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空看过黄二小姐的亲母,她精神状况很不好,被独自一人关在后院的杂物房里。她面容枯黄,眼神呆滞,一看见我进去,马上象抓住救命草似的抓住我手臂,乞求我不要离开她。别看是瘦弱女人,她抓住我的力道可不小,我费了好大劲才扳开她手指摆脱掉她,最后我吓得仓皇逃出来。掀开衣袖一看,被抓住的手臂处泛一片红痕。
我给傲龙山庄展天鸣写信,向他借五千两黄金。
信件一去一回路上要花六七天时间。这段时间,我就在帐房先生的代领下,跟黄炎一起去名下的各个店铺视察。
黄老爷从出事那天起,身体状况变得很差,店铺的事他不再过问了。说实话,我仅有的一点知识家底早在展天鸣的产品发布会上已全部抖落光,实在没有什么好主意,而黄炎视我如神明一般膜拜,期待着我能有什么惊人之举使出来。每次看到黄炎那张殷勤的笑脸,藏在面具下的无知就会锤胸吐血。
从各个营运不佳的商铺转回,刚在前厅坐下来喝上一口茶,小青便来报:“二小姐,门外有位叫展逸的人要见你,说是从傲龙山庄来的。”
展逸?我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呀?
一会儿,一位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在小青的引领下,进入厅堂。他眉眼带笑,向我一拱手,“黄姑娘了,在下展逸,是傲龙山庄的管事。我家大人听闻黄姑娘遇到一点麻烦,特派属下前来协助黄姑娘,尽一臂之力。”
我大喜,忙请展逸入座,“这么说,展大哥收到我的信了。”
“是,在下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好极了!展大哥这个人没白交嘛!我心中长长释了口气,堆起笑容问道:“那我提到的借款……”
“我家大人说了,黄姑娘不是外人,钱一定会借的,但是手续还是要办的。"展逸点了下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卷轴,递给我。"这是借据,需要黄姑娘在上面签字。”
借钱打借条,当然应该这样做。我点点头,伸手接过卷轴。哗!展大哥真是作风古怪,作个借据简单一张纸就好,可他偏偏制作成画轴一样的东西。展开画轴,露出一尺见方的纸面,上面仅写着寥寥数字:现借黄蓉黄金五千两用于修整宅院之用。文字苍劲有力,飘逸出尘,好书法啊!
“好奇特的借据呀,展天哥不会是想收藏我的墨宝吧。”
展逸微笑道:“我家大人对黄姑娘爱慕之极,他说即然无法让黄姑娘在身边,只好留下姑娘的墨宝,供以后慢慢端看了。”
端看我的“墨宝”?提到毛笔书法,实在叫我汗颜,自从参加过小学三年级毛笔书法大后荣获倒数第一名之后,就再也没敢碰过毛笔。此刻叫我拿出来现眼,实在没有勇气写呀。
我手拿着毛笔,故作沉深的反复在墨研上沾墨,迟迟没有落字。
展逸小心翼翼地疑道:“黄姑娘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厚脸皮地笑问:“按手印可以吗?”
“签字吧,签字妥当些。”
唉,真是的,看来非写不可了。我继续沾墨,暗想:好吧,反正就写这一次,丢人就丢人!我抬头扫了眼左右。凑到桌前张望的黄老爷和黄炎等人识趣的乖乖退避三舍,我这才手持毛笔准备动手写。
这时,展逸不放心的问道:“黄姑娘,你可要想好了……”
我头也不抬的回道:“有什么可想的,借钱的事早在几天前就想好了。”
“真的想好了?”
我斜了展逸一眼,不耐烦地说:“你很罗嗦知不知道,不就是借五千黄金吗,有什么好考虑的。是不是怕我还不上这笔钱?”要是担心这一点的话,他们还借钱给我做什么。
展逸拱手行礼,不再说什么了。
待我签好字,我拿起来吹了吹。墨法干了,才还给展逸。“好了,手续办完了,拿回去交差吧。”
展逸验看了一下,小心的将借据收起来。然后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黄姑娘,这是展记钱行的银票。属下还有其它事在身,先行告辞。”他恭敬的行礼,转身离去。
站我旁边的沈不屈开口道:“不愧是傲龙山庄的人,办事很有效率,说话举止都那么谦卑。”
钱一到手,我马上开始安排后续工作,交待黄炎明天去外面多找些人来,准备重建的工作,自己则准备把注意力放在黄家的店铺经营上。眼见开工在即,黄家上下沉浸在一片欢喜的气氛中。
我正要回房休息片刻,一名烧火的仆役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报告:“二小姐,咱们门外突然来了好多人,都围在外面不肯走,不知有什么事?”
还有这种事?我来到门外,真的看见四五十人站在门口附近或站或蹲聊天中,他们肩上手中个个带着家什,好象是来干活的?他们扭头看见我,马上起立静候在旁。
“你们聚在我家门口做什么?是谁让你们来的?”我奇怪地问。
这时,去而复返的展逸匆匆快马赶来,排开人群走至近前,笑着解释道:“黄姑娘,属下按照我家大人的吩咐找来的帮工,他们都是这一行的能工巧匠,黄府的建盖工作大可以借助于他们。”
“是吗?展大哥想的真周到,那就多谢各位帮忙了!”我恍然,忙一一向各位道谢。
这位展逸真不简单,从他露面开始,俨然变成这里的管事,将盖房大小事务均接了过去,我则几乎什么都不用管了,只袖手旁观即可。看展逸尽心尽力指挥盖房事宜,我有些狐疑,展大哥大老远派属下来,还帮我打理所有事务,他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我坐在黄府外围一块大石头上,一边看展逸调集来的上百人清理废墟,一边暗自思忖。突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扭头看去,来人好生面熟,那不是经常跟在康王爷身边的秦侍卫吗?
那名侍卫面容疲倦,马匹一路喘着粗气,朝这边急奔而来。看情形好象赶了多天路,连人带马都显得疲惫不堪。我忙站起身,迎上去。“秦侍卫!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来找我的吗?"秦侍卫奔到我面前,飞身跳下,施礼道:"黄姑娘,康王爷派属下传一个口信,展天鸣那份借据……”
没等说完,那边指挥施工的展逸连忙走过来,长笑道:“秦侍卫,少见呀。老远从青城赶来,不知什么事这么急?”
一看到展逸,秦侍卫吃惊的愣住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好久才回神的秦侍卫,脸上浮起一抹被挫败的苦笑,“展财神的动作好快……”
“呵呵,你也不慢呀,动用驿站六百里加急快马火速赶来,再没有比你更快的了。"展逸胜利的笑。"可惜,康王爷动作慢了一步,黄姑娘的事情属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在下替我家大人谢过秦侍卫,请回复康王爷,黄府的事不劳王爷费心了!”
哦,我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康王爷从展天鸣那里听说我这边有事,马上派侍卫前来协助。他与我原为萍水之交,后来在青城的发布会中交往数日,相互才算逐渐了解。他为人诚恳加之气度不凡,给我的印象很不错。
我借钱这等小事竟也劳烦他派人专程赶来救急,实在令人感激。“是啊,多谢秦侍卫了,这边有展逸全权负责打理,我也省心不少。”
“看来在下这一趟算白跑了,即然这样,黄姑娘,在下可以否借府上住一晚,明早动身?”秦侍卫朝我行礼,请求道。
我象朋友一般拍了拍他,“那是应该的,你奔跑了一天一夜,怎么也要留你多休息几日才行。不过住的地方简陋,秦侍卫可别嫌弃呀。”
“多谢黄姑娘。”秦侍卫再次道谢。
“跟我在一起没有那么多虚礼,我们以朋友相处吧。”我笑眯眯地说完,带秦侍卫往回走。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展逸见我们要回去,忙说道。他叫过现场几个施工头目交待了几句,然后,急匆匆赶上来。
“你不是要留在现场监工吗?”我奇怪地问展逸。
展逸打哈哈地说:“秦侍卫跟我相熟,且远道而来,我怎么也该多陪陪他。是不是,秦侍卫?”
秦侍卫扭头看向展逸,两人相互对峙着,脸上均露出颇有深意的笑。我越来越觉得这两个男人之间好象有事瞒着,看他们笑的好古怪。我左看看展逸,右看看秦侍卫,不解地问:“你们在笑什么?”
展逸忙收回视线,掩饰的笑了笑,道:“对了,黄姑娘,现在府上留客不方便,不如由属下作东,请秦侍卫去酒楼吃饭,顺便留宿,一切事情由属下尽心安排可好。”
“哗!展逸对秦侍卫照顾的倒是蛮周到啊,比我这当主人的还热情呢。秦侍卫,你觉得呢?”我拍拍秦侍卫的肩,笑道。
秦侍卫笑的有些勉强,在展逸“热情"的盯视下又不得不点头。"即然如此,那就谢过了。”
我拍手叫好,“好嘛,今晚有大餐可以吃了,展逸愿意做东,我也就不客气了。”
晚上,我们在附近一家酒楼里喝酒。展逸经常跟着展财神做事,不自觉的受到主人的影响,在说话行事方面总带着几分豪爽与富贵习气。展逸显得非常热情,不断拉着秦侍卫拼酒,每当秦侍卫想跟我说什么时,往往被展逸打断,然后东拉西扯讲些外地的新鲜事,面对展逸的劝酒秦侍卫想推脱都推脱不掉,硬被灌了几杯酒。
最后,展逸见秦侍卫喝得有点多了,扶起微醺的秦侍卫去楼上的客房休息。
热闹的酒桌因他们的离去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我喝完最后一口酒,离座而起,离开酒店。
走在人稀的街道上,我一边哼着歌一边脚步不稳的前行,沈不屈怕我摔倒,伸手扶住我。
“不屈,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展逸好奇怪,他对秦侍卫过于热情了。”我象学生时代挽着女友一样,挽着他的手臂,他大概已经习惯了我的不苟俗礼的作风,任由我依着他,不再象过去那样排斥我了。
听了我的话,他想了想,说道:“不是啊,当初在青城时,他们关系就不错,有什么值得奇怪?”
“也许是我多心了,展逸笑的跟狐狸似的,像极了展天鸣。有时看他给秦侍卫灌酒,我差点以为是展天鸣来了呢。”
“别多想了。还好,这回有展逸帮忙,相信用不了多久黄府就建成完工了。”他高兴地说。
我点点头,满意地说:“是啊,等黄府完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这次,帮了黄家这个大忙,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了。对吧?”
“相信黄二小姐泉下有知,她一定感激你的。”
我默默走一会儿,低声道:“我才不是为了谁才这样做的。我想欠任何人的情。这样做,不过是想问心无愧罢了。”
第二日,秦侍卫跟我告辞后离去。我和展逸开始分工管理事务。展逸是个行事有魄力的人,他不惜重金请来各方能人,并动用几百人昼夜施工。声势浩大的重建工程在当地引起轰动。白天这里叮叮当当的比夜市还热闹,夜里,这里又被无数个火把照的彻亮,如白昼一般。
当附近人听说展财神出资盖建的黄府,个个露出羡慕的神情。
有展逸时刻监督着各方面施工进度,令人再放心不过,于是,我可以有更多时间处理店铺的事。随着黄府重建工程的展开,店铺的生意也受到些影响,日益好转。
黄记布行没有自己的品牌产品,卖的都是本地产的布料,与别家的货物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于是,我派人把城中各家的布店各取一小块回来做比较,反复筛选后,最后敲定今后黄记布行只售卖几家牌子的布料,盛云庄的产品也包括其中。
我给展天鸣写了封信,拜托他将扬州一城的代理权全部放给黄记布行,别家想要盛云庄的布只能从临城或黄记布行购买。后来,展天鸣真的给我发了一批货送过来。同时,又被我所讲的代理经营模式吸引住了,提出不少问题,被我一一作答,他满意之极。
在展天鸣的协助下,黄记布行终于从逆境中颤微微的站了起来,短短一个月时间,就以全新的面貌迅速在同行中站稳脚跟。全城十家连锁店破天荒的实现大赢利局面,喜得黄老爷子合不拢嘴。
当黄记布行顺利走出逆境时,黄府的重建工程也临近尾声。
上百人参与的大工程仅用短短四十天时间,一座崭新的黄府出现在扬州城内。新黄府比过去的规模更大,装饰更美,院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池水应有尽有,宛如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