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阚从未想过暮云朝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全然信任自己,这封信既是要送去昌国的,想必定是极为紧要的。
拜别过暮云朝后,赵阚半点不敢怠慢。
他先是召集了另外五个兄弟,向他们吩咐交代一番过后,便去驿馆买了匹骏马,快马加鞭出了城,一路北上。
怀中揣着那封信件,赵阚却觉像是揣了珍宝一般。
途中遇上过抢劫的山贼,担心打斗会耽误时间,赵阚竟真的扔给他们一些碎银子,半点也不心疼。
每隔两日一夜,若是途径村镇,他便会借宿一宿,连人带马一起休息。可若是途径山野,他便只得靠着马儿将就一晚,却也不觉艰辛。
就这样停停走走,十二日后,他终于到得昌国边关,扶丘城。
进城时,守卫见他戴着面具,不由多了几分警惕,一把将他拦下,“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进扶丘城?”
赵阚蓦然垂眸,冷声道,“在下来找一位名叫‘柒小八’的将军。”
“你找柒将军?”守卫有片刻的惊诧,随即目光一沉,轻哼道,“柒将军不在城中。即便他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掩在面具下的双眉微微一蹙,赵阚有些意外,一时却也分辨不出守卫所说是真是假,遂拱手道,“既如此,请允我入城。”
“你快走吧,扶丘城可不是什么人都进的!”守卫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眼底却是毫不遮掩的讥讽。
此番,赵阚有些怒了,声音变得冰寒,“我有通行证,凭甚不能入城?”
“哎……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守卫蓦地瞪直了双眼,满脸的愤怒,“管你有没有通行证,就你这一脸鬼祟样,是没有资格入城的!”
此话一出,赵阚的怒火腾腾腾地升起,他蓦然瞪向面前嚣张跋扈的守卫,眼眸里尽是阴戾之气,左手也不由紧握成拳。
见他突然有了杀意,守卫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面具下的男子脸色铁青,万般不悦,遂冷然道,“昌国皇帝英明睿智,培养了无数镇国大将,将军们各个忠肝义胆、器宇轩昂。只是在下有些不解,这边关要塞,守城之人为何会长着一双狗眼?”
守卫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赵阚言语之中的辱骂之意,闻周遭已有笑声响起,他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兴许实在觉得丢人,守卫竟一把举起长枪,枪头对准了赵阚的心口,“你找死!”
赵阚眉眼一沉,正要出手,突闻一道凛冽而又粗犷的男音响起,“住手!”
听见这道声音,守卫一怔,连忙将长枪收起,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拓跋将军,您怎么来了?”城门口的诸多守卫纷纷下跪,拱手行礼。
赵阚遂看向来人,但见他一身戎装,身形魁梧,下巴上长满了胡须,面貌与常人有异,像极了草原人。
拓跋仲宇大步走至赵阚身前,先是冷冷瞥了地上的守卫一眼,随后开始打量起戴了面具的赵阚来。
“阁下要找柒将军?”只听他轻声问道。
赵阚默然点头,“正是。”
拓跋仲宇垂眸思量一番,随即道,“柒将军如今确是不在城中,阁下若有紧要之事,请随我入城商议。”
到得城中军营,拓跋仲宇屏退了所有将士与下人,张口便问,“阁下来自何方?”
见拓跋仲宇如此开门见山,赵阚也爽快地回道,“白雀城。”
谁料三字一出,拓跋仲宇竟面露喜色,连忙追问,“可是暮姑娘派你来的?”
赵阚也是一惊,他眨了眨眼眸,缓缓点头,将此事前因后果详细道出,却并未言明自己与暮云朝的关系,更未将几人在夷却国发生的事情说出。
既是暮云朝派来的人,拓跋仲宇自然不敢怠慢,留赵阚吃了顿饱饭,便派了可靠之人一路护送,将赵阚平安送去了皇城。
起初,赵阚并未感觉不适。
可越接近永安城,他的一颗心便越发紧张。
传言里,昌国皇帝英明神武,睿智无双,又是少年英雄,不败战神。
赵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见到这个传言中的帝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同时,他已在心中反反复复斟酌数次,待见到南宫未昌后,要如何言辞才不显冒昧与无礼。
然而一切的准备,等见到真人后,都显多余。
因为那个集威严高贵于一身的年轻帝王,根本没有与他说一句话。
南宫未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信件,便命人将他带去西宫安置了。
赵阚虽觉备受打击,却也着实松了口气。
翌日,赵阚正在屋中闲坐,一个公公敲响了他的房门。
那公公给了他一封信,要他回去复命。
赵阚生平第一次昌国之旅,就这样不平不淡的,结束了。
而这方,山林之中。
一月的苦练,暮云朝已彻底领悟前四式功法。
至于后两式,她却连半点头绪都没有,看来想要参透这后两式,还需大量时日。
陆信的伤势已近痊愈,便也随着暮云朝一同练武,时间流逝而过,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
每个人都心静如水,山谷中的日子虽清苦些,却无人打扰,无人生事,别有一番韵味。
这一日,祝阳羽犹在玩弄她的蛊虫,看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长虫在地缝里钻来钻去,她显得很是兴奋。
半月前,这些虫子还都是黑色的,经过她的悉心培养,它们的色泽终于越发鲜艳,毒性便也更剧了。
突然,虫子们聚头在一处,肆意地扭动着身躯,似在开会讨论着什么。
祝阳羽虽然是它们的主子,却是不懂虫语的,此刻见它们兴奋不已,不免有些好奇。
它们刚从地底下钻出来,便聚在一起开会,莫不是这地下有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祝阳羽双眸一转,精光自眼底闪过。
“月儿……月儿……”祝阳羽突然扬声高呼,呼声中还带着几分急促之意。
月儿就在房中休憩,此刻听见祝阳羽的呼声,连忙出了屋。
“月儿,有铲子吗?”祝阳羽展颜一笑,阳光下她的小脸,明媚极了。
月儿四下里搜寻了一番,虽未见到铲子,却发现了一柄断剑,遂给祝阳羽送了去。
刚走至祝阳羽身侧,见她正笑眯眯地盯着地面,月儿随即也垂眸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硬是吓得月儿惊叫出声。
月儿这一叫,也吓住了正在开会的虫子们。
它们齐齐一惊,蜷缩在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
祝阳羽蓦地拧眉,小嘴一撅,嗔怪道,“看你把我的虫宝宝们吓的,它们要是长不大了,都怪你!”
月儿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颤声问道,“这些虫子,能长多大?”
祝阳羽思索了一番,双手比划着,笑道,“也长不了太大,大致有人的手掌这么大吧!”
“呵……呵呵……”见祝阳羽如此兴奋,月儿只得扯出一阵尴尬的笑来,将断剑塞进祝阳羽手中,她连忙跑走了。
月儿走后,祝阳羽蹲在地上,伸手抚了抚她心爱的虫宝宝们,低声嘟囔着,“你们可别怪月姐姐,她只是没见过七彩的虫子而已……”
安慰完虫子后,祝阳羽手执断剑,刨起土来。
谁料剑尖刚插进土中,便触碰到一样硬物。
祝阳羽轻轻挑眉,眸光一闪,挖了起来……
陆信的武功虽不算低,却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要想提升功力,实战是必须的。
此刻暮云朝正陪他过招,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激烈。
“暮姐姐!暮姐姐!”
正当二人打得过瘾之际,山林外突然传来祝阳羽的急呼声。
二人齐齐停了手,朝林外走去。
这些时日,祝阳羽不是在捣鼓她的虫子,就是在屋中倒头大睡,从未来过山林。
此刻她突然匆忙跑来,莫不是出了何事?
到得林外,祝阳羽浑身泥土,手中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块头,正等着她。
“小羽,你这是怎么了?”暮云朝蹙眉问道,顺势接过了祝阳羽递来的物品,“这是何物?”
祝阳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着额角汗水,衣袖上的泥土便沾染到了脸上,她陡然成了一只小花猫,“这是我在地底下挖出来的,上面还有字迹。”
暮云朝遂打量起手中的大块头来,只见它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肮脏不堪。
可即便如此,它的手感却是光滑细腻,泛着丝丝凉意。
看它的形态,到像是玉印。
这大块头共有六面,其中一面隐约可见模糊的字迹,却因泥土深陷,她无法辨认。
这大块头的突然出现并未影响到暮云朝,她将它塞回至祝阳羽手中,“将它放在水中浸泡一夜,明日我再看看。”
说罢,拉着陆信继续过招。
一夜过去了,若不是祝阳羽捧着它出现,暮云朝都要忘记此事了。
“暮姐姐,这玉石……”祝阳羽小声开口,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接过被清洗干净的玉石,暮云朝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块皇家玉印。
遂看向玉印底部,但见几个方方正正的字体赫然而现。
蕙晴公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