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殿不同往日宁静,仙鹤四周飞舞着,却倒也显出生动来。
“你叫什么名字?”天帝的浓眉紧皱,沉声问到跪在殿内的馥颜。
“奴婢名叫馥颜。”馥颜渐渐低下头,不让一旁的白泽看清她的神色。“听灵岩所说,那封信是为了瞒白泽而写,在墨玉来取信时,你因慌张而拿错了信。对不对?”岩灵就是那位领头的天兵,天帝的亲信。
此刻天帝眼眸死死盯着馥颜。她立即感受到周围的寒气笼罩着她。她颤颤危危道:“请陛下恕罪!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恋上神君,这一切神君他并不知情,还望陛下宽恕神君!”
白泽猛地转头看向她,只见她低垂的眸子中有着一丝视死如归的念头。他愣了愣,他的确不知道这是何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帝会命人捉拿他回天界。
他记得太白金星带着四大天王来找他时,他正在探查人界苦情。待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四大天王给施法押回了天界。他根本不知是为何。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究竟是为何。“陛下,到底是何事会如此?”白泽又转过头,看着天帝,淡淡道。
“呵,仙卿还不知是何事么?来人,将那封信传上来。”天帝挑着眉,冷声道,“你自己看便知道是为何了。”
“神君请看。”御史拿着那封信给了白泽。只见白泽急忙拆开信件,看到一行行如绣花一般的小篆,那正是馥颜的字迹。他的身体立刻顿了顿,一直如湖水一般平静的眸子此刻君然颤抖了几分。馥颜缓缓抬头看着那封信,神色立即苍白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我从未写过这封信啊,为何这字迹正是我写的?
馥颜立即想起了那仙娥对她说的那些话,眼眸顿时变得那般绝望,空洞。
“颜儿,这是你的字迹,你可还认得?”白泽将信递给她,声音的寒冷让馥颜抖了一抖。他从未如此冷淡过,即便是附灵后相识的第一天也从未如此,这话像是讽刺,又像是责备,但更多的是失望。
馥颜的手不住的抖着,缓缓接过信。虽然她想替白泽承担一切,即便是诛仙她也愿意,但是这的确是她的字迹,就连她平日练字里喜欢在句尾氲一点灰墨都有在信上。她想告诉白泽这不是她写的,可是已承担了一切,即便这字迹不是她写的,白泽也未必会相信她。馥颜绝望的跪坐在地上,那般无助。
“可看好了?仙卿可有话要说?”天帝看向白泽。只见白泽冷声道:“我记得交给馥颜的是一封关于我下界所需的信件,至于如今所看到的信,我全然不知。此事也任凭天帝处理,我绝不会插手此事。”馥颜低垂着头,眼眸微张,眼神中则充满了恐惧和落魄。她以为白泽会救她,就算她从一开始就烦着白泽,但她认为凭着两百年来的情分,白泽会为她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也好。
天帝淡淡的扫了馥颜一眼,道:“这件事与仙卿无关,仙卿也不插手。那好,朕下令将馥颜关入魂台堕魂一百年,一百年后将她送往诛仙台,诛仙。仙卿可有异议?”白泽震了一震,没想到天帝会用如此重的刑罚来对馥颜,但也只是淡淡道:“我说了,此事我不会插手,任凭天帝处置便罢。”
馥颜瘫软的坐在了地上,用玄玉所做的地面寒气直逼进她的皮肉,花印的颜色消散了许多,她怕的不是那堕魂的一百年,也不是百年后的诛仙,她怕的只有白泽对她的置之不理和冷淡。她眼眸,流下了一滴如同朱砂一般血红的泪。
“如此甚好,来人啊!将馥颜暂时关进天牢,明日午时将她送往魂台!”天帝话落,撒袖离去。宫外的两个天兵将馥颜的仙力封印,她的花印立刻褪了去,面色苍白,被天兵一路拖向天牢。白泽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只是眼神没有以往那般无助,而是绝望。他一震,从来没看过她这般绝望的眼神,心中竟隐隐泛疼。
月夜,天界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一进宫便看到宫内如此乱的场景,如画的眉目微皱,竟也无心去管,直接找到一处稍干净的地方,拿着一壶酒独醉于月下,白皙的脸颊泛起丝丝红晕。
疾风拂过,白泽束起的白发散了开来,在风中舞动,嘴角微微翘起,淡淡道:“魔君来了?呵。”郇陌杀气肆虐,眸子瞪大了望着白泽,眼角似乎要裂开一般。此刻的郇陌,让人感到害怕,恐惧。郇陌看着白泽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走进白泽,抓住他的衣角道:“白泽!馥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饶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因为她会伤心。”
白泽顿了顿,伤心?呵,为自己,伤心么?她怎么会,为他伤心呢?
郇陌凌厉的眸子看着他,却多了一分温和,缓声道:“你真的都忘了么?你还记得画恋么?”
“画恋?是天地之间唯一的花神?我记得曾经救过她。”白泽眉目微皱,似乎很不情愿的说出这话。
郇陌再次看着他,眼神中则走了不可置信和疑虑,沉声道:”你还记得?”微风拂过,曼陀罗的淡香飘飘渺渺。白泽不冷不热道:“花神谁会不知,不过为何近四百年没了她的音讯,天帝也甚是堪忧。”郇陌看着他,竟也不知怎么回答。叹了口气,便一声不响的离去了。
走了么?郇陌。白泽便直接躺在地上,醉醺醺的睡了去。
翌日清晨,天帝命令的五十来位仙娥进白浮宫打扫整理。当仙娥到达宫外时,并没发现白泽,于是都大胆的进宫打扫。猛然之间,一位仙娥发现了躺在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白泽,脸颊刷的通红,不禁猛地一声大叫,引来了其他仙娥,同时,也惊醒了白泽。
此时的白泽上衣已有些松垮,半边身子露了出来,脸颊上依旧泛着淡淡的红晕,薄唇也如同桃瓣似的让人沉醉。
“神君请恕罪,我等是奉天帝之命前来打扫宫内的仙娥。不小心扰了神君休息,还请神君勿怪。”领头的仙娥红着脸道。“你们打扫便罢,又何必告诉我一番。”白泽双眸微张,满脸的不耐烦,起身理了理衣袍,便离去了。身后的仙娥的眉角抖了抖,感到些许尴尬。
白泽不知为何,离宫后便快步走向魂台。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行为惊了一下,似乎很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魂台。是天界处罚犯了滔天大罪的仙人,在此受一日,便可刨心剥骨。馥颜却要在此接受一百年的剥魂,但却不能死去。可见天帝是有多么的厌恶神与神之间异常的关系。
白泽站在魂台面前,厉风将他月白的袍子吹了开来,白发散开,让诸仙感到敬畏。
“阿泽?!”白泽转过头,看着脸色苍白,手脚都被镣铐给扣着的馥颜,心中一震,竟有说不出的苦痛。
“阿泽是来救我的么?”馥颜的神色黯淡了几分,语气中竟然夹着些许冰冷。白泽望着她的双眸,摇了摇头淡淡道:“一百年后,便上诛仙台吧。”话落,便与她擦身而过。
馥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失声道:“你就不想对我说些什么了么?阿泽,你当真忘了么?我的容貌,你难道不记得了么?或者,唤我一身颜儿也好啊。”泪水不争气的流下。馥颜紧咬着薄唇,嘴角竟有一丝血漫了出来。
他脚步渐停,道:“你是我千年前在雾雨山中寻到的唐菖蒲,可为白色。我又怎会不记得,至于你的容貌,再此之前,难道还有谁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罢了,在天界,尊卑有别,你得唤我神君你可知?馥颜。”话落,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呵,馥颜么。”馥颜喃喃道。随后步履蹒跚的随着天兵走进了魂台。
百年后。诛仙台上,他眼神冷淡的望着她,心中却那么的痛苦,他不愿意舍去她。在她离去他百年的时间里,他几乎以酒度日,心中的痛不能表达出来,就只有酒与他为伴,诉说着心中的苦。
他不能将自己内心深处表现出来,所以他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她在诛仙台受刑之前,她看到了他淡然的神色,惨痛的绝望无不涌出心头。她对他说的那番话,竟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她离去了,终究是离去了。今生若能还的,为何要等至来世。
浮生镜“砰”的碎了一地,淡蓝的星烁飘飘渺渺,散了去。他猛的回神,心中的痛猛的开来。他不知馥颜的前世,因为,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在他还未遇见她时,他内心一直被冷所侵蚀。他不懂得如何去巴结别人,更不懂得什么叫感情。整日与书为友,与酒为伴。当她突然出现时,他才感到了什么叫温暖。一百年前,她离了去,他承受着寂寞的煎熬,内心的痛楚无人可知。现如今,他又要与她离别。或许,看透了情,却看不透心。
“陛下,我须下界执行白泽书一事,选择人间帝王。现人界已分为四国,虽无战乱,但在五十年后,我所掌管的白泽书在人界北乐国出现。我得下界为此事做好一切准备,选择人界最明确的君王。”
“仙卿下界便罢。朕将在人界北乐国的昆仑山上为你修筑一宫殿。你下界后也需得唤一名字,便叫水君墨吧。”
“谢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