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花与叶的交接期
是的，我们都把对方当作了可以对着说话的透明空气而已。
彼岸无奈地笑笑，点点头。又接着拿起了笛子，继续刚才未完的曲调。
罗仁堂最近可是特别热闹。仔细一看，这些人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生病中毒，手里却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根本不是来看病的样子。罗仁堂也没有免费送药的活动，他们这是干吗呀？
嗨！还不是罗莎在南方的婚礼上一舞成名，这些人全都是来提亲的！
虽说平日来提亲的也不少，可也没像现在这样蜂拥而至啊！来提亲的人猛然多了起来，快要把妙仁堂的门槛都踏平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一曲舞跳的！你现在可是名声在外呢！”楚千阳站在她身边，酸溜溜地说道。“现在谁不知道罗仁的女儿才貌双全啊，都挣着抢着要娶你呢！”
听了这话，罗莎反而开心地凑到千阳鼻子前，细细打量他后说道，“哦，千阳吃醋了！”
“我就要上京去了。留你在家，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呢，我得多不放心啊，考试都不能安心了。”千阳继续说着。
罗莎大笑起来。千阳越是这样紧张在乎她，她就越是开心。不过千阳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们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天相处日子，之后千阳就要进京赶考了。
“我的曲子呢？”罗莎突然问道。他们可是说好的，在千阳临走时，都要为对方准备好。
“自然是已经为你作好了。我的舞蹈呢？”千阳转而问罗莎。
“放心吧。保证比在大师兄婚礼上的那支舞还要漂亮呢！”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向后院走去。
笛声起，裙摆飞扬。
清脆的笛声中，时而清婉，时而激扬，如同内心起初的平和，到某一时刻的心跳；舞步时而轻缓，时而眼花缭乱的繁杂，如同一直处于跌宕起伏中的湍流，总是在温暖的幸福与悦人的惊喜中徜徉。
千阳的笛声，温暖而明亮。是由衷发出的幸福感，是对美好未来的期望。
罗莎的舞姿，华丽而深情。是女儿悸动之心的含情脉脉，是对上苍的感激，是对爱情的向往。
站立在那里吹笛的千阳，如挺拔的松树，伟岸屹立。他的笛声化身一只歌声清脆婉转的百灵，在这棵松上伫立，悠悠鸣唱。
院中翩翩起舞的罗莎，像一只美丽的彩蝶，舞着绚丽的彩衣，在绯红的云端漫步。不，彩蝶哪比得上罗莎的光芒。
不论是曲子还是舞蹈，都是两人情到深处的流露。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如同是是先商议好的一样，似乎是已经排演了好几遍。每个节拍正好赶上了每个步子，就连曲子的高潮部分都跟舞蹈最激情的一段相吻合。当最后一个舞步收尾的时候，笛子里的音符也微微一颤，拉起了尾音。
两人相对一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的神色。这是上天注定的么？让他们如此默契，如此合拍。
罗莎起身走到千阳面前，两人都笑盈盈地望着对方，却不知如何开口。心中想着，自己与千阳莫非真是那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呀！女儿家这样想真是不害臊。罗莎一下子红了脸。正欲遮掩，却发现千阳的脸竟然也在此时红了，莫非连这个都想到一块去了么？
罗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笑容逐渐凝固在了嘴角，眼睛里的流光溢彩黯淡了下去。
“可是，我们就要分开一段时间了。”罗莎幽怨的说道。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习惯两个人朝夕相处，这一朝分别，怎能不伤悲呢。
“莎莎……”楚千阳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心中何尝不是依依不舍，何尝不是无限惆怅。可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身边还有柔弱女子，他怎么能在这里悲悲戚戚呢！
“莎莎，我像你保证，一旦考上武魁，我会立马回来迎娶你。”
罗莎却依然没有开心起来。“一定要考上武魁才回来吗？若是考不上呢？难道就不回来了？”
“回是肯定回来。不过……我会再考的，直到考中为止，我才能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你觉得我是那种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吗？”罗莎皱起了眉头，瞪起了眼睛看着楚千阳，那眼神让楚千阳也为之一振。
“再一个三年，我可以等。可万一你三年复三年呢？若是你八十岁了才高中，你要我等到八十岁吗？”
“不是的……”楚千阳顿时被罗莎的话塞住。顿了顿，千阳坚定地对罗莎说道，“我一定会考中的！”末了又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了一句：“一定会。”
“千阳，你知道我并无诅咒你考不上的意思……”罗莎连忙解释道，知道临要出门去考试了，人都忌讳这个。“可是，你为我想想……”女人的青春没有几年，耽误不得。
罗莎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楚千阳他懂。想了想，千阳终于做出了决定。“莎莎，不管我这次能不能考上，我都会娶你为妻。若是不中，我还会一直努力考下去，补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看到罗莎要开口，千阳赶忙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不是在乎功名利禄的女子，就当你是成全我好吗？”
看着千阳的那一脸恳求，罗莎没有办法说不。但心中却疑惑了起来，千阳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考试，追求功名？以她对千阳的了解，他也不是一个追求名利之人啊！
罗莎点点头，转念又想起另一件事。光想着千阳若是考不上会如何如何，可他若是考上了呢？
“你若是真夺得了武魁，到时不知到有多少王孙贵族抢着招你做女婿呢。人家的女儿又长得花容月貌。你巴不得大小登科，早把我忘到一边去了！”罗莎娇嗔委屈地说道，仿佛这话已经成了真事一般，惹人无限怜爱。
见罗莎如此不信任他，楚千阳着急起来。“莎莎，我楚千阳绝不会做那种停妻再娶妻的事呢！我对天发誓，我若有负于你，必遭……”
一只手指堵到了千阳的嘴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女儿家的体香，脂粉的花香，以及她经常把弄药材而沾染上的药香，三香一起传进了千阳的鼻子，醉人心脾。“我才不要你发什么毒誓呢，我相信的是你的心。”
时间真是个怪东西，你越是想留住它，它跑的却越快。眼看离楚千阳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罗莎的心里就如同跟沙子一起研磨般的难受。可是却还不敢让千阳看出来，怕被他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而分心，影响了他的考试。每次见到千阳都笑得如阳光一般地灿烂，为千阳跳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舞蹈。
千阳就要离开了，能让他多看一遍就是一遍。自己也可以多听听他的笛声，就算人不在了，声音也能在心里留个念想。
每一次的跳跃，都是刀尖上的舞蹈。疼在心中，淅沥沥地流血。
千阳何尝不是一样的难过，尤其是看着罗莎为她强颜欢笑的面孔，心里就满是心疼。
一曲舞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罗莎现在越来越害怕开口跟千阳说话，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哭了出来。
倒是有意外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
“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一个小丫鬟跑来，对着罗莎说道。
罗莎心中奇怪。这些日子爹爹光为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提亲者就已经够忙的了，怎么还会有事情要叫她过去呢？该不会是爹爹真的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改变主意要把自己嫁给别人了吧！
罗莎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赶紧朝爹爹的房里走去。
“爹爹什么事啊？”不等进屋，罗莎在门口就嚷上了。“是不是又有人来提亲啊？不用问我的意见，直接回掉就行了。”话说着，罗莎已经站到了罗仁的面前。
“倒不是提亲的。那些前来提亲的人不都被你给赶回去了么。这会是比提亲还要麻烦了！”罗仁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是什么？”罗莎疑惑。还有比提亲更麻烦的事？
“人家请你去跳一曲，愿意花高额的礼金！”拍了拍手中厚厚地一摞的请柬，罗仁略带自嘲地笑道，“莎莎，你现在可是身价不菲啊！”
“因为娶不到我，所以就花钱买我一舞吗？那他们是娶我这个人，还是把我买回去当舞娘的？”罗莎冷冷说道。
罗仁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爹爹自然知道你是不愿意去的。可是……”罗仁踌躇了半天，还是把那一摞请柬放到了她面前，示意她自己看看。罗莎疑惑地看了爹爹一眼，打开请柬看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爹爹会如此忧虑了。来者都是这里的乡绅贵族，稍有得罪，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看看后面答应的礼金，价格不菲，却是让罗莎更为来气。
“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青楼绾坊卖唱的歌妓吗！”罗莎瞪圆了她的杏仁眼，拍着桌子吼道。丝毫没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罗莎也知道，来者都是这里的达官贵人，虽然父亲的医术在这十里八乡也名声远扬，但也毕竟是平头老百姓，跟他们斗不起的。
咬了咬嘴唇，罗莎突然有了主意。“爹，你去跟他们说，我已经离开了这里，跟千阳一起上京去了。”
这会轮到罗仁吃惊了，没想到这丫头会想出这样的谎话来。“可是莎莎，万一被他们发现你没走……”
“这可不是谎言。”罗莎打断了父亲的话，“我决定了，这就跟千阳一起上京。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然后从后门走。他们若是不信，爹你就请他们来，看看我到底在不在。”
不等罗仁再说什么，罗莎已经扭头走人。罗仁望着女儿的背影只能一直叹气，真是养不教，父之过。他真是把这个女儿给宠坏了。
而罗莎这会心里可像是开了一朵美丽的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本来她心里就因要与千阳分开而郁郁寡欢。没想到这些达官贵族的无耻，却让她灵机一动。既然舍不得千阳，为何不跟他一起走呢？若是平日里提出，爹爹少不得反对她出远门，现在正好给了她一个离家的理由。
出了厅门，看见千阳就在门口站着。见到罗莎一脸惊喜，不等罗莎开口，就快步赶上前来，“莎莎，你真要跟我一起走？”
看来楚千阳在门口已经都听到了。见罗莎点点头，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本来他站在这，就是担心莎莎会不会迫于压力答应他们，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惊喜。
“赶紧收拾，咱们马上走人。不然爹爹也顶不住那些人的压力啊。”
罗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打着包裹，现在这心里终于轻松了，那些终日忍着的眼泪已经跑地无影无踪。不过就是有点对不起爹爹。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转眼女儿就跟别的男人跑了。虽然罗莎心中也舍不得爹爹，但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千阳，只能委屈爹爹了。
罗莎的包袱很简单，在她看来，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把盘缠带足，就没有什么应付不了的。虽然距离楚千阳原本定的出发日子还有几天，这也不得不提前上路了。
本是罗莎感觉最难熬的几天，谁知却成了最让她雀跃欣喜的日子。
拜别了父亲，罗莎就这样匆匆与楚千阳塌上了征程。
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路上，罗莎心情一片大好，忍不住想要欢呼起来。长了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平日的自己就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是衣食无忧，却也是没见过什么市面。走的最远的地方还是跟父亲一起出诊去的。如今不同，她要去京城啦，身边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她能不美滋滋的吗？
“喂！你俩等等！”
一个声音从身后追了上来。罗莎第一反应就是完了，早知道真不该这么招摇地走大路啊！该不会是被那些下请柬的人给追了上来吧？就要拉着千阳赶紧跑。可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好像是大师兄啊！
罗莎做贼般地回头一看，一口气松了下来。还真是大师兄。南方身后也背了个包裹，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我说莎莎，怎么我越喊你还越跑啊！”南方跑到他们面前停下，边擦汗边说道。“我这刚一回咱们妙仁堂，就听师父说你已经跟千阳走了。”
罗莎的做贼心虚被南方看出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师兄啊，你怎么也来了？”
“你还说呢！”南方不满地看了这小师妹一眼，“你有了千阳，就不管大师兄了是不是啊！你忘了我也要考试去的啊！”
“知道知道，我当然没忘啊。”罗莎陪着笑脸说道，“大师兄你的御医考试是在他们文武考试之后，你不用走的这么早的。何况你才结婚没多久，新婚燕尔的，该多陪陪英子姐姐，你这一走，她可就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对于这点，罗莎心里是深有体会，知道与心爱之人分别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
“你当我不想陪你英子姐啊！”南方没好气地白了这个古灵精怪地小师妹一眼。“还不是师父，他担心你啊，叫我追上你一起走，路上好有个照应。”
千阳听了这话，苦笑起来。“看来伯父对我还是不放心啊，还怕我一个人照顾不好莎莎呢。”
毕竟出发的早，要考试的两人也准备充分，对自己充满信心，一路走来，三人倒如同游玩一般，轻松自在。最有趣的要数罗莎的这个大师兄南方了，每到一处，必用纸笔写下所见所闻，以及相思之情，找到驿站给寄回家去。
终于是到了京城。罗莎打量着这座雄伟的城府，虽说自己三岁之前是在这里生活，可不知道是它变化太大，还是罗莎当时年纪太小，竟然对这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三人找了间客栈安心住下，就等着考试那天的到来。
彼岸的一曲吹奏完了。
每一个音符，本来都应该洋溢着浓浓爱意和满满幸福，可笛声在于吹笛人的心境。还是那春光明媚的曲子，此刻听来，却带着一股忧伤的味道，经久不息地在这曲子中萦绕。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再为你将故事了。”彼岸放下笛子，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