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滕班主一整箱好酒的贿赂下,我继续留在月坊歌舞团留了下来。没过多久,歌舞团由水路改为陆路,队伍继续朝北开进。半个月后,我们进入了山东境内。此时,已是北方的冬季,山东的天空飘起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遍撒大地,到处一片白色的冰洁世界。雪景固然好看,但却给歌舞团的行程增加了许多困难。
滕班主藏酒的箱子已经空空如也,最近看他一脸愁容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
最后,歌舞团在镇上一处民院暂时安顿下来。晚上,纯真美丽的丽娘又跑到我房间里来消磨时间。团里所有成员,我唯有对她印象不错,因为她从不参与巧蝶儿她们的谈话,总是自己认真的琢磨各位舞步和技巧。看她如此敬业,我决定履行诺言,教她一种全新的东西。丽娘一听我要教她舞蹈,高兴的不得了。我让她换上最美丽的衣裙过来。没一会儿功夫,丽娘拉着乐师一起来了。我告诉乐师这是一支需要音乐加鼓点的伴奏,鼓点越强跳出来越有效果。
乐师努力领会我的意思。然后我手把手的教丽娘跳日本流行的啪啦啪啦舞,这套动作很简单,跳出来效果非常轻盈有活力,很适合十三岁的丽娘跳。丽娘好开心的,越跳兴头越足,乐师和我则在旁边合奏音乐让丽娘尽情的舞动。
看她这么开心,我突然觉得我在这个歌舞团里还是有价值的。要不是因为古代女子观念守旧落后,我甚至还想把街舞也传授给她,不过丽娘在看我表演了一段街舞,面眼耳赤的低声说:“动作……好象有点……下流……”
啊?下流?!我愣愣的看着她,不知她何出此言。
乐师是个五十岁的老人家,他笑呵呵地说:“反正不适合艺女们当众表演,换成男孩子也许耐看些……”
我想了想,他的话也对。因为乐坊歌舞团八成是姑娘家,所编的舞蹈和曲子都是针对女子而做。看来我该建议滕班主改变思想,多吸引一些男人也加入进来,这样表演节目的面就宽许多。这一夜,我的房里乐曲声,笑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接下来的几天里,歌舞团四处奔波表演,我仍照往常一样,出去找乐子玩。我穿着滕班主专门为我置办了新冬衣,看上去就象贵族人家的富少爷一般出门了。我拉紧披风,一路前行,我一边走,一边浏览雪景,直到一处类似公园的地方我被这里的孩子们无真的笑声吸引住。这是片很大的湖,因为天冬结冰,周围很多孩子跑到冰面上玩滑冰。看了一会儿,我突然好象穿冰鞋在上面试试。我灵机一动,马上跟路人打听哪里有打铁铺。
打铁铺的老板完全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东西,我一急,索性把我要做的样子画下来,给他看,他终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叫我下午来取。趁冰鞋没有做出来,我便在附近闲游。不知谁家的鸡偷跑出来,一群鸡在周围走来走去,我突然兴致来了,解下披风递给沈不屈,然后以猛虎之势朝鸡展开攻势,鸡群被我追赶的四处逃窜,我盯紧一只最肥最大的一只穷追不舍,终于我一招恶虎下山将它牢牢扑在地上。我得意的扭住鸡的翅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沾满雪花。
“哈,肥鸡呀肥鸡,今天可是你的受难日啊,我要一饱口福了!”我嘿嘿的笑。我准备学洪七公做叫化子鸡,也动手做一做试试。
“呸!不要脸,偷人家鸡吃!”一个略稚气的男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一看,不知从哪来的一个十四岁男孩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问罪。看他的衣饰打扮,好象是贵族人家的孩子。我哼了一声,没理他的荐。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喂,你不要脸!”那个男孩又骂!
我一叉腰,学着他的口气,丝毫不示弱的反击回去:“呸,我爱捉就捉,关你什么鸟事!”
“口出狂言的恶徒,看我怎么收拾你!”男孩扔下帽子朝我冲来,
“来呀来呀,我怕你!"我兴冲冲的等着他冲上来,好叫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满天星。他手刚搭上我的肩,我突然一揽他脖子,脚下使绊,扑嗵一声将他摞倒在地。我使的是在学校里军训里,教官教的一招对敌术。应付这种小毛孩,简直小菜一碟。我轻松的拍拍手,在他面前蹲下来,挑衅地笑:"臭小子,服不服气?”
“不服气!”他马上爬起来,还要跟我过招。我正要再教训他一下,突然随着一声'住手'的喊声,又有一人跳入我们中间,来人护开男孩举拳便朝我开打。
哗,好快的拳法!我吃了一惊,忙低头避过。当那人袭来第二拳时,沈不屈已经替我拦住了那人。
我指着那人,忍不住争辨道:“喂喂,你们讲不讲理?也不问清事情原由就开打!"说这话的时候,附近突然跑来一行数人,转眼就到近前,并将我们团团围起来。其中为首的锦服英俊的男人看了我一眼,扭头沉声问男孩,"怎么回事?”
“他打我!”男孩先告状。
喝!真是有志气的小子!我双手抱胸,抬高下巴,不甘示弱地问:“怎么不说是谁先动手的?”
男孩瞪我了一眼,又告状:“她偷人家的鸡!”
“我……"我正要反击,突然发现自己理屈,没错,我本来是打算偷鸡的,不过,眼下可不能这么说!我脑子飞快的转,嘿嘿一笑,把手中的鸡揽到怀里,抚了抚,"笑话,说我偷鸡,你别信口开河好不好?”
“你就是偷鸡!你手上的鸡就是证据!”
“胡说!我这是要做好事,把迷路的鸡送回家。”
男孩被我噎得够呛,揪着旁边那位更有气势的男子的衣袖,叫道:“哥,你快叫人打他,看他还胡不胡说!”
“我说没偷就没偷,关你屁事!"我朝男孩做了一个鬼脸,抱着千辛万苦捉到的美餐鸡返回走,一边走一边貌似哄鸡:"别怕别怕,我带你去找你的兄弟姐妹们,免得被误以为我是个偷鸡贼……"走到农户多的地方,我把鸡放生了,一脸遗憾地叹气:算你命好,遇到一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暂时放你多活几天,有机会再跟你"沟通”。
前后这一折腾,打铁铺的冰鞋做好了。我拿到新做好的'冰鞋'来到大明湖。走到湖边我看见那个男孩和他的大哥也在附近游玩。我对那位兄长多留意了一眼,总感觉那人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气势,不象一般的贵族有钱人。
我坐在地上,把'冰鞋'牢牢绑在鞋上。说是冰鞋其实就是尖刀底的铁鞋帮,我还要用绳子将它绑在脚上。准备好后我在沈不屈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唔,勉强还凑合,就是脚沉了点。
“行不行啊,这有什么好玩?”沈不屈问。
“啊,好玩着呢,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刚走了一步,我扑嗵一下滑倒了。那边传来男孩的喝倒彩声。我爬起来再试再摔倒,第三次,我终于稳稳站住了,然后开始缓缓滑行。一个时辰的练习后,我终于可以在冰上滑行了。我得意朝男孩方向膘去,有意在他面前表演花样滑冰。
没一会儿,男孩心动了,拉着他哥哥的手,非要我鞋下穿的东西。我快速滑到他们面前,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小鬼头,别指望世上有第二双这样的鞋,你再有钱也买不到哦!”
男孩从地上团起一个雪球朝我扔来,我咯咯笑着,快速滑向远方。男孩气不过,拔腿朝我追来。我倒退着滑,一直跟他保持几步远的距离。我们越滑越靠近湖中心,沈不屈和男孩的大哥朝这边走来。
“我问你,你脚上的东西哪里有卖?”男孩沉不气问道。
“哪里也没有卖,因为这是我设计的,世上仅有一双!"我停住脚,供他上来仔细看,他好奇心上来转眼便忘了刚才的争执。我索性大方的抬脚给他看,"喏,你肯定见都没见过这东西。”
正说着,突然脚下一沉,好象冰刀陷进冰里了。顿进,我脸色大变。不好,似乎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圣母玛丽亚,耶酥啊,如来佛啊,这不是真的吧?“哇!不屈!救命啊!”
我全身发僵的动也不敢动。突然,男孩脚下的冰发出咔嚓一声响,男孩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我已经呈大字形扑在冰面上。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等我听到冰塌陷的声音时,男孩已经落水了。
因为我扑倒的及时,重量分散,冰面没有马上塌裂。
沈不屈和男孩的一队人马马上朝这边狂奔而来。见他们的来势,我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大喊:“不要过来!这里很危险。冰会塌的!沈不屈,你学我的样子趴下来,抱住我的脚。”沈不屈马上照作。我吃力的伸手去抓男孩的手。终于,我们的手握住了。沈不屈开始用力把我往回扯,我死死拉住男孩的手,尽量保持全身平铺在冰面上。一通忙碌之后,男孩得救了。他哆哆嗦嗦的被守卫们送回去了。男孩的哥哥被我的举动感动了,一再向我道谢,交谈中,我才知,他叫康荣,京城人士,而被送走的男孩是他弟弟,叫康华。
康荣请我们去他府上小坐,以示道谢。
沈不屈提醒我今晚团里要起程出发去临镇,我想了想,突然不想回团了。反正我给滕班主写了好几首歌,对他也算仁至义尽,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此分手了罢。于是,我给滕班主写了一封信,打发附近农家的孩子代为传信。希望滕班主不要因为我的擅自离去而抱怨我。
我们被康荣请到一处宅院。这分明是超有钱的人家。超大的院子随处可以站岗的便衣护卫。我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好象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康荣让我们在大厅候着,叫下人上茶,他折身去了后院,去看落水的弟弟近况。不一会儿,就听后院响起一个不依的声音:“为什么请他们来,我才不想见他们!”
“毕竟人家救了你的命……”另一个声音低沉道。
“谁要他救!一个偷鸡贼!"随着一声冷哼,那个男孩穿着一身新衣出现了,衣服厚厚的,手中还捧着一只暖手炉。康荣向我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舍弟年幼,请你见笑了。”
“没关系,我从不跟小孩一般见识。”我堆起一脸无害的笑,瞄了男孩一眼。
“谁是小孩,别小看我,我会的东西可多呢。”康华不服气了。
切,一个小屁孩口气挺大。我挑衅的笑:“喝,口气不小,那我们比比,如果你比我强,我就服你。”
“行,你说比什么!”
“女红!"我装出一副专家的自信模样,微微笑。康荣笑着摇摇头,给我续了杯茶。康华不屑地哼道:"女人的玩意。我不会!”
太好了,我也不会!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我轻扬眉,又说道:“那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答上来我就服你?”
“这个行。”
“有一天,有个农夫上街买了头牛,问为什么?”
我话一落,就见康华傻眼了,我轻笑,早知道他答不上来,得意的趁空闲抿了口茶。旁边的康荣皱起眉头,似乎也在想结果。我扑哧一笑,“别想了,谅你们也猜不出来。农夫上街买牛,喂什么呢?当然是喂草啦。牛不吃草吃什么呢?”我咯咯笑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康荣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开来,浅笑道:“这题出的有趣,真把我难住了。”
康华不干了,“我们比武!”
比武?正中我下怀。“好呀,我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康华马上冲将上来,他力气不小,不过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我动作麻利的一连害他跌了好几跤。旁边的管家看了,心疼的脸皱成一团。没有康荣喊停,老管家忙上前护住不依不饶的男孩,连连劝道:"我的小祖宗啊,别打了,万一摔坏可不得了。”
这时,康华抬了下手,“好了,到此为止吧,康华,不许再闹了。”
此话一出,康华果然老实多了,乖乖坐到一旁,但他仍不服气的拿眼瞄我。康荣问起我的身份,我告诉他自己来自扬州,因为不愿意被父母左右婚事,所以逃婚出来浪迹天涯。
“看不出,黄兄弟还有这份魄力。行走江湖一定风险不小吧!”康荣向我投来佩服的一眼。这时,手下人进来通报酒菜已备好。接下来,我们步入侧厅,边吃边聊,我给他们讲我随团以来的见闻,逗得他们不断发笑,席间倒也乐趣多多。吃过晚饭,我不便继续打扰下来,便跟他们告辞出来。
天已近黑,我埋头踏上回程的路。没想到回到古代多日,终于碰上一个有趣的男孩,以后可有玩头了。不过,他哥哥看起来不那么简单。他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笑起来很爽朗,像春天里和煦的阳光,让人心里暖暖的。吃饭时,他多半时间都在用黑漆漆的难解的目光看着我,虽然在笑,可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有种能把人分解,看透人心的力量。
我不由的有点羡慕康华,过着衣食无忧,万事有人顶的优越生活。
我不由的叹了口气:“人跟人就是不同。唉,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沈不屈问。
“废话,当然是乐坊……”突然间,猛然想起自己早在之前打发农家小孩送过信,告诉他们我不回去了,我吓一跳,天哪,我怎么老糊涂了!说出这种糊涂话来!我拔脚往回飞奔,待气喘吁吁的赶回住地,我彻底傻眼了,整座院子已人去楼空,四周漆黑一片。完蛋了,我回来晚了!发了会儿呆,我突然啊的一声叫起来。不好!她们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惨了,我现在可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
难道我又想回到以前饥一餐,饱一顿的生活了?
我忍不住捧头惨叫--
离开康荣住地不久,我又厚脸皮的回到那扇红漆大门前。敲门不久,康荣带人前来,很惊讶我去而复返。我不好意思的笑,问能不能借宿一夜。他不介意的点头同意,并叫人去给我们准备客房。
晚上,我们举烛夜谈,康荣听说我一直跟乐坊歌舞团住在一起,很惊奇,原来他一直很欣赏她们的歌舞,可惜,乐坊歌舞团行踪不走,常年在外面四处游走,一年能看上一次她们的表演就算不错了。这次,他不知道乐坊在此镇落脚,否则肯定要请她们前来演上一场。如今,得知我脱离开歌舞团,目前暂无住所,康荣便慷慨的留我在他府上暂住一夜。
吃过早饭,无所事事的我正准备外出去玩,康荣来到我身边,笑问:“无事可作吗?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事?”
“做什么?”
“打猎!"他转过身,手下人送来两套骑马装。一套是他的,别一套,下手捧着看向我。我愣愣的问:"这是……给我的?”
“是啊,我原有两套衣服,这件我叫人按照你的尺寸改小了,试试看合身吗?”
我高兴极了,马上试穿,果然很合身。紧接着,守卫们牵来两匹马,后面还有十几人各牵着马走来,似乎都要跟着一起出发。我坐上马背,一拉缰绳,“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打猎,好刺激!”
他跃上马背,说道:“冬季里猎物不多,不过情形好的话,也可以打些野兔什么回来。”
我兴奋的连连点头,激动地说:“好啊,我今天也要大展身手,打几只野兔才行。东西呢?”我朝他一伸手。
“什么东西?”
“火枪呀。”我从小就喜欢玩打枪的游戏,不过那些都是近距离的打汽球,枪也是仿真游戏枪,虽然后来练习到百分百的好成绩,可怎么说也不如实战那么精彩好玩。
听我说完,康荣哈哈一笑,叫人拿来弓箭和箭袋。“我们打猎不用火枪,只有箭。会不会?”
啊?只是弓箭呀。我略微失望的接过来,小声嘀咕一句:“……不如火枪刺激……”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好玩的在后面了。出发!”
约莫一个时辰后,我的屁股被坐的生痛了,终于,我们到达了森林地带。随行人马,留一部分在原地结营。其它继续跟进。康荣看着被雪覆盖还未人踏入的森林美景,欣喜地说:“我早就想找机会打打猎了,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忙于应酬,无暇练习身手。这回,总算可以在我回程之前快意一番了。”
“回程?你马上要走了吗?”我问。
不是吧,我的运气总是这么背,刚结识的朋友就要分手了。
“嗯,我在外面耽搁一个多月了,早该回去了。恰好现在手头事情已处理清。我也可以放心回去……”说到这儿,他突然收住话头,眼睛定定的盯着前方某处,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哗,是只野兔!我心大喜。他摆出搭箭拉弓的姿态,没等他放箭,我比他动作更快的放箭射去--
弓拉了,没错!我确定。可是箭却很不争气的掉下马背落在地上。而康荣的箭则疾而准的刺中了野兔。因为康荣有话在先,看到猎物谁有可以放箭。所以跟来的待卫都来大练身手。除了康荣那只箭,紧接着又有数只箭陆续射去,或落在兔旁的地上,或钉在树干下。
不是吧!只有我没射到,太丢人了!有没有人看见我掉了箭?我斜着眼睛左瞄瞄右看看,好象没人注意。所有人的眼睛都关注着康荣一个人。略微失望的同时也有些暗喜。我手捂着嘴,装出一副很惊讶地表情,说道:“咦?那是谁射中的?”
一名侍卫跑去把兔子捡回来,拔出上面的箭,说道:“是康大人射中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也许是我射中的呢?”我问。
侍卫笑了:“我们康大人的箭上都作了记号的。一看便知。”
啊?这样子啊,那我岂不连冒充的机会都没有了。
“哎,真可惜,不是我射中的。”我故作遗憾的叹气。
旁边有位侍卫好心的把我的箭拾起来,还给我。“黄公子,你的箭掉了……”糟了!被人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