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青葱时代(谷臻小简·AI导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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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忆是清华(2)

忆念张天麟

张天麟,这不是他本来的名字。他本名张天彪,字虎文。因为参加了国民党的革命,借用了他一个堂兄的名字,以作掩护,从此就霸占终生。我于1924年在新育小学毕业,大名鼎鼎的一中,我连去报名的勇气都没有,只凑凑合合地去报考了“破正谊”。同班就有老学生张天彪,他大我四岁,因双腿有病,休学了四年,跟我成了同班。

综观虎文的一生,尽管他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仍然觉得他是一个爱国的人,一个有是非之辨的人,一个重朋友义气的人,总之,是一个好人。他对学术的向往,始终未变。

2002年1月14日

悼念周一良

最近两个月来,我接连接到老友逝世的噩耗,内心震动,悲从中来。但是,最出我意料的、最使我哀痛的还是一良兄的远行。

鲁迅先生也说,死大概会有点痛苦的,但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次,是会过得去的。一良的死却毫无痛苦,这对我们这些后死者也总算是一种安慰了。

一良小我两岁,在大学时至少应该同学二年的。一良出自名门世家,家学渊源,年幼时读书条件好到无法再好的水平。因此,他对中国古典文献,特别是史籍,都有很深的造诣。一良虽然自称“毕竟一书生”,但是据我看,即使他是一个书生,也是一个有骨气、有正义感的书生,绝不是山东土话所称的“孬种”。

他们成了被哀悼者,我却成了哀悼者。被哀悼者对哀悼这种事情大概是不知不觉的;我这哀悼者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七情六欲,件件不缺。而我又偏偏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我内心的悲哀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我想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索性不再去想它,停笔凝望窗外,不久前还是绿盖擎天的荷塘,现在已经是一片惨黄。

2001年10月26日

西谛先生

西谛先生是燕京大学中国文学系的教授,在清华兼课。我曾旁听过他的课。在课堂上,西谛先生是一个渊博的学者,掌握大量的资料,讲起课来,口若悬河泻水,滔滔不绝。

最初我当然对他并不完全了解。但是同他一接触,我就感到他同别的教授不同,简直不像是一个教授。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儿教授架子;他也没有一点儿论资排辈的恶习。总之,我们对西谛先生是尊敬的,是喜爱的。我心里暗暗地感到庆幸和安慰,我暗暗地希望西谛先生能够这样活下去,多活上许多年,多给人民做一些好事情……

但是正当他充满了青春活力,意气风发,大踏步走上前去的时候,好像一声晴天霹雳,西谛先生不幸过早地离开我们了。他一生为了保存祖国的文化,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劳动!如果他还能活到现在,那该有多好!然而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永远无法挽回的。

呜呼!生死事大,古今同感。西谛先生只能活在我们回忆中了。

1980年1月8日初稿

1981年2月2日修改

我和外国文学

要想谈我和外国文学,简直像“一部十七史”,不知从何处谈起。

我从小学时期起开始学习英文,年龄大概只有十岁吧。当时我还不大懂什么是文学,只朦朦胧胧地觉得外国文很好玩而已。文学艺术都必须要人了解,如果只有作者一个人了解(其实他自己也不见得就了解),那何必要文学艺术呢?

我在清华时就已开始对梵文产生兴趣。旁听陈寅恪先生的佛经翻译文学更加深了我的兴趣。在德国十年,没有翻译过一篇梵文文学著作,也没有写过一篇论梵文文学的文章。现在回想起来,也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要研究梵文文学。我的兴趣完完全全转移到语言方面,转移到吐火罗文方面去了。

1946年回国,我到北大来工作。我兴趣最大、用力最勤的佛教梵文和吐火罗文的研究,由于缺少起码的资料,已无法进行。直至此时,我还并没有立志专门研究外国文学。

我深知外国文学在我们国家精神文明建设中的重要性,也深知我们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都有待于大大地提高。不管我其他工作多么多,我的兴趣多么杂,我绝不会离开外国文学这一块阵地的,永远也不会离开。

1986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