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刚才有个学生进来过吗?”走进酒吧,林教练询问吧台小哥。
“什么学生?”小哥一面擦拭着玻璃杯,一面反问林教练。
林教练气喘吁吁,擦擦额头的汗水:“大概比我高一个头,穿着运动服戴着顶棒球帽。”
“噢……你是他哪位?”
“我是他教练。”
“教练?”酒吧小哥微皱眉头,“我听说他退出田径队了,如果他又加入田径队,那就没时间在我们这里打工了。”
“他在你们这里打工?”
“是啊,已经大半年了。”酒吧小哥告诉林教练。
林教练想起萧景峰居住的环境,坐在吧台旁:“给我来杯酒,顺便和我说说他的情况。”
酒吧小哥见林教练点了酒,本不太想搭理他,可是他也想知道萧景峰有没有跟着眼前这位练习田径,于是便将萧景峰的情况告诉了林教练。
林教练听着,渐渐皱起了眉头。
萧景峰工作完毕,走出酒吧。
凌晨一点的夜晚,暑热退却,他推开酒吧门,做起了热身运动。
这个时候,一个人叫住了他。
“萧景峰,街对面吃点东西吧。”
萧景峰停止压腿,抬起头来,一双冷冽双目,闪现疑惑:“你是?”
“体大田径部教练,林冬。”林教练做了自我介绍,笑出声来,“终于见到你了。”
萧景峰微眯双眼,站起身来,身体微微绷紧,一脸防备。
“怎么?怕我把你在这里打工的事情告诉你们学校?”
“随你。”萧景峰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来吧,吃点东西,我在摊子上点了烧烤。今天不说别的,就说说你的这份工作,这份工作是不能长久的,我有个很适合的你的新工作推荐。”林教练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萧景峰有些心烦,这个家伙果然如同黄诗文说的,很善于缠人。他加快了脚步。
“我已经知道你的家庭住址了,不如一次性说清楚,要不我跑你家去也麻烦。”
萧景峰听得此话,想起家中情景,停下脚步,冷眼逼视他:“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就是想好好和你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你现在干的工作是守捕鱼机吧,我有个朋友叫老万,在派出所工作,黄诗文同学应该认识他,只要我一个电话,你觉得你们这个窝点保得住?”
萧景峰满脸恼怒,戾气尽显,目光又凶又恨:“你威胁我?”
林教练却并不怕这样的萧景峰,而是继续说道:“不至于,我说过我就是有个工作想推荐给你。你也知道你现在干的事情风险很大,长久不了的。我介绍的工作,虽然没你现在的收入高,可是绝对对你有好处。”
萧景峰眉头紧皱,斟酌了一会儿,有些动摇了。
林教练微笑着说道:“走吧。”
烧烤摊位上,摊主热情地招待了这一大一小。
“来点啤酒。”林教练坐下后,率先点了啤酒,给萧景峰也倒了一杯。
萧景峰没有碰酒,也没拿烧烤,让老板拿了瓶矿泉水,喝完一口,拧紧瓶盖放在桌面上,满脸不高兴。
“是黄诗文告诉你我家住址的?”
“具体来说是我逼问她的,我可不愿意错过发掘好苗子的机会。”林教练得意一笑,“我看过你跑步了,跑得非常好,有没有兴趣跟我练习田径,将来我可以推荐你上体大。”
“我已经明确告诉过黄诗文我没兴趣了,她没告诉你?”萧景峰冷冷道,“如果她没告诉你,我再告诉你一声,别白费工夫了,我不会跟任何人练习田径的。”
林教练也不着急,喝下一口啤酒,循循善诱:“萧景峰,来参加两个月后A市的业余马拉松比赛吧,头等奖奖金有四万块呢。这可比起你打工强太多了。”
萧景峰微微有些吃惊。
“考虑考虑吧,这是我的名片。”林教练说着将一张名片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我可以随时让你获得参赛资格,不过考虑的时间只有一周。”
萧景峰微皱眉头:“我没有时间……”
“你可以再打工一段时间,利用平时的时间练习。”林教练递给他一串烧烤,“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人生没有第二条路呢?”
萧景峰回忆起那片肮脏污浊的居住环境,眼中流露出一丝厌烦情绪,他接过肉串,吃下一口。
林教练松了一口气,继续劝说:“尝试攀登高峰,必定会看到更多的风景,相信我。还有,这就是我为你介绍的新工作。我等你的回复。”
告诉林教练萧景峰的家庭住址后,黄诗文有些忐忑。
想起萧景峰那冷冽逼人的面容,黄诗文咬着笔头,皱着眉头,无法专心写练习册。
这个时候黄诗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电话。
“喂,黄诗文吗?”电话里萧景峰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声音又冷又凶,黄诗文吓得挂断了电话。
萧景峰再次打来电话。
黄诗文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走了一圈,看着电话,就跟看着一颗炸弹似的。
电话持续响个不停,惊动了隔壁的余晓。
“文文,怎么回事呢,咋不接电话呢?”
“噢……我刚才上了个洗手间,没听见。”
在余晓的催促下,黄诗文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萧景峰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带着几分恼怒:“黄诗文,你居然敢挂我电话。”
“你有什么事吗?”她撒了个小谎,“我刚才有事。”
“骗子。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啊?”
黄诗文心里有些发怵,这是什么情况,萧景峰要找她算账吗?
她看看自己尚在发疼的右手,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这回这个校霸要怎么对付她?
院子里,阳光下少年的身影修长,眉目清秀,毫无倦意。仿佛这夏日的骤热影响不了他,笔直挺拔如青松。
黄诗文一看见他,就觉得为之一振,跟着精神起来。只是他的眼神,夹杂着些宛如冰凌的东西。
黄诗文的心情很复杂,这人给她的感觉,琢磨不透。
“萧景峰。”她怯怯地喊了声他。
“哟,来了?”萧景峰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只淡然地说道,“跟我来,有事找你。”
“什么事?”黄诗文不想跟他走,他的暴脾气,她深切领教过。
萧景峰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事,如果不跟来,我让你好看。”
不留情面,带着几分威胁。
黄诗文咬咬嘴唇,不敢相信般的望着他。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她。
坏胚子!
不过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还有事要忙,没时间。”她冷冷地回绝他,“有事就在这当面说清楚。”
萧景峰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他快步走上前来,将黄诗文堵在小区门前的树上,让她后退不得:“你把老子的住址随随便便告诉了林冬,我找你什么事情,你心里没点数吗?”
黄诗文哑然,有些尴尬:“那你到底想干吗?”
“补偿我,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毕竟我现在连你的家庭住址都知道了,要对付你可是分分钟的事情。”
黄诗文脸色惨白。
萧景峰盯着少女蹙眉的惊惧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就是喜欢逗她,她多管闲事,给他惹来一堆麻烦,不讨回来,怎么行?
黄诗文没想的是,萧景峰所谓的补偿,就是让她陪他买东西。他们逛了好几家体育用品店,看衣服看鞋子。
他挑选鞋子极为耐心,选择很仔细,试穿也很认真。
黄诗文远远在一旁站着等他,他买好了鞋子,让她提着。
接着他又去挑选衣服,而她成了他的小跟班,帮着提东西,跟了足足三条街。
初秋天气,依然炎热,黄诗文体力远远跟不上萧景峰,萧景峰又极为挑剔,一路逛下来,黄诗文怀疑自己快中暑了。
她左手被手提袋勒得通红,靠着路旁一棵香樟树累得气喘吁吁,又渴又累。
“就这样,你体育成绩能达标吗?”萧景峰面露嘲讽之色。
黄诗文擦擦额头汗水,满脸幽怨地盯着他:“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男生,买个东西也太能逛了。”
“怎么,不服气?”萧景峰抱着胳膊冷冷地问她,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邪戾,看起来不可一世。
黄诗文真是怕了他了。
“我哪敢啊,校霸同学!”
萧景峰呵呵笑出声来,挥挥手:“跟上。”
奶茶店里,萧景峰将一杯冰奶茶推倒黄诗文面前:“喝吧。”
黄诗文全然不解。
刚才他还凶她,现在却给她买奶茶,这也太超出她的理解范畴了。
“怎么,不合你胃口?”萧景峰并不知她所想,挑眉问她。
“没有。”黄诗文颤巍巍地喝下奶茶。
萧景峰拧开店外买的运动饮料,咕噜噜喝下几口,抬眼看黄诗文,她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怎么了?不想喝,不想喝就扔了吧。”
黄诗文摇摇头,含着吸管喝起奶茶来。
奶茶冰冰凉凉,又甜又香,缓解了难以忍受的燥热感。
看着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啜吸着奶茶,脸红红的女生,萧景峰忍不住在心底笑出来。
黄诗文完全无法理解萧景峰的举动,喝奶茶时,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双漆黑双眸盯着她,有点冷有点凶。
她被这目光吓得埋下头,很快喝完了奶茶。
好在两人的独处时光结束得很快,萧景峰继续带着黄诗文去买东西。
逛街在下午四点多结束,萧景峰主动提过袋子,让黄诗文得了空。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了黄诗文家门口。
萧景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黄诗文。
“什么东西?”黄诗文不解。
“买衣服赠送的防晒霜。”
黄诗文微微有些惊讶,萧景峰将袋子递到她手中,再不说话,转身就走。
黄诗文握着袋子有些懵。
他高冷瘦长的身影,在街头停下,准备过街。他观察清楚左右车辆,静待车辆离开后迈开长腿。
黄诗文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情,跟着追了出来。
“萧景峰,你答应林教练跟他练习田径没?”
萧景峰回头瞪了她一眼:“你猜。”
“我怎么知道。”
“那就别问。”说完,他转身就走。
黄诗文捧着纸袋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情绪复杂。
他本质并不坏,不过,却是个奇怪又狂妄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让人看不透,惹不起啊,惹不起!
回学校上课后,班主任让黄诗文参加市里的诗歌朗诵比赛。
黄诗文推迟不掉,稍做准备后参加比赛,却意想不到,一举获得了二等奖。
二等奖的奖品是一台kindle电子书,三等奖则是一副望远镜。
“啊,我想要的是电子书啊。”拿着三等奖奖品的女生眼神落在台上接受颁奖的黄诗文身上。
黄诗文回头一看这个穿着漂亮制服的女孩子,到台下后,她找到了女生。
“同学,要不要和我交换奖品?”
女孩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还是愉快地与黄诗文交换了奖品。
黄诗文鬼使神差将二等奖奖品换成了三等奖奖品,揣着这副望远镜,她回到了家中,将荣誉证书交给了余晓。
余晓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夸奖了黄诗文几句,照例将她的荣誉证书归置放好,奖品交给她自己处理。
好几日没有见到萧景峰,黄诗文心里一直记挂着他有没有答应林教练练习田径的事情。
不过她不可能跑到教室去找他,也不可能给他打电话,他那么凶,她听到他的声音就有些说不出话来。至于买早饭的时候巧遇,她做不出来,这太傻了。
她脑子转得快,想到或许可以用望远镜解决问题。
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只是偷窥,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感。
做还是不做?
黄诗文挣扎半天,最终还是举起了望远镜。
望远镜的镜片近距离地将对面的街景呈现在黄诗文眼中,她辨认完毕,熟门熟路地将望远镜的方向对准了对面的矮楼。
那幢矮楼的大门紧闭着,什么也看不见,跳过大门,只能看见三四层,可这些楼层的木门也是关闭着的。
黄诗文有些失望,准备收回望远镜,这个时候她却看见一帮年轻人推开了矮楼的铁门。
紧接着这些人上了三楼,他们找到其中一间,大力敲打着门。
萧景峰从门内走出来,这帮人看见他,就像猎人见了猎物,将他围堵起来。
萧景峰一把推开当先一人,用气场压制住众人,和众人说了些什么,随后跟着这帮人下了三楼,走出了矮楼。
黄诗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望远镜,却看见几人走出大门后,便将萧景峰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众人一阵推拉争执过后,当前一人用力推了一把萧景峰,萧景峰脑袋碰到墙上,另一人按住他的头,萧景峰怒了,当下反击。
一场猝不及防的打斗在这条旧街上展开。
混乱的局面中,萧景峰被几人围攻,他勇猛彪悍,各个击破对手,却架不住有人偷袭,只见有一人捡起一根木棍,狠狠砸向萧景峰。
萧景峰没有防备,瞬间被打倒在地。
黄诗文吓得丢掉了望远镜。
过了一会儿,她才敢重新拿起望远镜。矮楼边,只剩下萧景峰倒在街角,无人问津。
该怎么办?
任他就那样晕着吗?
这个人曾经帮自己拿回钱包,还送过她防晒霜。
不不不,他还弄伤过她,故意捉弄她,让她帮着提东西。
他又冷酷又可怕,与人发生争斗是常态,现在又被打伤,她看清楚了他的本质,应该远离他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起林教练对他的期许,曾经那样慎重地告诉她,萧景峰也许有别的路可走,她心里就乱透了。
黄诗文咬着嘴唇,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是不想和萧景峰扯上关系的劝解,一个是提醒她不可以见死不救失去做人的良知。
她烦恼至极,抓揉着头发,焦躁之间,她终于扔下望远镜,跑出房间。
“豁出去了,萧景峰,你给我等着。”她咬着牙,冲去找萧景峰了。
萧景峰倒在街头墙角,看起来很不好,额头上都是鲜血。他紧闭双眼,面色惨白。鲜血流下一串,染红了面庞。憔悴又狼狈。
周围人看见了远远绕开躲着,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黄诗文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生出几分心疼,她靠近他,喊他的名字:“萧景峰,你醒醒!”
萧景峰没有反应,黄诗文试着扶起他,萧景峰很高很重,压得黄诗文站不起来。
她又努力了几次,根本无法移动他。
这个时候萧景峰有了些反应,他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看见了熟悉的人。
她今天没穿校服,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骨架纤细,敞开的领口那块显现的锁骨十分漂亮。她正将他的手臂架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想将高过一个头的他扶着走。
萧景峰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融化了,不过下意识地,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想给她添麻烦。
他振作精神,一把推开了她。
看见萧景峰醒转过来,黄诗文十分高兴,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萧景峰沉声说道:“别管我。”
“可是你这样能去医院吗?”黄诗文担心他,伸手想要扶他。
萧景峰被她碰触,反手甩开她:“别碰我。”他这一用力,顿觉一阵头痛,他微皱眉头,用手摸摸头,摸到一手血。
黄诗文倒吸一口冷气,细心观察,发现他脸色更难看了。她不再矜持,坚持道:“你逞什么能?我带你去医院吧。”说着,又伸手来扶他。
萧景峰被她烦得不行,用力大吼:“滚开!”
黄诗文被他气势震住,满眼受伤地看着他。
这什么人啊,她可是为了他好!
他怎么可以这么凶,这么吓人?
黄诗文含着一丝委屈,咬着嘴唇看着他:“萧景峰,你不要命了吗?”
萧景峰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向前走去。
黄诗文又担心又心疼,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就在这时,萧景峰停下了脚步,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一般,快速向一旁倒去。
“萧景峰,你怎么了?”
黄诗文再顾不上和他生气,走上前去扶住他,她发现萧景峰这次是彻底晕了过去,他倒在她的怀中,沉得如同石头。
“萧景峰你坚持住啊!”黄诗文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脸,“萧景峰你醒醒……”
她试图搬动他,向路人求救,可是无果。
黄诗文万分焦急,思考一阵,她只能拿出手机打了个车,请求司机帮忙将萧景峰扶上车。
座位上,萧景峰根本靠不稳,黄诗文伸出手去揽住他的头,想要扶正他,固定好他的头,他的头却倒在她的肩头。
黄诗文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转头看着他。
闭着双眼昏睡过去的他,睫毛浓密如蝶翼微微颤抖,好看的脸型,此刻静静地靠着她的肩,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弱感。
陌生又让人心悸,却依旧是那样帅气和撩人……
撩人?
什么词啊……
黄诗文暗暗有些庆幸,他没看见她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如果萧景峰醒来,定会看见皮肤莹白的少女在车厢内,脸色微微泛红,手紧张得不知放在哪里。
萧景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不仅头部被包扎好了,手上还打着点滴。
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叫来护士询问。
护士描述:“送你来的是个女孩子,看起来和你年纪差不多大。”
“她姓什么?”萧景峰挣扎着坐起,仔细问道。
护士翻出住院单,萧景峰拿过来,只见签名的地方写着“黄诗文” 三个字。
字迹娟秀,清晰,一如她文静的身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萧景峰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情。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别扭,他这狼狈相被她看见了,她会怎么看他呢?
都怪那群王八蛋下手太狠。
还有这个女生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呢?
萧景峰心中烦躁,一把扯掉输液针管。
“哎,你干什么?”护士急忙过来制止他。
“我要出院。”萧景峰冷冷地看向护士,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
“可是你还没有输完液,还没有检查完呢。”
“不用检查,我要立刻出院。”萧景峰坚持出院,护士毫无办法,只得提前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并将费用清单递给了他。
他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说明他晕了两个小时。
他眉头微皱,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刘哥吗,那笔钱不是我拿的。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会想办法证明自己的。”
他说完挂断电话,疼痛让他有些眩晕,他勉强撑住,打了个车。
黄诗文提前离开了医院,她并不是不担心萧景峰,而是怕他突然醒来会跟点燃的炮仗似的随时爆炸。
到时候他在医院里让她滚,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所以她为他垫了医药费留了护士的电话号码便离开了,准备一会儿到家再打电话问问护士情况。
此时天色已晚,和平时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时间差不多。
黄诗文穿过小街,来到小区门口,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在进家门口时,看向了对面的矮楼。
她还记得今天下午的情形,一帮人将在家住在三楼的萧景峰从家里叫了出来,他们指责他,萧景峰辩解了几句便跟着那帮人走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是在忌讳着什么?
是怕他家人知道吗?
黄诗文涌起一股担忧之情,决定还是将萧景峰的情况通知他的家人为好,她打定注意,望着矮楼的三层楼,跨进了楼内。
让她想不到的是她一脚就踩在了一张黏黏的纸上,她抬起脚来,发现自己踩到一张卫生巾上。
从那污秽的色泽看来,这应该是用过的。
恶心的感觉瞬间包围住了她,她崩溃极了,冲到垃圾桶前,拼命擦拭,终于将那张恶心的东西擦掉。
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犹豫半天才继续向楼上走去,楼道里遇见几个光着膀子的中年人用一副色眯眯的目光盯着她。他们正排队上厕所。
空气里传来的味道难闻极了,忍不住想要呕吐。
“萧景峰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她不解地敲开了萧景峰的家门。
夜晚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萧景峰下了车,正要回家,忽然间又想起什么,冒雨去路边摊上买了一份炒饭,提着饭盒向家走去。
充斥着恶心气味的矮楼,喧哗嘈杂,男人们喝酒碰杯的声音,孩子的哭闹,老人的劝解,毫不掩饰,随处可闻。一对中年男女在楼道间推搡,妇女后退狠狠踩向萧景峰的脚。
萧景峰快速躲开,他知道找对方说理只会加入这无关自己的战局,他心中的厌恶更甚一筹,提着饭盒的手紧了几分。等着这对男女打够,男人将女人捉回房间的工夫,这才上了楼。
他如平时一样,翻出钥匙打开破旧的木门。
客厅里灯光大亮,厨房里传出一阵从未闻过的香气。他十分疑惑,放下饭盒,叫了声:“萧东军。”
萧东军从厨房里端着个盘子,推着轮椅出来,看见萧景峰头上包着绷带的样子,一时间勃然大怒,气得顿时将手中的饭菜扔向萧景峰。
萧景峰万万没有想到萧东军对他突然出手,他还在疑惑厨房的香气,当下躲让不及,避开盘子,却被淋了一身的菜汤菜水。
萧景峰瞬间被激怒,一把扔掉手中的饭盒,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前,抓住萧东军胸口衣领,将他从轮椅上微微提起,怒吼道:“萧东军你是不是疯了?”
“老子就是疯了,才会养出你这么大逆不道的逆子,你天天不好好上学,就知道打架,你瞧瞧你这副样子,对得起老子为供你上学,断掉的这两条腿吗?”
“你腿是怎么断掉的需要我提醒你吗?”萧景峰冷哼一声,“喝醉酒去货车下货,没摔死你算你命大,我告诉你,萧东军,如果你想继续住在这里,就别他妈给我犯浑!”
“你说什么玩意儿,混账东西,你是要存心气死老子吗?”
“气死你我就高兴了,你这酒鬼,如果不是看在当年你在我妈病重的时候卖车卖房救我妈,我早就不管你了……”
“我没让你管我,该死的东西!”萧东军气急,拖住萧景峰的衣服,怒极,“你不听话,我就打死你个龟孙子,我们同归于尽算了!”
说着,萧景峰伸出手来,狠狠打了几下萧景峰的脸。
“你给我放手!你突然发什么疯!”萧景峰甩不开他,眼神渐冷,握紧拳头,就要揍下去。
“萧景峰,住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焦急的女声传了过来。
萧景峰所有的暴怒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他眼眸极具放大,看见穿着围裙端着一盘土豆丝走出厨房的黄诗文,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半响,他松开萧东军的衣服,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诗文却不管他,而是推着萧东军去了餐桌旁,放好那盘土豆丝,安慰萧东军:“叔叔你别生气了,萧景峰他才刚刚受了伤,你们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吧。”
“哎……这个逆子!”萧东军叹息一声,望向黄诗文,“我们两父子让你看笑话了。”
黄诗文没吭声,只是面露担忧。
“混账东西,还不去换衣服。”萧东军又看向萧景峰。
萧景峰冷哼一声,走进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关上门。
“都怪他妈死得早,这孩子才养成了现在这种脾气。”萧东军眼里全是担忧,“我双腿废了,一切重担都落在小峰身上,我担心他从此走上歪路啊……”
黄诗文感受到萧东军的担忧,她想要安慰这个中年男人几句,却又无从说起。
“我来收拾东西,叔叔你快吃饭吧,这都快九点了,你该饿坏了。”黄诗文只能转移话题,说完这话,黄诗文找到了扫帚和簸箕,仔细打扫房间。
萧东军被她的热情感染,开始吃饭。
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萧景峰看见黄诗文,她正在客厅里忙上忙下。他始终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会儿居然在他家里,帮忙照顾着他的家人。
她长得很一般,可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萧景峰却觉得认真做事的她很漂亮,清丽动人,娴熟温良。
那些电视上、书上看来的形容女性的美好词从他心里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止也止不住,大抵,他只想用来好好形容一下这种被她感动的感觉。
可是,他又很愤怒,这个黄诗文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
特别是刚才那丢人的一幕家丑被她看见,他真是觉得没面子极了。
妈的!他暗暗在心里骂了句。
“黄诗文你跟我出来。”萧景峰从门内走了过来喊她道。
黄诗文刚刚倒好垃圾,这时听见萧景峰的话,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是很好。
她有些紧张。
萧东军插进话来:“小诗,那个臭小子如果欺负你,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教训他!”
黄诗文点点头:“叔叔你吃东西吧,好好照顾自己,我和萧景峰说说话,然后就准备回家了。”
“去吧,叔叔知道了。”萧东军看向黄诗文的神情分外和蔼。
萧景峰快步走下楼去,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包烟,领着黄诗文走到一处僻静角落。
树旁,昏黄的灯光下,萧景峰娴熟地点上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烦躁无处掩饰。
“萧景峰,抽烟不好吧?”黄诗文忍不住劝说他道。
萧景峰冷笑一声,突然间他扔掉香烟,一把抓过黄诗文的手,将她推向树干,冷眼直视着她:“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为什么到我家里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黄诗文后背抵着树,有些疼,她忍住没吭声,满脸关切对他说道:“萧景峰,你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叔叔告诉我,他想让你上大学。”
“谁他妈的问你这些,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希望你别再和那些危险人物混在一起了,他们今天可以打破你的头,明天很有可能会打死你,你能不能……”
“我不能!”萧景峰一拳砸向树干。
黄诗文被他举动惊呆了,她看向他的手,他的手背好像破皮了。
黄诗文又生气又心疼:“萧景峰,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你和你爸爸明明互相关心着对方,你明明只是想要努力挣钱让你爸爸过上好日子,可是你却隐藏起自己的想法,和爸爸对着干,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萧景峰听得恼怒,捏住她的下颔,恶狠狠地接话:“别以为你什么都懂,我说过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下次别再来我家,这是警告!”
说完这句话,萧景峰放开她,转身就走。
灯光下他的影子孤单而瘦长,黄诗文心中滋味难以言说。
她呆呆地看着他离开,想着矮楼里的居住环境,想着萧景峰与萧东军两人互相厌弃,她担心极了,心疼极了。
回到家中,黄诗文彻夜难眠。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拿望远镜看到萧景峰受伤的一幕,没有去萧景峰家中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了。
现在,她的心里乱极了。
她从萧景峰的眼中看到痛苦,看到挣扎,几乎能够感同身受他的孤独和悲愤,她已经放不下他了。
这是她人生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感觉到一种直抵心扉却又无能为力的情感在心间弥漫。
只是,萧景峰却非常厌憎她多管闲事。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只是关心他,我明明只是为了报答他,他却一点也不领情,难道真的是我管得太多了吗?可是,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做不到看到他身处那样的境地无动于衷,为什么他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呢?”
黄诗文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把那些关心的人往外推。
这让她痛苦、纠结,陷入烦恼中无法自拔。
剪不断理还乱。
想着萧景峰竖起的高高的壁垒,黄诗文叹息一声:“哎……算了吧,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无法感知对方的想法,还有,我凭什么要去管那样复杂又难懂的人?”
这样想着,她逐渐平静下来。
接下来几天时间,她努力使自己沉浸在学习中,企图通过学习让自己忘记萧景峰这个人的存在。
然而很多事情并不尽如人意,这天早上,课间时分,黄诗文听到男生们在厕所附近议论。
“喂,听说了吗,萧景峰好像惹上麻烦了。”
“听说他被外面的人给盯上了。”
“好像是偷了什么钱之类的。啧啧……这家伙完了,没救了。”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萧景峰那日被打的情景,原因竟然是这个?
是因为萧景峰偷拿了别人的钱才会被打?
不过萧景峰为什么要去拿别人的钱,惹那些不该惹的人?等等,依她对萧景峰的了解,他能帮她拿回钱包,钱包里的钱一分未动,他怎么可能会去觊觎别人的钱财?
不,萧景峰绝不可能偷拿别人的钱。
他不是那样的人!
黄诗文坚定想法,决定放学后去找萧景峰问个清楚。
萧景峰被人盯上,直接旷了学校的课。
他琢磨着无论如何要去解释清楚,等头上的伤稍微好一些,他就准备出门。
出门之前,他从房间里的抽屉里摸出一把折叠刀。
刀刃锋利,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
他眉眼更冷,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折叠刀放进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