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鹤打了半场就觉得累了,坐在替补席上趁着树荫乘凉。
不知道哪来的女生找到机会就班长来班长去,问他渴不渴饿不饿,童鹤寻思自己不是她们的班长,是她们的孩子。
他扫了一圈,班上的男生都差不多在这了,除了江沉。
身后有两个休息的男生恰好在聊天。
“为啥江沉不来啊,优等生就可以不上体育课吗?”
“这点难说,不过听说昨天晚上江沉被梁主任训了,在三楼呆到了十一点多。”
“老梁真狠,年级第一都能训……诶,为什么训啊?”
“谁知道?老梁的脑回路不是我们一般人能猜得到的。”
童鹤竖着耳朵偷听,低头的时候略微蹙眉。
江沉昨天晚上等他等到十一点半?
没来得及深思,思绪被喧闹声打断。
一起上体育课的是六班跟九班,听说童鹤在打篮球,女生们三五成群地就把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有勇气者买了几瓶运动饮料,抱在手里你推我攘地想挣当第一个送水者,颇有点想斗个头破血流的意思。
童鹤被那群喋喋不休的声音烦得回头,又只看到一群女孩子迎风造作不胜娇羞。
……可怕。
明眼人都看出来那群女孩子想吸引童鹤的注意,唯有他本人悄悄地往人少的地方挪。
一边挪一边小声念叨:“总有刁民想害朕。”
事实证明,童鹤第六感是对的。
没过多久,隔壁球场上就多了一队人,正是蔡东衡和他的四个小弟。
这队人表面上在打球,实则扰乱秩序,瞅准机会了就把自己的球往隔壁场子上扔。
六班一开始正打得火热,却也渐渐地被他贱坏了气氛。
首先爆发的是被篮球砸到腰的楚澄,“蔡东衡你他妈要死啊,老是把球扔过来我们这边干什么!”
“哎呀,不好意思,失误。”
蔡东衡笑着接过传回来的球,挑衅地笑了一下。
楚澄是出了名的不炸则已一炸惊人,蔡东衡这种“邪魅狷狂”的嘴角一勾,他就想把这人的头盖骨给他掀起来。
“今天你楚爷爷就教你什么时候规矩!”
“班长,劝劝架呀……”身后有女生小声地道。
蔡东衡脾气很炸,万一楚澄真跟他打起来了……一米七要吃亏。
童鹤正跷二郎腿看热闹呢,只见楚澄跟蔡东衡你啐我一口我呸你一下,嘴仗打得毫无公德心,实在过分。
“楚澄,动嘴有什么意思,动手啊……”童鹤看热闹看的正起劲儿,身后的女孩堆里一个水瓶突然飞了出来。
“蔡东衡你不准骚扰人家六……啊!童鹤小心!”
童鹤:这群刁民!
江沉刚在课室看书没多久,班主任杨帆火急火燎地就赶到班门口。
“江沉,童鹤受伤了,你快去医务室一趟。”
江沉愣了一下,蹙眉,“他受伤跟我……”末了,顿了一下。
是有关系的。
当初他答应梁主任的时候,说的就是要在校园的学习跟生活上面照顾童鹤。
毕竟那笔钱明面上叫“优等生助学补贴金”,但实际上是“托管费”。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校医室的时候,童鹤正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痛,楚澄一脸担心地在隔壁。
校医检查过了,什么事也没有,但他就一直在叫疼。
杨帆简单地问了下情况,确认没事之后才走到童鹤的床边,“感觉怎么样?”
童鹤见他来了,立刻抬手抱着他的腰,“呜呜呜老杨我被人校园暴力了。”
杨帆略是一挑眉,“你可别把我衬衣哭脏了。”
童鹤:“……”
杨帆:“我懒得洗。”
杨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行了,不是打架就别装了,你这情况我见多了,好好休息一会。”
童鹤摇头眯着眼睛用手扶着额头,一副林黛玉再世的模样,“不行啊老杨,我头晕……脑袋疼,老杨,啊,杨老师,帆帆……”
“你小学就拿奥斯卡演技浮夸奖了是不是?”
“哎呀疼疼……”
“……别叫了,你现在跟江沉上三楼A课室自习,待会下午要开年级会议,你们两个不用去了。”
“脑袋痛痛……”
“再喊我就让梁主任送你去医院照CT了。”
“……”
杨帆走的时候,顺带还拎起了隔壁一脸担忧的楚澄。
起来的时候,楚澄屁股底下的扑克牌全部散落在地。
“老师,你听我解释。”他连忙伸手扶起自己的额头,“我也头疼!”
杨帆深呼吸一口气,艰难保持微笑:“我不要你解释,都听我的,听我的没错。去我办公室多写两道化学题以毒攻毒。”
“……”
杨帆拎着楚澄离开,江沉站在病床前看着童鹤把剩下半幅扑克牌从病床上拿出来,跟楚澄的半幅合为一体。
这两个怕不是玩病人游戏,是在玩抓阄。
“走吧,A课室那边……”
“你昨天晚上被梁主任留到十一点半?”童鹤叠着扑克问道。
江沉顿了下,“没有,主任九点半就走了。”
“那你为什么留那么久?”
“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主任找你。”
等他回来啊。
童鹤摸牌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后抬头把扑克展牌,“抽一张。”
“再不去杨老师又要来找我们了。”
“抽一张。”
他不依不饶,江沉没有办法,只好随意抽了一张。
黑桃八。
“行吧,你手还挺准的。”童鹤抬眼看着江沉,听着有些无奈。
“干什么?”
“你看这黑桃,像不像你的头发?”
“……”
“你看这8,像不像你的眼镜?”
“……”
离开校医室,江沉走在身前,正盛的日光落在他背影上,童鹤能从他那件宽松的校服后隐约看到他背后的线条。
其实单论身材,小蘑菇精长得还挺合现在的小女生的审美的,高瘦白净。
就是发型土了点。
就算他五官不怎么样,可胜在高跟白,换个发型应该很容易吸引到女孩子的注意。
当个普通的男朋友,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吧。
童鹤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更想抬手去揪江沉的头发。
只可惜前者警惕心很重,童鹤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他察觉,“你走快点。”
“好的。”童鹤装作无事发生,双手插兜。
他摸到了兜里的扑克牌。
刚刚叫江沉抽的时候,他自己想了一张牌,想着要是江沉挑到了花色是一样的,或者是数字是一样的,他就去A课室。
可没想到江沉的手这么准,就抽到了黑桃八。
他想的那张黑桃八。
这一定是孽缘。
到三楼A课室的时候,童鹤心里那种郁闷更重。
这课室跟班里的一样,小组式的课桌椅子,前后还有一个书柜。
只不过比课室干净,少了一点人气。
这种地方适合那些小情侣啊。
以后有女朋友了一定把江沉拎走,然后占为己用。
“按照我给你列的复习表,现在应该先背书。”江沉翻开语文书,把诗经两首翻出来,“这两首你会吗?”
课本上的是《氓》跟《采薇》。
对于江沉这种好学生,看几遍就背完了。
童鹤扫了一眼,一看这种古诗就觉得心火烧。
没押韵的背着也就算了,还那么多字不认识。
一热起来童鹤就喜欢动手动脚,他走到课室后的空调前开到二十二度,解开领口的扣子俯身对着吹。
冷气一来,就把他被古诗炸起来的鹤毛顺得服服帖帖,“啊……真爽。”
江沉知道这人就不会专专心心地看书,摊开面前的数学习题就开始研究难题。
刚解完一道,试卷上倏然落了一道阴影。
他蹙眉,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修长白皙节骨分明的手落到了试卷的右上角,那是一只相当漂亮的手,指甲修建的整齐干净,铺盖着一层淡淡的粉,手臂上还带着因为近距离吹空调而沾染上未散的寒气,绕过他的后颈落到卷面上的时候微微地刺激了一下他后颈的皮肤。
他回头的时候,视线恰好撞进了童鹤全开的领口,修长的锁骨像是两道流畅的斜线,一直往肩膀延伸没入统一刻板的校服领口下,贴近的时候似乎还能感觉到皮肤上的凉意。
像是牛奶白糖调味出来的冰糕,从零下温度中拿出来时还覆落的一层小小白霜。
“这是什么啊?人做的吗?你为什么会啊?”
现实回以他的却是童鹤的素质三连。
他默默回头,“很简单。”
铅笔落到开头的一个解字开始,想给他讲解却发现以现在的童鹤或许根本听不懂。
“这道题是比较难的几何题……我们还没开始讲这种类型的几何,我自己找来做的。”
“哦。”童鹤拿了起来,倒是用了三分心思去看,“我初中的时候觉得几何最好学,中考的时候拉分的地方也应该是几何。”
他顺着江沉画的几条辅助线,勉强地看出了几个全等三角形,但也仅此而已。
江沉眼镜框下的瞳微微闪过窗外的光,落到童鹤的脸上是三分探究。
明明是个差生,却是一副“老子曾经也牛x过”的表情。
“你要是打好基础,数学其实很好学的。”
“别了,我现在晕数字。”
“……”
“诶江沉,既然你数学那么好,还喜欢做几何,那我考考你。”
童鹤摸了一张白纸,找了尺子跟铅笔,画了一个四边形,然后在四边形的右上角又加了一条斜线割开,用铅笔擦掉多余的线条,剩下的图案就像是一个正方形被折了一个角。
“加一条斜线,一条,把这个图案切割成两个三角形。”
童鹤挑眉,把纸转了个方向推到江沉面前,“如果你能做出来……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做不出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沉看了一眼,脑海里闪过无数条辅助线,却发现这是个死题。
一条辅助线根本不可能把这个缺了角的正方形割成两个三角形。
抬头,看到的却是童鹤满眼的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