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永别
另外两个人也被她过分的激动吓住了，尤其是南司纯，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好像要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她除了些许的惊恐和不安外，其他的还真一点都看不出来！
直到她急急地奔出餐厅，另外两人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紧追了出来，却一眼就看到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他们来的那个方向。
樱花医院里，手术室外，三个人皆是一脸担忧地或坐或站。
蓝樱舞一路风风火火地冲到手术室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小姐，吃过午餐了吗？”慧姨关心地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紧张地盯住手术室外的红灯，苍白的小脸上是久久散不去的阴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这次发病很严重吗？”轻轻的话语，既像发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只是，听到她的话，慧姨和寒叔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射向了南司聿。
那个少年站在手术室的门外，目光一直垂在地面上，甚至连她来了都没有抬起头看一眼。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南司聿颤巍巍地抬眼看了看她，目光转向手术室里面，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想看看——
好怕那位爷爷就这样离开，如果真是那样，以后，他要怎么面对她？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蓝樱舞的心底，寒气不断地往上升，实在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惊得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小姐，你冷静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寒叔走过来劝慰，却接到她近乎愤怒的目光：
“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爷爷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来？！”声音虽然低了一些，但语气中的怒火却绝对是只有涨势没有落势，在走廊里久久地回荡着……
寒叔和慧姨同时沉默下去，蓝樱舞只觉得一阵阵头晕——
万一爷爷就此离开，要她怎么办？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爷爷，如果爷爷也丢下她走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蓝樱舞条件反射地想要冲上去，却发现只是个护士，匆匆忙忙地往医药室方向去了。
不到两分钟，那护士就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一声不吭地再次钻进了手术室。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依然是个护士，却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的那个。
就这样，手术室的门被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来来回回不下十数次。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般，纷乱复杂，找不到一丝头绪。
她怔怔地站着，目光毫无焦距。
眼前突然一抹鲜红掠过——那是血的颜色！
像是受了刺激般，她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那个护士端着托盘上的两袋血浆疾步走进手术室，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对不起……”南司聿充满了愧疚的声音，在医院的走廊里久久地回荡。
蓝樱舞懒懒地抬起眼帘，目光迷茫而痛心：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无意间听说，蓝樱钰……她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一句话，蓝樱舞立即绷直了身子，乌黑的大眼瞪得滚圆，双手不自觉地抓上他的手臂，几乎用劲了全力。
南司聿微感痛楚地皱了皱眉，依然带着沉痛而自责的神情。
旁边的寒叔和慧姨是满脸的惊愕，面面相觑后，又直直地盯住了他们。
“怎么可能？！她在十年前就死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她现在几乎可以想到爷爷为什么会突然被送进了手术室。
不用猜，一定是南司聿因为听说了蓝樱钰并没有死，所以才来找爷爷求证。
年迈的爷爷，心脏不好，在听到他提到自己惨死多年的亲孙女时，激动而愤怒地诱发心脏病也不是没可能，所以——
今天的一切，全都是拜他南司聿所赐！
“是谁告诉你，蓝樱钰没死的？”她依然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是，江乔川！”犹豫了好一会儿，南司聿才开了口。
“江乔川？他怎么会知道蓝樱钰没死？”她喃喃自语。
“小舞，蓝樱钰她到底……”
“她死了！”突然而来的低吼打断了南司聿的问句。
蓝樱舞双目泛红地盯紧了他的俊颜，眸底全是不可遏制的痛恨：
“我被领回蓝樱家十年了，如果她不死，我的存在又算什么？！”她的视线死死地攫住他的脸，脑海中泛起的，是她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的问题——如果爷爷不再爱她，该怎么办？
“小舞……”南司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那神情仿佛在确定她是不是自己一直认识的那个女孩。
“十年来，我吃蓝樱家的、穿蓝樱家的、用蓝樱家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蓝樱钰死了，我要代替她做蓝樱家的继承人！可是你们谁又知道，我一丁点都不想姓蓝樱！”夹杂着万分痛楚的嗓音低低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我只是她的影子，她的一个替代品，仅此而已……”
强烈的孤独感瞬间包围了她，脑袋也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寒叔和慧姨在叫着她的时候，其实想的是蓝樱钰？
会不会，爷爷在疼爱她的时候，其实是在怀念自己的亲孙女？
就像古董架上的花瓶，打碎了，就要找个新的放上去，否则就会影响整体的美观……
而她，就是爷爷处心积虑培养出来的替身花瓶，对吗？
“小姐，你怎么会是替代品呢？不是的！”慧姨心急地想要解释，却让蓝樱舞觉得更像是欲盖弥彰。
“不是？呵呵……你们的小姐那么高贵，爷爷怎么可能随便从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来取代她？我，从小就生长在孤儿院里，跟你们的小姐比相，简直就是天和地，云与泥，你们凭什么？如果我不是代替她当什么见鬼的继承人，你们凭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内心之中，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惧，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慧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寒叔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而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
“医生，我爷爷怎么样？”反应过来后，蓝樱舞第一个冲了上去。
“病人的情况基本是稳定了，不过还要再观察几天。”
“那么，他现在醒了吗？我可以去看他吗？”她期待地看着那位似乎并不是很乐意的医生，问得小心翼翼。
“病人还在昏迷，暂时请不要打扰他休息，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听了这话，蓝樱舞的期待瞬间被打压得所剩无几。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了爷爷苍白的面容，隐约能听到心跳监控仪发出单调的嘀嘀声，可悲的是，现在的她，只有听着这些声音才能心安一些。
天空很蓝，像被清洗过似的，没有任何杂质。
蓝樱舞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
南司聿站在离她不远的树丛中，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默默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往住院部走去。
去往特护病房的路很远，她有些迷茫地走了很久。
“快点快点！”
“什么事这么急啊？”
“你不知道啊？001室的那位老先生不行了，杜医生刚刚下的病危通知！”
“001室？不是刚刚才抢救过来吗？”
两个护士说着，已经渐渐地离她远去了。
没有人发现，蓝樱舞的唇色一点点地变成煞白，然后像疯了一样冲向爷爷的病房！
寒叔和慧姨守在病房外面，神色悲戚，看到她，两人同时一怔，随即默契地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一步一步地走近玻璃窗，耳边，静如深夜，连那嘀嘀声也听不见了……
随后赶来的南司聿站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忍不住伸手去扶。
蓝樱舞却毫不留情地挥开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之前给蓝樱呈辉开刀的医生走了过来：
“哪位是病人家属？”
没有人回答，这片小小的空间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小姐……”慧姨不无担忧地看着近乎痴呆的蓝樱舞，见她许久都没有反应，更是大着胆子去拉她的手。
“我要去看爷爷……”轻轻柔柔的一句话说完，她一把甩开慧姨的手，立时就要往病房里冲，幸好寒叔拦住了她。
“小姐，还是先听听医生说什么吧！”他好言相劝，她却充耳不闻。
倔强的背影，看在南司聿眼中，是那么的单薄，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这位小姐，这是患者的病危通知，麻烦您签字！”一个护士尽责地走过来，递上一张小单子。
蓝樱舞收回一直盯在玻璃窗上的视线，一把揪起那个护士的衣领：
“你说谁病危？我爷爷好好的，你凭什么说他病危？！再说一句试试？我打烂你的嘴！”说着，她的手已经举了起来。
多亏南司聿连忙上前及时阻止，吓得那个小护士赶紧往医生后面躲。
“这位小姐……”医生刚想说些什么，蓝樱舞却猛然把目光转向了病房里。
只见蓝樱呈辉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虚弱地看着门外的她。
“爷爷……”一边喊着，她一边毫无顾忌地推门而入，一下子扑到病床边，“爷爷，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您告诉小舞，小舞帮你找医生。”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握着蓝樱呈辉的手十分紧，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小舞……”蓝樱呈辉虚弱地叫了一声，形同枯蒿的手艰难地抬起来，放到蓝樱舞的头上，苍白的唇边渐渐勾出一道欣慰的笑意，“爷爷，要走了……”
“不！爷爷，您不要吓小舞，小舞以后会很听话的，您不要走……”她拼命地摇头，眼中的水雾却不争气地越聚越多。
“小舞，爷爷老了，没有力气再陪着你了……”老人家的眼角也泛出了点点水气，目光中的不甘被深深地隐藏，微弱的嗓音在病房里久久地飘荡，“我家小舞这么可爱，爷爷也舍不得，可是……人总有一死……”
蓝樱舞无声地流泪，天真地以为，爷爷的视力不太好，或许看不到。
而躺在病床上的人却并没有看她，只是将目光定格在南司聿身上：
“南司少爷……”
“是，爷爷！”南司聿闻言上前一步，恭敬地站在蓝樱舞身后。
“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小钰，小舞是个好孩子……她什么，什么都不懂……”老爷子似乎有些神智不清，连小钰小舞都不分不清楚了，“所以，我家小……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蓝樱呈辉的身体真的已经虚弱到连话也说不出来的地步，所以导致南司聿即使看口形也分辨不出，他最后说的到底是小钰还是小舞。
不过，他还是郑重而信誓旦旦地点头保证：
“爷爷请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蓝樱呈辉再次欣慰地笑了笑，慈爱的目光转回到蓝樱舞身上——
“不怪他……”蓝樱呈辉的目光里，有着慈悲的释然，“答应爷爷，不要怪他，好吗？”
“……”说不上为什么，她无法痛快地答应，但在看到爷爷坚持的神色时，只好轻微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目光开始变得温柔如水：
“小舞……爷爷给你的，项链还……还带着吗？”
“带着！小舞一直带着的！”蓝樱舞赶紧点头，献宝似地把脖子里的樱花吊坠拿了下来捧到蓝樱呈辉面前。
看到那条透着清明的项链，蓝樱呈辉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当年，你奶奶，就是戴着这条项链，等爷爷回来……现在，是时候团圆了……她在，等着我……”
渐渐地，蓝樱呈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低不可闻。
嘀——
心跳监控仪发出刺耳绵长的警报声，像利刃般直刺进每个人心间！
“爷爷，您要睡觉了吗？小舞想听您讲奶奶的故事……”
“爷爷，我们回家再睡好吗，在这里会冷的，奶奶也会不习惯……”
“爷爷，小舞以后天天陪着您，再也不会让您觉得孤单了，不要扔下小舞一个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