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骑鹅旅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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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厄兰岛之角

四月三日至六日

在厄兰岛的最南端有一块古老的王室领地,叫乌登比。那是一个相当可观的大庄园,从东到西横跨全岛。那块地方之所以引起人们的注意,是因为那里总有大群大群的动物出没。在十七世纪的时候,当时国王经常到厄兰岛上去打猎,整个庄园不过是个大鹿苑。到了十八世纪,那里建起了一个种马场,培育名贵的种马,并开辟了一个拥有几百只羊的饲养场。如今,在乌登比既没有纯种的马也没有羊群,而是为我们的骑兵团养着大批马驹。

对动物的生息来说,全国再也没有比那个庄园更好的地方了。靠东边的海岸是从前饲养场的牧场,长两公里半,是全厄兰岛上最大的牧场。在那里各种动物都能像在野地里一样自由觅食、玩耍和打滚。著名的乌登比森林也在那里,那些几百年的槲树可以遮天蔽日,足以抵挡厄兰岛的狂风。还不能忘记,那道很长的乌登比围墙,从岛的这一边到另一边,把乌登比和其他地方隔开,使动物能够知道那古老王室庄园的边界,而不至于跨入不安全的地带。

但是,说乌登比只有驯化的动物还不够。似乎可以认为,野生动物也有同样感觉,在那块昔日的王室领地上野生动物和驯化的动物都应当受到保护,所以他们才敢成群结队地到那里去。那里至今仍有古老品种的鹿。草兔、翘鼻麻鸭和山鹑也喜欢在那里生活。另外,在春天和夏末那里还是成千上万的候鸟路过时休息的地方。尤其是潮湿的东岸,有大批候鸟在那里停下来觅食和休息。

在大雁们和男孩尼尔斯·豪尔耶松终于找到厄兰岛以后,他们也像其他鸟一样落在了牧场下面的海岸上。雾浓浓地压在岛上,就像先前笼罩着海面一样。但是男孩吃惊的是,他在视野之内那么一小段海岸上竟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鸟。

那是一条低矮的沙岸,上面布满了石头和水潭,还有一大堆被水冲上岸的海藻。要是任凭男孩自己选择,他决不会想到在那里降落,但是鸟类却把那块地方当成了真正的天堂。野鸭和灰雁在牧场上觅食。鹬鸟和其他海滨鸟在水边跑来跑去。白嘴潜鸟在海里捕着鱼。但是最有生气的地方还是海岸外面那块狭长的藻滩。在那里,群鸟紧靠在一起啄食着小虫子。那里的虫子一定很多,因为从没有听见他们抱怨没有吃的。

大多数鸟都要继续飞行,停下来是为了休息一下。一旦领头鸟认为他的伙伴恢复了疲劳,他就说:“你们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吧!”

“没有,再等一会儿!我们还没有吃饱。”伙伴们说。

“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吃得飞不动了才走吗?”领队说着就张开翅膀飞走了。但是他不只一次地飞走了又回来,因为他不能说服他们跟着一起走。

最靠水边的海藻滩外有一群天鹅。他们不喜欢上岸,而是在水面上荡来荡去。他们不时地将脖子伸进水里,从海底捞取食物。他们一旦捞到真正可口的食物,就发出像吹喇叭一样的叫声。

男孩听见沙滩上有天鹅就向藻滩上跑。他过去从来还没有在近处看过天鹅。这次他有幸一直走到了他们身边。

不仅男孩听见了天鹅的叫声,大雁、灰雁、野鸭和白嘴潜鸟也都从藻滩上游出去,在天鹅周围绕成一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天鹅们鼓起了羽毛,张开像船帆一样的翅膀,并高高地伸着脖子。偶尔有只天鹅游到一只鹅、一只大潜鸟或者一只潜鸭面前喊出几个字,对方却连张口答话都不敢。

但是有一只小潜鸟——一个黑色的小调皮鬼,却不能忍受天鹅那种过于正经的姿态。他突然扎了个猛子钻进水里。一只天鹅立即发出一声尖叫并急忙游开了,水里冒起了一阵小泡。然后他又停下来,看上去还是那么正经。不久,另一只天鹅也像第一只一样地叫了起来,接着就是第三只……

这时小潜鸟在水下再也憋不住了。他浮上水面,显得又小又黑又调皮。天鹅们向他追了过去;但是当他们看到他是个小不点儿时,他们就无可奈何地回头游走了,好像他们值不得和他计较。于是小潜鸟又钻进水里去掐天鹅的脚。他们一定觉得很痛,但是最使他们恼火的是他们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他们便立即采取了措施。他们先是扇动翅膀,空气里发出了呜呜的响声,接着又像在水上奔跑一样滑行了一大段,终于离开水面举翼高飞了。

天鹅飞走后大家都很惋惜。那些刚才还觉得小潜鸟的卤莽行为很开心的鸟儿们,现在却也埋怨起他缺乏教养了。

男孩又回到了岸上。他站在那里看鹬鸟玩耍。他们长得很像小鹤,身子小,腿长,脖子又细又长,动作轻飘,但是羽毛却不是灰色的而是褐色的。他们排成一长行,站在被波涛冲刷的岸边。波浪一冲向岸边整个队伍就往后退;波浪一退回去,他们就跟着向前跑。他们一直这样持续了几个小时。

所有鸟中最漂亮的算是翘鼻麻鸭了。他们肯定和普通野鸭有血统关系,因为他们也有粗短笨重的躯干、扁嘴和趾蹼,但是羽毛却漂亮得多。他们的羽毛本身是白色的,颈基有一个很宽的黄环,翼镜[14]有绿色、红色和黑色闪光,羽缘黑色,头部艳绿并像锦缎一样绚丽斑斓。

几个翘鼻麻鸭一在岸上出现,其他鸟就喊了起来:“看他们呀!他们还臭美呢!”

“要是他们长得不那样漂亮,他们就用不着把巢挖在地下,而像其他鸟一样在露天栖息了。”一只褐色的绿头鸭说。

“无论他们怎么打扮,有那样一只鼻子就怎么也漂亮不了。”一只灰雁说。确实是这样,翘鼻麻鸭嘴的根部有个大瘤子,把他们的容貌给毁了。

海鸥和燕鸥在岸外水上飞来飞去捕鱼。“你们捉的是什么鱼?”一只大雁问。

“刺鱼!厄兰岛的刺鱼,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刺鱼!”一只海鸥说,“你不想尝一尝吗?”他嘴里塞满了小鱼飞到大雁面前想给他吃,“呸!你以为我会吃这种肮脏东西吗?”大雁说。

第二天早晨雾还是那样浓。大雁们到牧场上去觅食,而男孩却到岸边去拾贝。那里贝很多。他想,他明天也许会到一个找不到食物的地方去,于是就决定想法做一个小草包,拾上一满包的贝。他在草地上找来了又韧又结实的菅〔jiān〕茅草,开始编草包。他一直干了几个钟头,编完后自己还感到挺满意。

在吃中午饭的时候,所有大雁一齐跑来问他看见白雄鹅没有。“没有,我没有和他在一起。”男孩说。

“刚才他还和我们在一起,”阿卡说,“可是现在我们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

男孩霍地站起来,神情非常紧张。他问是不是有狐狸或老雕来过,或者在近处看到什么人没有。但是谁也没有发现威胁他们安全的东西。雄鹅一定是在浓雾中迷路了。

不管白鹅是怎样失踪的,对男孩来说都是同样不幸,所以他立刻就动身去寻找。雾掩护着他,他不论跑到哪里也不会被人发现。但是雾也妨碍了他的视线。他沿着海岸往南,一直跑到了岛最南端的航标灯和驱雾炮那里。到处是嘈杂的鸟群,就是不见雄鹅。他大胆地跑到了乌登比庄园。在乌登比森林里他把那些空了心的老槲树一棵一棵地进行了查看,可是连一点雄鹅的踪迹也没有找到。

他一直找到天黑。这时他不得不返回东岸去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心中非常懊丧。他不知道,如果找不到雄鹅,他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他再也没有比雄鹅更必不可少的东西了。

但是当他从牧场上走过时,他看见有一个很大的白东西在雾中向他这边移动。如果不是雄鹅,还会是什么呢?雄鹅一切完好,而且为终于回到了雁群感到非常高兴。他说,浓雾使他晕头转向,在大牧场上整整转了一天。男孩在兴奋之际用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并恳求他多加保重,再不要离开同伴。雄鹅当时答应他以后再也不这样做。

但是第二天早晨男孩在海滩上拾贝的时候,大雁们又跑来问他看到雄鹅没有。

没有,他没有看到。那么雄鹅又不见了。他可能又像第一天一样在雾中迷失方向了。

男孩非常担心,又跑出去寻找。他发现乌登比围墙上有个地方已经塌落,他就从那里爬了出去,后来就在海滩上四处寻找。那里的海滩越来越宽阔,最后变得很大,上面既有耕地和牧场又有庄稼人的田园。他还到了海岛中部平坦的高地上去寻找。那里除了风磨之外没有其他建筑,而且植被稀疏,下面白色的石灰岩山石都裸露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找到雄鹅。在接近黄昏时他不得不往回走了。他想,他的旅伴一定是丢失了。他无精打采,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爬过围墙以后,听到附近有块石头塌下来的声音。回头一看,似乎看见墙边一堆石头里有个东西在移动。他轻轻地朝石堆走去。这时他看见白雄鹅嘴里衔着几根长草根吃力地向石堆上爬。雄鹅没有看见男孩,男孩也没有喊他,因为他觉得应当先了解一下雄鹅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失踪。

他很快就弄清了原因。雄鹅爬上去时,石堆里有一只小灰雁高兴地叫了起来。男孩又稍稍靠近了一些,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这时他才知道,灰雁一只翅膀受了伤,不能够飞,而她的雁群却已经飞走,把她自己留在了这里。在雄鹅昨天听见她的叫声并找到她时,她已经快要饿死了。从那时起,雄鹅就给她送吃的。他们俩都盼望,在雄鹅离开该岛之前她能够痊愈,但是她仍然既不能飞又不能走。她为此感到非常烦恼,但是雄鹅却安慰她说,他暂时还不离开这里。最后他向她说了“晚安”,并答应她第二天再来。

雄鹅从石堆里走出来时,男孩没有惊动他。在雄鹅离去之后,他轻轻地走进了石堆。男孩觉得自己受了骗而感到气愤。他想对灰雁说明,雄鹅是属于他个人的。雄鹅要带他到拉普兰去,为她而留在这里是不行的。但是当他走近灰雁的时候,他才明白雄鹅为什么两天来为她送食物和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在帮助她。她长着最漂亮的小脑袋,羽毛柔软得像缎子一般,眼睛里闪着温柔而祈求的光。

她看见男孩时想躲起来,但是左边的翅膀脱了臼,拖在地上,使她一步也不能移动。

“你不要怕我,”男孩说,这时他一点也没有原来要发的怒气了,“我叫大拇指,是雄鹅茅帧的旅伴。”他继续说。然后他就直挺挺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时在动物身上也有一种感情,使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什么生物。人们几乎担心他们会变成人。这只灰雁就给了人这样一种感觉。大拇指一说出他是谁,她就在他面前把脖子一伸,文雅地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是那样动听,男孩不敢相信会是一只雁在说:“我为你来帮助我而感到非常高兴。白雄鹅曾经对我说过,没有人比你更聪明更善良了。”

她端庄大方地讲了这些,说得男孩都不好意思了。“她不可能是一只鸟。”他想,“她一定是一位修炼成仙的公主。”

他产生了帮助她的强烈愿望,并把他的小手伸到她翅膀底下去抚摸翅膀骨。她的骨头没有断,只是关节有毛病。于是他就把一个手指按进了一个空关节窝里。“忍耐点!”他说着便捏住管状骨,把它推回了原位。就他初次做这样的事情来说,他的动作可以说既快又好,但是可能弄得太痛了,因为那只可怜的小雁只叫了一声就躺倒在石头缝里一动不动了。

男孩吓坏了。他本想帮助她,可现在她死了。他从石头堆上跳下来就跑掉了。对他来说,就像害死了一个人一样。

第二天早晨天很晴朗,一点雾也没有,阿卡说他们现在要继续飞行。其他伙伴都同意,但是白雄鹅却表示反对。男孩知道他舍不得离开灰雁。可是阿卡没有理睬他就动身了。

男孩跑上去骑到了雄鹅的背上。尽管白雄鹅飞得又慢又勉强,但是他仍然跟着雁群出发了。男孩为终于离开那个岛而高兴。他为灰雁的事受着良心的责备,但是不愿意告诉雄鹅他本想医治她时所发生的不幸。他想,雄鹅茅帧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那件事。同时他又对雄鹅忍心离开灰雁感到惊奇。

但是雄鹅忽然又掉头往回飞。对小灰雁的关心终于征服了他。关于到拉普兰去的旅行,随它去吧!他知道,她躺在那里又寂寞又有病会饿死,所以他不能随大雁们一起飞走。

他扇动了几下翅膀就来到了石堆旁。但是小灰雁却不在那里。“美羽!美羽!你在哪里?”雄鹅叫着。

“一定是狐狸把她叼走了。”男孩想。但是不久他就听到一个美妙的声音在回答:“我在这里,雄鹅!我在这里!我在晨浴!”小灰雁从水里上来,精神抖擞体格完美。她说大拇指治愈了她的翅膀,现在一切都好,准备跟着去旅行。

水珠像珍珠一样洒在她那绸缎一般绚丽的羽毛上。大拇指又一次想,她是一个真正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