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最后几个字,南司纯几乎是一个一个咬出来的。
看着她凝重的表情,蓝樱舞终于相信,这次的话不再是谎言。
“他现在在哪儿?”转了语气,她的手一把抓住南司纯的小臂,紧得甚至让她差点吃痛叫出声来。
白了她一眼,南司纯有些哀怨地说:
“不是不关心吗?怎么这会儿急成这样?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还不给我说实话!”蓝樱舞突然大喝一声,吓得南司纯止不住愣,有些发懵。
最终,还是选择翕动着唇告诉她实情:
“聿哥哥当然在家里!婶婶和银莎都在,他现在很虚弱,医生说,求生意志也很薄弱……”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也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
“马上带我过去。”蓝樱舞二话不说,一把抓起手边的包包,急步就往外走。
南司纯微微一笑,赶紧迈步跟上。
南司大宅里,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沉寂,气压低得随时可以让人窒息。
二楼的房间里,银莎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双嫩白的小手握住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
“莎莎,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照顾小聿。”南司夫人轻声劝导着,当即就要拨开他们交握的手。
银莎像被火烫到一般,赶紧躲开了,眼中,是坚定而澄澈的神采:
“阿姨,我会一直守着他,直到……他醒过来为止!”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已然哽咽得不成样子,听得南司夫人也是一阵阵的心酸。
看着床上躺着的俊美少年,她的心宛如被刀子割着——
那是她的儿子,是她和最爱的那个男人共同的孩子啊!
可她只能眼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瘦弱下去,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那种挫败感,让她恨不能代替儿子去死。
“小舞……”恍惚中,床上的少年轻轻呢喃着某人的名字,听得银莎止不住一愣,随即就掉下眼泪来。
南司夫人也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心下不禁黯然——
原来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忘了那个女孩子的。
十年前就注定的路,她想方设法阻挠了十年,如今却依然回到了原点,是不是,终究都是她太过自私?
“不要离开我,小舞……”床上的少年依然昏迷不醒,口中却从没断过那声呼唤,仿佛这一觉,睡觉极不安稳。
银莎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将他的一只手举起放到颊边,白净的小脸上渐渐地荡出微笑:
“聿,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我不会让你死,所以请你一定要醒过来……”
屋子里很静,除了她再没有一个人听到,但这些话,却犹如拥有魔力般,让南司聿奇迹般地平静起来。
她没有注意到,门外那个看上去格外落寞的修长身影,是那么的萧索,那么的无助,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蓝樱舞和南司纯赶到的时候,刚踏上二楼就看到了罗尔的身影。
他正静静地站在门外,痴痴地看着里面的人,至于是看南司聿还是银莎,就不得而知了。
蓝樱舞好奇地走近他身边,也没有惊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也做了旁听的姿态。
南司纯暗自着急,正想找个人去报个信儿的,却被蓝樱舞紧紧地拉住。
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静静地位着南司纯,却始终都不开口。
“聿,我会把你一辈子放在心里的,你要快些好起来,我们一起看日出,听雨,数星星,好么?”
“聿,不要再睡下去了,我会很担心、很害怕的……”
不眠不休的疲劳战术终于让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而且还有越来越浓酣之意。
听着她一声声满含着痴恋的劝慰,蓝樱舞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突然转身,她迈开步子就往南司家的大门跑。
南司纯不顾上神情有些怪异的罗尔,赶紧也迈着步子追了出去。
草地上,花儿全都凋谢了,只留下一片萧索。
“喂,你刚才干嘛不进去?”南司纯不解地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明天还都有各自的事要做。
“你没看到里面的情形吗?”蓝樱舞冷不冷热不热地回了她一句,笑得很凄凉。
“切!不要告诉我,你是怕了那个银莎或者是被她感动了才只站门口而不进门的!”南司纯摆出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笑得格外鄙夷。
蓝樱舞扯了扯唇角,不再开口说话,目光却悠远地看着不知名处,若有所思。
南司纯很想努力看清她眼底的那抹情绪,却终究还是无法得偿所愿——
她依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在想什么。
蓝樱舞的探病之行无果而终,一直以为她和他就要这样结束了,却没想到,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竟然迎来了一位令她完全想不到的贵客——
南司夫人!
那是一个精明而睿智无情的女强人,这是她给蓝樱舞的所有印象。
夕冥大宅里,蓝樱舞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而认真,根本不似之前的样子。
南司夫人看着她,完全没有要提来意的迹象。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很尴尬,谁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蓝樱舞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乐得清闲,只是坐在沙发上想自己的心事。
南司夫人见她对自己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差点一个没忍住就发起火来,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
看着她,想起十年前,南司夫的眼神越飘越远……
见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蓝樱舞越来越奇怪——这个超级女强人难道只是来闲坐的?
没心情猜她的来意,蓝樱舞无奈地起身去煮咖啡,也算让她们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也许是她的离去惊醒了南司夫人,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一副跟外国元首谈判的架势。
“蓝樱小姐。”她淡淡地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杯里的糖块,表情很复杂。
“是。”蓝樱舞低眉顺眼地错开视线,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恨我?”南司夫人问得坦然,却颇有明知故问的嫌疑。
蓝樱舞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
“之前是恨过,但现在不恨了。”她实话实说,目光澄澈地回视着她。
“难道你不恨我十年前拆散你和小聿?”南司夫人不太相信地追问了一句,目光中隐含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蓝樱舞微微一愣,许久之后才缓缓地摇头:
“十年前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低低的,带着几分惋惜的声音,就那么传了出来。
南司夫人错愕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又回神:
“你是说,对于十年前的事,你全都忘了?你……失忆过?”
见她分明就是肯定的意思,南司夫人突然间自嘲地笑了起来,眼眸却泛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原来是这样……可怜我还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拦你,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在乎……”她笑得悲哀、凄凉、落寞,“难怪……这么久,你连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
蓝樱舞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指谁,但此刻她却不想解释。
旁观南司夫人激动过后,她才再次开口:
“夫人今天来,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吧?”实在没时间也没心情跟这个女人耗。
听了她的话,南司夫人突然脸色一正,随即就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蓝樱舞不解地看着她越走越近,最后站定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处。
她的脸泛出苍白之色,风华正茂的眉眼处,已经隐隐能看出皱纹的痕迹。
“所以,我亲自来拜托你……拜托你,去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说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强人,竟然认认真真地弯下身子,向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让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蓝樱舞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扶她起来。
“我来向你道歉,向你赔罪,只希望你能去看看他,可以吗……”
那个颤抖着问她可不可以的女人,那个只为了儿子能够继续生存下去而低下高傲的头颅去拜托别人的女人,那个她以为曾经可以睥睨天下的女人——
原来,也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母亲而已……
知道了她的来意,蓝樱舞也不再含糊其词。
直对上南司夫人那哀伤的眼眸,她静静地开口:
“其实我前几天已经去过了,只不过……刚好赶上银莎也在,所以就没进门……”
“我是打算让小聿和银莎订婚,但是现在……”她急着想要解释清楚。
蓝樱舞立即打断了她:
“我理解,也知道您想说什么,我答应您就是了。”
她甚至不给她把话说的机会,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话。
南司夫人一时间愣在当场,甚至都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她还是一副呆愣着难以置信的模样,蓝樱舞不禁有些好笑:
“夫人?”抬起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终于让她回了神。
“啊?”不过很显然,她完全没有在意她之前的话。
“我是想说,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走了?”蓝樱舞只好换了个话题,心底也是希望越早见到南司聿越好。
听了她的话,南司夫人喜出望外,赶紧拉上蓝樱舞就走。
她在心底苦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她的宝贝儿子徘徊在生死边缘,只怕这位老佛爷压根儿就不会鸟她吧。
南司家的车开得飞快,蓝樱舞坐在后座上,实在不得在佩服他家司机的技术,那简直就是一绝!
车子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南司大宅的门外,蓝樱舞完全忘记了旁边的南司夫人,只是颇为心急地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屋子里跑。
看她忙乱的背影,想着儿子见到她的开心和喜悦,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十年前的那个决定是那么的荒谬,那么的幼稚可笑!
房间里,银莎依然含着微笑坐在床沿上,两只小手握住他的一只大手。
轻咳一声,提醒了里面的人之后,蓝樱舞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
“谁让你来的?出去!”银莎看清是她后,翻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
蓝樱舞不悦地挑起眉头,刚想说她长能耐了,南司夫人就跟了上来,赶紧走到银莎身边,小小声地解释着什么。
不过,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与她无关。
她最在乎的,是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家伙的生命……
看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庞,心底突然开始抽痛起来,一点一点,像被钝刀子割着,不能爽快地解脱,更无法任由它痛!
她自作主张地坐在床沿,代替了银莎的位子,双手捧起南司聿的手,望向他的目光温柔且心疼。
“聿,睡了这么久,是不是该醒醒了……我又回来了,因为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谈完……所以,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活蹦乱跳地出现,不然,以后你我再没有见面的日子!”
先哄后吓,是不是也接近先礼后兵了?
突然,被她握在手中的大手微微一颤动了一下,立即惊得蓝樱舞大喊起来:
“他醒了!他的手动了!”
被她的喊声惊到,银莎和南司夫人微微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冲到床前,欣喜地看着南司聿,可他却依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你不是说他醒了吗?怎么……”银莎发现是空欢喜一场之后,立即对蓝樱舞横眉冷对,好像她的那句话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蓝樱舞微微一挑眉,立即对上了她的视线:
“怎么,银小姐怀疑我在拿你们寻开心?”
“好了,莎莎,去叫医生进来吧!”南司夫人立刻出面调解,只是态度转变得有点快,让银莎十分不解。
她带着郁闷,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南司夫人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就到门口等医生去了。
蓝樱舞扭头又看了看南司聿苍白的脸,微微咬着唇,目光很复杂。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
一整套的检查做下来,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少爷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他什么时候会醒,我真的没有把握。”那是一位不过三十岁的医师,戴着一副黑框的宽边眼镜,一副学问高深的样子,感觉属于腹黑的人。
蓝樱舞把他的话听在耳中,眼睛却一直盯在他的脸上,好像在找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好,除了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太大之外,他一直都很健康,为什么这次这么严重?”南司夫人不迭地问了一连串问题,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只能说,少爷属于心力交瘁,精神上的打击远比身体上的打击重得多。这种病症,也只应了那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那医师说得十分诚恳,之后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银莎略带担忧地看着南司夫人,之后又转过头去看南司聿,然后就把视线一直定格在蓝樱舞身上。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蓝樱舞也将视线转过去,掠过她眼中的恼怒,随即淡然一笑,得意地挑起了眉,并示威似地冲她眨了一下右眼。
果然,这一连串的动作,立即就刺得银莎火冒三丈:
“都是你惹出来的事!蓝樱舞,你就是聿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