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的山坡上我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清晨,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回庄园。一进门口,我立即被眼前的局面惊的收住脚步。只见管事、护卫们侍女们全山庄上百口子人,全齐唰唰跪在当场,我惊呆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慌忙一个个去扶,他们执意跪地不起。
看他们个个面露肯请之色,低头不语。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希望我答应展天鸣的要求。
“黄姑娘,我家大人一向待黄姑娘不薄,眼下他情形不好,请你务必圆他临终遗愿!我们在这里跪求黄姑娘,请你答应吧!”
为首的展逸恳求道:“黄姑娘,属下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可我家大人已时日无多,就当圆他一个梦,求你让他走的安心一些……”
我急的直踩脚:“拜托,结婚是大事,好歹也要我自愿才行吧……”
展逸眼红红地说:“黄姑娘,实在事无出奈,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万一沈大侠赶不回来……这种情形我们都不愿看到,可是,如果有万一,我能看着展大人怀着遗憾离开人世……你放心,婚礼只在府里办,等我家大人辞世……,黄姑娘便可恢复身份,你仍是自由的你,那时,黄姑娘是走是留,我们绝不勉强……”
“黄姑娘……”
他们上百人深深伏首,长跪不起,我再也说不出话来,鼻腔酸酸的,眼睛咸咸的,忍着翻江倒海般的情绪伸手去扶展逸起身,展逸知道这样做会让我为难,不肯起来。这下,我难办了,踩脚急道:“别逼我好不好,这种事,总该给我时间考虑一下罢。又不是小孩过家家说玩就玩!”说罢便转身跑开了。
展天鸣的身体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办公了,我进门时,他正跟下人交待事情,声音有气无力的,与昨天的状况大不一样了。看到这个情形,我很难受。
见我来了,他挥挥手遣散下人。我走近床边,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怜惜的轻道:“外面的事我听说了,那些人见我成这样,都反了天了。别理他们,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他们谁敢为难你。”
想到之前我们的打赌,赌沈不屈能否在六日内返回,现在是我输了。“沈不屈回不来了,你怎么办?”
他故作轻松的笑,“还能怎么办,照你的话就是'凉拌',该怎样就怎样,我发愁也没办法,生命又不是用钱就可以买到的。看来,老天要收我做亲家喽!”他低低的笑起来,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勉强的样子,但我感觉得出,他很不舍。
他拉着我的手,头一次有闲情讲起小时候的故事。他讲了许多,唯独没有提到继父的事,在他心中,跟继父生活的种种是一生都抹不去的阴影。就这样,他讲着,我则默默的听着,直到日沉西山--
从他房门出来我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一路上,常有下人用着冀盼的目光向我行注目礼,刚踏进留芳苑,就看见等在那儿的展逸,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心烦意乱的奔回房间,关上门。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敲门进来,那位侍女一会儿这个进来给我端洗水手,一会儿那个进来端进甜点,才半柱香的功夫,门已经开合不下十次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冲到门口哗拉一声拉开门,果然看见数十名侍女站在门口。她们没料到我会突然出来,脸人均露出吃惊的模样,她们吓得忙行礼陪罪。我不悦的扫了她们一眼,最后无奈的道:“叫展逸进来,其它人不许再进来了。”
她们一听,个个面露喜色的相互看着,即刻鸟兽散般跑去找展逸去了。
我回到屋子,缓缓坐回卧椅,手抱着膝盖冥想。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传来,继而就是门哐啷一声巨响,展逸几乎是跌进来的。他顾不得形象,一脸期盼的看着我,喘着气激动的问:“黄姑娘……”
“我答应你,你们可以去筹备婚礼了。”
“真、真的……"展逸激动的语不成句,马上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黄姑娘,我替展大人和所有人谢谢你……”
“不用谢了。"我制止他行后面的大礼,再次向他证实:"你说过,这是假的,不能算数对吧?”
展逸微愣,点点头,“是的,我们只在庄内举行婚礼,没有外人参加。事后,你仍然是自由的黄姑娘。”
“那就好。”我放心的点头,演戏好说,就当成人之美罢。展逸见我没有别的问题,便行了个礼离去。我注意到展逸脸上笑容的背后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神伤。他很希望我是真心愿意嫁给展天鸣,可惜,我并不想当他们的展夫人。
自从我答应成婚,庄内的气氛全变了,所有人都被展逸调动起来,筹备婚事。我去看展天鸣的路上,时有看见仆人们匆匆奔跑,几乎是争分夺秒在做事。展逸常年跟在展天鸣身边,行事作风很象主人,再多的事也能运行的有条不紊。短短一天时间,庄园里就被披上一层喜庆外衣,处处可见红色的绸布,盛开的鲜花景致,和红得耀眼的灯笼……
诺大的庄园顿被淹没在一片红色海洋中……
看着所有人跑前跑后的忙碌,紧锣密鼓的筹备婚礼,我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在演戏……
可是庄内办喜事的消息仍是传到了外面,来自镇上的贺礼潮水般涌进庄内,还有那些络绎不绝的宾客也前来道贺,展逸以主人身体不便,不想惊动外界为由将所有人拦在门外,以维持庄内秩序。
展天鸣听说我同意嫁给他了,惊喜不已,精神变好许多。他事无巨细的向展逸过问所有婚事细节,点滴不漏。不愧是展记作风,全体上下齐动员,昼夜赶工,本该数天办完的事,竟然在一天之内全部完工。现在,傲龙山庄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展天鸣心情大好,勉强起身陪我用餐,我不负众望,完全象待嫁的新娘巧笑嫣然的陪着未来夫君说话。展天鸣满意的表扬展逸能力不凡,夸他很有统率大局的领导才能。当天晚上,心情愉悦的展天鸣在大厅宴请自家管事们,四五十名大小管事们围坐在一张长桌前,齐向展天鸣敬酒。
无力起身的展天鸣靠着椅背很开心的笑着,突然,他不知想到什么,抬手示意众人收声,“我有话要说。”随着他的手势,全场即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扭头看过来。我侧头看向身旁,正迎上他的视线,黑漆漆的眼眸中流露出无比眷怜的眸光正温柔的一点点的腐化着我的心。我突然好紧张,心嗵嗵跳个不停,不知他要对大家说什么。
“我展某人能够奋斗到今日,取得现在的成就,全仗各位管事鼎力相助,多谢各位对我展某人忠心耿耿忠诚无二。现在希望各位也能对黄姑娘效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象对我一样敬重黄姑娘。因为,我要宣布:从此时此刻开始,展记名下所有产业全部由黄姑娘继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呆了。
“大人,您这是在立遗嘱吗?您不能这么悲观呀……”
“是啊,大人历经无数风浪,不都平安过来了?这次一定也能化险为安……”
“傲龙山庄不能没有大人您啊!”
……
我更是惊呆的说不出话来,木雕般看着他,呐呐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的目光柔柔的看着我,怜爱的笑:“我无亲无故多年,不留给你又能留给谁呢?他们都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忠士,绝对信得过的人。将来,即便我不在了,他们也能忠诚的服从于你……”展天鸣决意已定,管事们只有服从,接下来餐桌上的气氛变得不那么轻松了,大家笑的好勉强,还有人背过身去,偷偷拭泪。
见我没有喝酒,也不说话。展天鸣关心的问:“累了么?我们回房休息吧?”
一听我们两个字,我心突然一跳,结结巴巴的问:“……回、回房……我们?”
他见我一突然忍不住笑了,笑得咳嗽起来。
深夜里,一向好睡的我居然失眠了。一想到明天就要成亲了,心里慌慌的,七上八下的,总也定不下心。只是演一场戏罢了,却让我感觉好累,尤其听到展天鸣当着全体管事的面将产业转给我时,就象一座山压向我压来,心头沉重无比。如果被他知道这场婚礼是假的,我并不是真的嫁给他……
心中的负罪感益加强烈!
新的一天终于在我心神不定的等待中来临了。
天刚放亮,侍女们便叩门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妆饰之物呈在我面前,其中那顶只有在电视中才看到的凤冠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端起来掂了掂,足有五六斤重,这不跟顶砖没什么区别了!我忍不叫叫苦:“这东西要顶上一天,岂不脖子都要断了?”
“新娘当然要辛苦一点啦,人人都要经历这一关的。快坐好,让我们为你盛装打妆。”侍女们嘻笑着争抢着要为我上妆。绽新的新娘服套在身上,头顶凤冠,一照镜子,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哪,这是我吗?好美啊!光洁娇嫩的无暇面庞上,眉毛不修而黛,微翘的睫毛下嵌着一双晶亮瞳眸,小巧的鼻子笔挺光滑,盈盈的红唇不点而朱,精致的五官集合起来,看上去简直就是上帝的妙笔之作,显得份外亮丽脱俗!尤其被一身珠光宝气的喜服衬托下,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美艳绝伦!
哪里都完美的让我满意,唯独那点被侍女点在右眼靠下位置的那个红点,却让我倒足胃口。类似日本艺女脸上点的两点过高的腮红,怎么看也看不出到底美在何处。端着镜子照半天,我很不满意,这个红点简直是败笔嘛。就象秀色可餐的美食中的蟑螂尸体,百元美纱中心处的缺洞,一袭新衣裙上被溅到的墨汁一样让人大刹风景。手中的镜子倒映出为我点红点的那个侍女一脸心虚,我反手一把抓住想要开溜的她。
“想溜!没那么容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不知道!"那个侍女很机灵,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她还要跑,被我一跑踹中屁股,扑嗵一声倒在地上。"踢你个不知道!庄里还有你这号角色?”
侍女委屈的快要哭了,“姐姐你踢人!”
“踢的就是你,谁叫你给我点了个相思泪!”
其它几个侍女仔细看了看试泪的小女孩,奇怪的相互顾看,疑道:“咦?她是谁呀?”
“好像不是我们庄里的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不是庄里的人?哈,那问题可大了!我一听,劲头全来了,一把揪住那位侍女的衣领,威胁道:“好哇,庄里混进间谍了,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姐姐真认不出我了?我是丽娘呀。”
呃?怎么跟乐坊歌舞坊里的丽娘重名?我迟疑的打量她,越看越像……
“呀,你真是丽娘!你长大了,人也变高喽。怪不得我一时没有认出你!"我拉着她的手,一边打量她,一边啧啧叹道。丽娘撅着嘴,小声嘀咕:"你也不大嘛。”
咦?我突然发现问题所在。“你怎么进来的?莫非……”
丽娘嘻嘻一笑,抱住我亲热的叫道:“是啦,我们歌舞团回来了,是展逸通知我们来坐客的!"我还在叙旧,门外突然劈哩叭啪响起鞭炮声,其它几位侍女惊叫,时辰到了,快盖上盖头。"等下,快帮我去掉那个难看的红点……”
“不要,多好看,在我们家乡,出嫁的新娘都要点红点的。”丽娘忙叫道。
我断然打断她的话:“不行!是我出嫁不是你出嫁,等你出嫁时我给你上十几个,看你愿不愿意……”
在侍女的协助下,总算将多余的红点擦掉了,盖头刚放下来,门便从外面打开了,展逸的打取笑声传进来,“新娘子还没准备好吗?我们可等急了呀!”
“吉时未到,你们急什么?"我笑道,这时,一双粗实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手,展天鸣微带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是我等急了,好想看你穿上喜服是什么样子……”
柔柔的话语令我的心突然一窒,他说话的热气尚在耳畔未散,我的心已然嗵通的跳起来。怎么搞的?我干嘛这么紧张!心念一动,忙稳住心神。我强自镇静的笑着,“想看的话掀起盖头不就看到了?”
话一落,盖头也落了下来,我甜甜笑着,迎上一张因惊艳而失神的面孔。展天鸣窒息的看着我,好久才发出声音:“你好美!"旁边的伴郎展逸一手捂着耳朵,一边赞同的频点头,"是啊是啊,好美!”
丽娘银玲般的嗓音咯咯直笑,“黄姐姐好漂亮,好象天仙一样!展哥哥好有福气哦!”
“没错,黄姑娘就今天变得有十足女人味。”又一个声音在说。
咦?这个声音……我顺着声音寻去,展天鸣的后面除去几个爱凑热闹的年轻管事外,还围着一大群花花绿绿的女子们,女子中间站着一位捋着山羊胡,一脸笑意的……滕先生?!可不是,旁边的漂亮女子们不是乐坊歌舞团的艺女吗!
我啊的一声叫出来,“你们都来了!”
滕先生连忙示意我冷静,“嘘,别忙别忙,等仪式过后,我们再叙旧不迟……”
喜娘重新给我整理仪容,仪式继续进行,我们被众人前呼后拥着来到装妆一新的大厅举行拜堂仪式。展天鸣无父无母,于是请来管事中最德高望重的老者来做证婚人。热闹热闹的拜天地正要开始,突然人头攒动的厅堂外响起下人报告:“康王爷驾到!”
喊声一声紧似一声,象皇帝亲来一般,竟传报了好几声。
展天鸣感到好笑:“瞧瞧,这个康王爷,人没进来,架子倒摆得十足!”
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康王爷身着亲王服匆匆奔进来,一冲进人群,他就快步上前,插到我和展天鸣之间,扭头对展天鸣道:“展兄,她不能嫁给你!”
展天鸣呵呵的笑:“这是什么话,大喜日子,她不嫁我嫁谁?你风尘仆仆刚从外面赶回来观礼,就请在旁入座吧。”
康王爷顾不得回话,转身看向我,“黄姑娘,你们为什么匆匆忙忙举行婚礼,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你真的想好嫁给他了?”
我点点头,他一声大喝,“不可以!你根本不爱他,为什么又要嫁给他?”
展天鸣扶着胸口一阵深咳。虚弱地问:“康兄弟,你急着赶回,所为何来?”
康兄弟一把拉住我的手,转身对展天鸣断然道:“展兄,婚姻是一生大事,你不能强迫她嫁给你!”
展天鸣心情极好,对康王爷打乱礼堂秩序不甚在意,于是,轻轻淡淡的笑道:“你搞错了吧,我没有强迫她做什么,不信,你可以问她。”
康王爷不相信,我则肯定的点头,“他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决定的……”
我的话刚落,康王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扣住我双臂用力摇晃,“不是的,你在说谎。你明明说过不爱他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他?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对不对?”
谁也没有料到康王爷会突然出现直闯礼堂,完全打乱了我和展逸等人的计划。余光中,我看见展逸正跟其它几位知情的管事悄悄递眼色。不行,不能让康王爷这样闹下去,不然,事情就串帮了。
我装胡涂地问:“你在说什么?我几时说过不爱他,不爱他我会嫁给他。谁拿自己的终身开玩笑。”
康王爷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我的内心,他完全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你为什么不说真话呢!你明明为了让他安心离去才故意演了这出戏,你不想让展天鸣带着未完的心愿离去,是不是?”
他……他怎么知道的?我张口结舌的愣住了,展逸也愣住了。
“结婚不是儿戏,更不是小孩的把戏!一旦成亲,假戏也变成真了,为了成全他,你真不惜葬送自已一生幸福!”康王爷用力大叫,恨不得骂醒我。
展天鸣终于明白,康王爷的出现原来是为了阻止这场婚礼。在听了康王爷的话后,展天鸣突然身形摇晃,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蓉儿,他说的话可是真的?”
我心一跳,展天鸣的生命又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康王爷这样搅局,分明在把他往黄泉路上推……
“展大哥,你别信他的话,我当然是……真心嫁给你……”我急忙辩白道。
展天鸣手抚着我的脸,温存地笑,“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是我最爱的蓉儿啊……”
康王爷深深闭上眼睛,似乎在平缓自己的情绪,突然,他睁开眼睛,愤然道:“展兄,你即然爱她,就不该让她嫁给你,你想让她为你守一辈子活寡吗?想想看,这样一个如花似玉活生生的大好青春,你忍心看她守着贞节牌坊孤独终老?”
“那是我的事。康兄弟,你此次前来是观礼还是问罪,如果是后者,我倒要请教,你凭什么这样做?”展天鸣轻声很轻,却有着十足的份量。
滕班主忙上前打圆场,“王爷啊,这是人家的事呀。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我们就好好在旁边观礼好了!”
康王爷没有理会滕班主的话,反而看着展天鸣,缓缓的,一字一句地回道:“我凭什么?凭的是手中这半块龙形玉。”他手高抬,抖下一根系着红绳的绿玉。
看到那块绿玉我咦了一声,上前细看,“为什么跟我的玉好像?”我从项间取出绿玉与他的对在一起,竟然完全吻合!这分明是一对完全的玉佩才是。这是怎么回事?
康王爷握住我的手,“看出来这是一对了吧?黄姑娘,这几天我为办一个案子连日奔波,就是为了证实你的身份。结果真相大白,你不姓黄,姓福,你是过逝的朝廷重臣福仁义福大人的女儿,我指腹为婚的妻子!”
啊?全场皆惊!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声顿泛滥开来。
“不、不可能,我姓黄,是扬州黄府的二千金!”
“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父亲和我父亲是拜把子兄弟,当年你父亲遭奸人陷害,在狱中死去,你母亲带着你深夜逃出城去,一路风餐露宿,南下至扬州。后来在扬州城病倒了,患下失忆症。再后来,黄天遇到你母亲,收留了她。为免仇人追踪而来,才以娶妾室为名收留你们。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由来。”
我气急,“康王爷,你别在这里搅局了好不好,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不行!如果你是无关的外人,看在展兄铁交情份上,我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你不是外人,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跟别人拜天地入洞房?别忘了,喜欢你的不只有展天鸣一个人!”
听到这里,展天鸣突然低笑起来,越笑越深,继而咳嗽个不停。“我明白了,原来康兄弟准备跟我抢新娘了。”
康王爷向展天鸣行礼,带着歉意道:“展兄,我无意破坏你的婚礼,换成别人,我可以不管不问,但她是我未婚妻,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你成亲。”
“你打算怎样?”展天鸣淡道。
“我要带她走。”
“不行!”展天鸣口气坚决地拒绝道,然后又咳起来,咳得他很难直起身。
我的心一阵阵心痛。扭头对康王爷请求道:“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做决定好不好?”
康王爷看着我,眼中露出跟展天鸣一样的疼惜眼神,“你心疼他是不是?想成全他?我也想,可是看着你嫁给他,我心就象有人在上面剐肉,我在心疼你知不知道?”
“……”
“康兄弟,蓉儿想做什么由自己作主,是走是留我决不阻拦。”
康王爷用力推开我,退后好几步,转过身去。肩头一起一伏,看得出他心潮澎湃,很难平静下来。许久,康王爷开口问道:“好吧,我尊重黄姑娘的意愿,最后问一次,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喜欢。”
“决意嫁给他?”
“没错。”
康王爷猛地转身,不敢相信我想也不想便很快回答。“那沈不屈呢?他一心一意追随你,喜欢你,为了你,不惜勇闯险境去取解药,这种胸襟和为人也不值得你半点留恋……”
我吃惊的看着他,疑道:“你怎么知道?”我从没对他提起过沈不屈的事。
“我在集市上碰见他了,听说你要跟展兄成亲,心情很差,喝了很多酒,他托我把解药带给你。”康王爷把一个小瓶抛给展逸,展逸狂喜,忙拿给展天鸣,展记的下人们全体惊喜不已。这下他们的当家有救了!可我的心却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冰凉无比--
什么?沈不屈回来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难不成听说我要成亲的事信以为真的?可那是假的啊!
笨蛋!傻瓜!为什么不来问我?
我慌了,扑上去,一把揪住康王爷的衣服,惊叫:“他现在哪里?告诉我,他现在哪里?”
“他现在驿馆里睡着,天黑之前八成醒不过来了。”
我正要走,“蓉儿!"来自身后的虚弱声音一时令我停住脚步。"不要走!留下来……不要走!”
我转过身,迎上展天鸣一双满是希冀的眼睛,缓缓走过去,握住他持有解药的手,“展大哥,我不得不承认,我是骗你的,我不希望你抱着遗憾死去,所以才同意嫁给你。现在解药已经有了,我不能再骗你了。没有我,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可以娶很多漂亮的妻子。但是沈不屈不行,失去我,他会死的……我还是做你妹妹吧……”
说完,我转身欲走。
“蓉儿!"展天鸣颤抖的声音大叫:"如果只能死亡能留住你的话,我现在就摔破解药瓶,宁可不喝!"说罢,高高扬起药瓶欲扔, 展逸见状,急呼:"大人,不可!”无数人跪过去阻拦……
“黄姑娘,就你不要走!”
“我家展大人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门口的侍卫们,仆人们呼啦一下跪倒一片,身前,身后左右两侧全跪满了人。滕班主忙上前劝说:“黄姑娘可要三思啊,展公子多好的人,对你用情甚深,试问天下有几人是象展公子这样的全才人物,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再说了,你前脚迈出去,一条人命可就没了,慎重考虑呀。”
滕班主的话说得我一时犹豫住了。
面对全场人的跪求我急得剁脚,“展天鸣,你不要逼我!”
“不是我逼你,婚约书你都签了,无论要不要举行婚礼,你都是我展某人的夫人,这是事实。”展天鸣缓缓的沉声说道。
“我不同意,婚约书就不能成立。毕竟我与黄姑娘订婚在先。"展王爷站在我身边,开口说道接着,又道出一句令我大跌眼镜的话:"即便嫁也是嫁给我。”
“什么?”我吃惊地睁大眼睛看向康王爷。
康王爷温言劝说:“展兄,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不是我有意破坏你的亲事而是迫不得已。别说你的婚约书签在后,就算有效,我也可以请皇上赐婚,让你的婚约书失效。但是我不想那么做,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敬重的好兄弟。所以,我们别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了,好不好?”
“不好!"展天鸣断然拒绝了,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蓉儿,我无法用言语无达自己有多喜欢你,爱你。我不求长长久久长相厮守,只求有一刻属于我,为了你,我不惜放弃生命作赌注。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为了安慰我才跟展逸导演这出戏,虽然是假的,也让我足以感动的无以复加。好想带着这份满足长眠于地下,永远不醒,为什么你连这点希望都不给?”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除了乐坊歌舞团的人,康王爷,所有人都跪地不起,看到这情形,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无力地叹道:“展大哥,你完全可以好好活下去,何必苦苦相逼。”
“难道你只喜欢沈不屈?他连见你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你还信任他?”
“相信他就象相信自已一样。”我低道。
展天鸣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放开手,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这么铁定,只认他一个人?”
我点点头。
“那么,对不起了,如果你要踏出这个门,就从我身体上踩过去吧。”他抱定主意,决意不放我走了。
康王爷被展天鸣的口气惊住,愤然道:“展兄,你这样对大家有什么好?黄姑娘原本就不属于你,是我的未婚妻!"康王爷拉起我的手,转身便走,"事情闹到这地步,我无话可说,黄姑娘,我带你离开。”
王爷要走,谁敢阻拦?
偏偏,展逸等人拦在面前,与康王爷的侍卫成对抗状。
双方无刀无剑,却弥漫起冲天的杀气,互不相让。
天哪,我快疯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好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等事情慢慢过去。
“蓉儿!过来!”展天鸣在唤我。
康王爷也道:“不要过去。”
我简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被他们争来夺去头都快炸了!走,走不成,留,留不下,两个人尚在争夺中,谁也不肯相让。沈不屈处在误会之中,天晓得回不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必须快点找到他!此时此刻,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拔出靴中的匕首抵在项间--
滕班主惊叫:“黄姑娘,不可!”
展天鸣和康王爷都震惊的呆立当场。
“黄姑娘……”
“蓉儿!你在做什么?快放下刀子!”展天鸣声音颤抖的惊呼。
我没有给他们丝毫商量的余地,一字一句道:“放我走!”
展天鸣将头扭向另一侧,没有说话。
“叫你的人让开!”我提高声音,手下力道加深,刀尖刺入肌肤的尖锐痛感在挑战我的极限,我咬牙坚持着。只觉脖子有东西爬动的感觉,痒痒的凉凉的。
滕班主拨开众人冲过来,心疼的不得了。“黄姑娘,快放下刀子,这可不是好玩的!”
我闻若未闻的看着那边的展天鸣,不相信他铁石心肠,不顾我以死相胁。康王爷怒道:“展天鸣,你当真不顾黄姑娘性命!这是爱她吗?”
展天鸣闭了闭眼睛,深深呼了口气,身体突然一歪便要倒地,幸好被旁边的展逸及时扶住,展天鸣有气无力的挥手,“无论我怎样做都留不住你,你走吧……”
我松了口气,因为手握的太紧,哆嗦着好半天才将刀子松开。然后我朝门口方向走去,堵在门口的人墙自动让出一条道,我一下子看到有个人朝这边发足奔跑而来。
“蓉儿!”那人一声高喊!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勾出我连日来的思念之情,泪水湿润双眸,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不屈……”我声音哽咽了。他终于赶来了,谁说他连露面的勇气都没有,这不是来了吗?我连哭带笑,好想快步迎上去,可是脚怎么也迈不动了。来自项下的滑腻腻的感觉好难受,我伸手摸了一下,雪白的手指沾满了鲜血……
咦?真流血了?好多……
鲜血染红了大红嫁衣,血迹沿着布料一路向下攻城掠地,速度惊人的快,还有的一滴滴落到地上--奇怪,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痛呢……抬头再看沈不屈,他已经冲到近前了。
“蓉儿!蓉儿!”沈不屈看到我受伤了,惊声高叫。
“不屈……你终于来了!"我哭了,眼泪接连不断淌下面庞。他张开双臂抱住我,万分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路上有个算命的说,你生日这天会有血光之灾,要戴金沙红玉才能避邪。我就满大街找金沙红玉赶来送给你……你看!”他掏出红玉给我看。
我抱着他的脖子直哭,渐渐的,眼前的景物在变暗--
“我不到,它在哪儿?为什么我看不到?”
“蓉儿?你看得见我吗?蓉儿……”沈不屈慌神的大叫。
突然,耳畔一片轰响,所有的声音瞬间扩大了几十倍,震的我耳鼓生痛!说话声,惊叫声,纷乱的脚步声,风吹叶动声,乌呜声……哗,我的头快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蓉儿!快醒过来,别吓我啊!”沈不屈的呼喊声在乱七八糟的杂音中听的很真!是离我最近的缘故罢。
不久,嘈杂的乱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安静。我被很多包围其中,沈不屈抱着我,不断晃动。大家脸上个个露出万分悲伤的神情,有人在拭泪,丽娘更扑在我身上大哭……咦?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展天鸣推开展逸的扶持,跌跌撞撞的朝我扑过来。我吓得腾的站起来,闪向一旁。“喂喂,慢点,你的体重会压死我的……"正说着,我骇然无比的发现,展天鸣的身体穿过我的身体扑了下去,后面的话被生生打住!回头一看,沈不屈怀里还抱着一个"我",所有人都围着那个"我"在掉泪,展天鸣抓着"我"的肩拼命摇晃,好几个人上前扶他,却都被他拨开,仍在死命摇"我”。
我站在旁边,吃惊的看着地上的“我”,再看看周围人群,终于明白,此刻,我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空前的惊吓和打击下,我头一阵眩晕,仿佛坐着火车般在黑暗的地洞中穿来绕去,天旋地转中,我意识却十分清醒,心道:“这几时是个头啊!"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亮点,似乎是出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我一阵惊喜:"快到头了……”
急速冲出巨大亮光的一刻,我头象被人猛地用锤子敲了一下似的,疼痛感波及全身,终于,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