃娃笑,然后嘟嘴。

“吧唧。”一个香吻印在梧桐的脸上。

“嗯?”梧桐瞪眼,她这么觉得,脸上湿漉漉黏糊糊的。“嘿,嘿。”梧桐僵硬的抱住乖娃,她的眉毛都要跳舞了。

孙大娘听到自己的孙子喊一个大男人为“姐姐”,一时半儿不知如何是好。

“对的吧,离人你看,我是你的妹妹,但是还是有人喊我姐姐的。”我一边帮孙大娘一家人续茶一边说,怕离人不接我的话,我又问二狗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以无大碍。”二狗子还在因为昨天匆匆离去不好意思。

“这还得感谢屏幽你啊,要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二狗子了。”

“狼。”

“呸呸呸,怎么会见不到,看我这张嘴。”孙大娘假装掌嘴:“我也真是人老了不中用,连自己儿子在自己面前都没认出来,还差点把他当成了灵。”

离人顿了一下。

“也只有屏幽你是聪明人,执意把二狗子带回家,还帮他疗伤。”

我朝离人看去。

离人与我对视。

我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离人。

“小幽哪里会疗伤,只是帮我打打下手而已。”离人忽然说。

“嗯?啊,是。但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二位。”孙大娘说完后干咳一声,喝了口茶,她的脸抽了抽。

“你的伤需静养,还是在家多休息些时日才好。”离人对着二狗子淡淡的说。

“是。”二狗子应声。

“嘿嘿。”小娃娃此时正满院子追着梧桐跑。

“你慢点。”孙大娘的媳妇嘱咐乖娃。

“乖娃比一般的娃娃聪明许多啊,他这么大就会说这么多话了。”梧桐对着孙媳妇说。

“是的呀,他走路也早,所以我们每天都要看着他,就是太淘。”

“淘点好啊,有灵气,你说是不是。”梧桐抓住乖娃的手。

“嘿嘿嘿。”乖娃笑。

“他吃饭什么的都知道自己摸摸肚子,吃饱了就说饱了,饿了也知道说饿了。是不是啊,乖娃。饱了没。”孙大娘问小娃娃。

乖娃举手转圈:“饱。”

“怎么饱的呀,啊,乖娃怎么饱的?”

“饱。”乖娃摸摸圆鼓鼓的肚子。

对于带娃,梧桐明显比我有一套。

送走孙大娘一家人后,我小憩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太闷,便爬到屋顶上吹风。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小河两岸长满了柳树。在小河后,是一条田间小道,有一群孩子正在田里抓鱼。在小道后,是一片水田,绿油油的秧苗一大片一大片。在水田后,是一片村落,村落上空有炊烟升起,还能隐约听到几声狗吠。在村落后,是一小片林子,其中最大的一棵便是人们祭祀的樟树。在林子后,便是我家。

有开门声。

邻居有人从屋内走出来。

一个人影,他穿着玄色衣裳,手中捧着一本书。

邻居家来客人了?这不是我见过的那个黑衣男子。

他背对着我,走到了屋前的一块石头前。

邻居家的房屋布置单从院子看就觉得有些奇怪。在院子里有一棵枯树,枯树旁立着一根杆子,另外一侧则有一块足以趟个人的红石头,在红石头旁又有棋盘、茶座。而红石头的对面,又是一根被横切开的木头。我想这木头也是用来坐人的。

不过更奇怪的是,这个穿玄色衣裳的人有一头卷发。

感觉到什么,那人转过身。

四目相对。

好黑的瞳。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

邻居家门外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我看见他的发在风中扬起,让我想到了赛湖的黑丝带。

“嗯?”感觉头发一松,我头上的青丝带被风吹到了远方。

我想要伸手去抓,可是重心不稳,脚下一滑。

他微张唇,向前挪了一步。

我收回手撑在屋顶上。

青丝带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消失在某个角落里。

“叮铃——叮铃——”

“噗通——噗通——”

我笑。

这条丝带跟了我好多年,是该换条新的了。

“公玉屏幽。”离人唤我。

我吓了一跳,什么?离人居然叫我公玉屏幽?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他居然叫我的全名?

穿玄色衣裳的人此时已经躺在红石上用手撑着头看书,当他听到“公玉屏幽”时,指尖在书侧轻敲了一下。

“离人。”我从屋顶上跳下来:“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生分?”

离人帮我理了理凌乱的发,对我说:“我有话同你说。”

“好,你说。”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大事。

离人走进里屋拉开帘子,站在小榭上。

我蹲下来碰了下芙蕖,吓跑了一只红蜻蜓。

“你可知道那位孙大娘今日话中的意思?”离人低头看面前的人儿。

“孙大娘说的话吗?她说了那么多话,我哪记得是什么话。”

“虽然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没在意,但是为兄不希望你以后随意带男人回家。”

我挠挠头:“离人你指的是孙大娘夸我聪明,还把二狗子带回家疗伤这件事?”

离人回答孙大娘时说二狗子是离人帮忙疗伤的,而我只是打下手,自然有离人的意思。毕竟姑娘家家把男人带回家不合礼数,也会遭来闲言碎语。

“亏你还记得。那孙大娘说这话,你没听出来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不就是如果是我与二狗子独处一室不好,或者是未出阁的女子与未婚的男子在一个房间里不好嘛。反正你说了当时你也在,二狗子又是一直昏迷,他哪知道是谁照顾的他。所以我也没在孙大娘面前提起黄老师与大耳啊,因为你昨日的确是不在加家中。我想孙大娘也不至于特意跑去问黄老师与大耳他们有没有见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帮二狗子疗伤,我究竟有没有与二狗子独处一室吧。不过,孙大娘当时说‘也只有屏幽你是聪明人,执意把二狗子带回家,还帮他疗伤’这句话时,我是真的不喜欢‘执意’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我硬逼着把二狗子带回家的一样,我这不是为了救二狗子的命要紧嘛。”我划着水面玩儿。

“你是心大还是真不懂,你知道此事的后果吗?如果有人真的把这件事情夸大来说,那是有损你的名誉的。那二狗子身为男子倒是无所谓,可你就不同。强词夺理一些,一但孙大娘把这件事放大,你能怎么办?顺理成章,为了维护名声,女方只能委曲求全。再往深处想,她还可能就是把你当成未来儿媳妇考虑。”

“是你想多了。”我还挺佩服离人,怎么都想到这个层面了。

“你还涉世未深,不懂其中的道理。有些事情,不怕我们想的少,就怕别人想的多。”

我耸肩:“是,离人说的都对。”

“还有,那黄老师与大耳又是谁?我一天没在家,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就是刚认识的人,放心吧,我有分寸。倒是你,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唠叨了?我是不是该给你物色个小娘子来管教管教你了?嗯?”我推着离人走到亭子里。

“就你嘴贫。”离人在亭子里坐下。

“来,你给我弹首曲子吧。”

“不想弹。”离人拒绝。

“可是我想听,你就弹吧,我最喜欢你弹曲子时的样子了。”我坐到离人旁边。

“你上次还说最喜欢我品茶时的样子。”离人将手覆于琴上。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而另一边。

孙大娘正在洗菜,她对着二狗子说:“你说,二狗子,你对那屏幽是什么感觉。”

“狼,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娘就问问,你就告诉娘你有啥想法。”

二狗子低下头来:“我就觉得,她美。”

孙大娘笑:“这我当然知道,那你看乖孙他娘,不也美。我就说,你对她有没有啥想法。”

“啥想法?”

“你看你……”孙大娘停下洗菜,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坐到二狗子旁边:“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找媳妇的问题了。你爹去的早,我好不容易活到这个年纪,自然是希望你们能讨个好媳妇,生一大群胖娃娃了。”

“我,都听娘的。”二狗子“嘿嘿”的笑。

“乖儿子。”孙大娘摸了下二狗子的头:“我觉得这屏幽不错,就是她那哥哥……”孙大娘抠了下牙:“她那哥哥不咋样,不过没关系,娶进门的媳妇自然是咱家的人,她再偏心于娘家那边也没啥可能,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娘家那边的人再疼她也就那样了。我看这屏幽可能是看上你了。”

二狗子半信半疑。

“我家儿子长得也不赖。”孙大娘拍拍二狗子的脸:“我看她是对你一见钟情,否则怎么刚看到你就把你往家里带?”

“狼,她那不是为了救我嘛。”二狗子说。

“她是为了救你,但她救你的办法有那么多种,难道一定要把你往家里带吗?还有,我分明看到是黄老师和大耳把你带到她家里去的,我也问过大耳了,你洗澡换衣都是大耳帮你的,她哥哥要是当时在家,为什么不是她哥哥帮你洗澡换衣服,还要麻烦人家大耳作甚?”

“或许他哥哥后来回来了呢?”

“管他呢,他爱咋样就咋样。主要是看我儿你的想法,你要是喜欢屏幽,我就帮你去提亲,咱这没有媒婆提亲这种说法,也省去了不少麻烦。这么标志的姑娘,要早下手为强才好。”

“我……”二狗子的脸微红。

“呦,我儿子还脸红了,那你说,我要不要去提亲了?”孙大娘拍拍二狗子的后背。

“我不知道。”二狗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儿啊,这可是你婚姻大事,这都得看你怎么选了,做事咱就得乘早不乘晚懂不。”

二狗子点头。

“那你要不要娘去提亲啊?”

二狗子又点头。

“哈哈哈。”孙大娘大笑。

“嘿嘿。”一边玩土的乖娃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