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冉两眼无神的抱着阄胤,就那样静静的抱着他。眼睛里是死一般的静溢,她呆呆的看着阄胤。这张脸,她看过好多次,在她进到石室遇到了阄胤之后,这张脸几乎天天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可是现在,这张脸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出现在眼前。
这张脸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她的相公,寒莫白。
绯冉的眼泪静静的流着,一颗一颗,一颗一颗……
那晶莹的泪花滴滴落在莫白的脸颊上,依然是紧紧锁着眉头的莫白。那脸上的深情却充满了痛苦,也许在睡梦里,他听懂了绯冉的话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断的喃喃自语着,哽咽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显得很刺耳。“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们明明就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装作另一个人来骗我,你觉得这样好玩是不是,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把话说清楚。你醒来。你醒来……”
莫白依旧静静的靠在绯冉怀里,脸上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欣慰,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懂。
化作人形的兜兜站在旁边看着绯冉的模样,气的只想把阄胤拉出绯冉的怀抱。
“我现在改叫你相公,还是唤你胤。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不停地哭泣,不停的掉泪,她心里愤恨莫白这样对她,这样欺骗她。“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心里虽然恨着莫白装作其他人来骗自己,可是心里为什么还会这样的心痛呢?
我究竟该要怎么办才好呢?我喜欢莫白,可是我却在另一个你的的威胁下要忘记他。当我试着去忘记他,当我开始接受要好好照顾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喜欢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人,为什么?为什么?
梦魇,无尽的梦魇。莫白的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异常痛苦,嘴唇紧紧的抿着。
梦里,他看见了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有见到过的娘亲。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丽,娘将他搂在怀里,给他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歌谣。
他靠在娘温暖的怀里,他觉得自己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可是渐渐的,抱着他的娘亲慢慢变得越来越透明。
慢慢的,慢慢的……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薄……
他大声的喊着,喊着……娘亲,娘亲……字字哽咽在喉。他想唤人来看看娘亲怎么了?可是他发现自己长大了嘴巴却喊不出一个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消失不见,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娘终于不见了,院子里的什么都没有。
他一个人站在那空落落的院子里,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眼前不停的穿梭。他看见爹从茫茫白雾中走出来。
他扑上前想告诉爹娘亲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爹重重的巴掌就迎面而来:“你这个畜生,都是你,都是你害了钰儿。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寒家。我寒国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爹朝着他咆哮的吼叫着。
他看着气急败坏的爹爹:“爹,莫白没有害娘亲,莫白没有。”小小的莫白就那样无助的在风中颤抖着,哽咽着。他喜欢娘亲,喜欢娘亲抱他的感觉。他怎么会害娘亲。“爹,娘亲不见了,你带莫白我找娘亲好不好。爹……”
寒国良一脸的不耐烦,一脚将抱着他的小腿的莫白踢开。嫌恶的皱着眉头:“给我滚开,言儿,走。”寒国良的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剑眉星目,眉眼之间和寒国良长的极像。
那孩子看着地上哭泣的小莫白,蹲下来拉着他的手。“莫白,我是哥哥,莫言。莫白不要哭,爹爹他只是心情不好。莫白要乖乖的,哥哥以后带你去找娘亲。”小莫言蹲在地上安慰着嘤嘤哭泣的小莫白。
“你是哥哥。”小莫白怯怯的抬起头看着亲切的哥哥,眼里闪着泪花。
“是的,我是哥哥,莫白要记住了,哥哥叫莫言。”小莫言看着鼻子一抽一抽的弟弟,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
“哥哥……”小莫白小声的叫着,真好,自己有哥哥了。
小莫白就着莫言的手跟着莫言站了起来,可是还没等他站稳。一双大手将他从哥哥身边推开:“你给我滚一边去,你给我记住,莫言才是我儿子。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关到离园去,不许他踏出离园一步。”
爹牵着哥哥的手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无助的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深深的期冀,他多么希望爹爹也能这样牵着他的手。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不喜欢他!为什么说是他害死了娘亲。
“不是我,爹,不是我……我没有害死娘亲,我没有,莫白没有,爹……爹……”脸上挂着泪珠,梦中的莫白断断续续的喊着,两手握得紧紧的。
“莫白,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绯冉哭泣着看着依旧昏睡着的莫白,梦里的他究竟见到了什么?让一想冷毅刚强的他这么无助。“莫白,我不管你是莫白,还是胤。冉儿都会一样的喜欢你,冉儿想明白了,冉儿不计较了。我只求你,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冉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胤。”
梦魇依然继续着,小小的莫白一个人在离园里。没有人理他,没有人关心他。
那个对他笑容和蔼亲切有加的哥哥也没在来看过他。偌大的离园里,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妇人在照看他的生活。
他每晚都会重复的做着同样的梦,梦里,有哥哥,有娘亲,有爹爹。
可是他知道,这样幸福的场景只能出现在梦中。
在离园的三年里,哥哥莫言只来看过他一次。爹爹一次都没有来过,他听下人们说: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娘亲,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盼着哥哥能来看他,爹爹能来看他。每次听见下人们说是自己害死娘亲的时候,他都会大声的说不是他,他没有。可是渐渐的,他不再和任何人说话。他总是沉默的将自己关在离园。再也不踏出离院一步,离园里那个小小的水塘成了他最爱去的地方。
离院里的那个老仆妇对他很好,总是在一边跟他说:“你是寒家的二少爷,没有人能欺负你。夫人不是你害死的,你不要伤心,不要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里。夫人是疼爱你的,你要相信夫人,不是你害死的夫人。”
每次一听见那个老仆妇这样说,莫白总会认为她是在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那一天,是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那一天,是莫白九岁的生日。是他在离园待的第四个年头,那天,他兴高采烈的准备去找那个老仆妇。因为在这个离园里,只有她对自己好。连那个打扫这里的小丫头也看不起他。但是莫白已经习惯了,他不在乎。只要老仆妇还在,他就不会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至少,他还拥有这个老仆妇的爱。
可谁知,就在他去找老仆妇的途中。脑袋嗡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傍晚的时分,离园安静的可怕。
莫白小小的身子在风中颤栗着,他痛苦的卷缩在地上。不断的用手去敲打着,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只觉得脑袋好痛,好痛,就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直到他迷离的双眼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丫鬟时,听见丫鬟一声惨叫,然后就看见他的面前倒下了一个人影。那是打扫离园的丫头,她看见卷缩在地上的莫白,双眼血红,头上长着两只牛角,绯红的发色。她看见了妖怪,难怪夫人会被他害死,原来他是妖怪。她想大声的喊,可是她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小莫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为什么她会吓晕过去,自己很可怕吗?
听见叫声的老仆妇急匆匆的跑向这里,见到地上奇怪样子的莫白。老仆妇非但没有被吓着,反而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少爷,不怕,不怕。老奴带你回房去,今天是你的寿辰,老奴给少爷做了寿包。”
老仆妇抱着莫白走向房里,身上的痛楚已经过去。莫白抬头看向老仆妇:“云妈妈,为什么环儿看见我就晕过去了。”
老仆妇强自镇定的看着莫白说:“少爷,没事的,想必环儿是太累了。我们不要管她,老奴给你做了寿包,我们吃寿包去。”
“可是……”莫白还欲说些什么?可是云妈妈眼里自己的倒影让他止住话语。
那是什么?云妈妈眼里的那个怪物是什么?为什么那张熟悉的脸是我的,为什么那张脸上的眼眸是红色的,为什么那个人的头发是绯红的。为什么?原来环儿是被我吓晕的,原来我是怪物。莫白使劲的挣扎:“你放开我,我是个怪物,我是个怪物,爹爹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娘亲,是我,是我……”
莫白挣脱云妈妈的怀抱,转身跑向了无边的夜里。他一直跑,他一直跑……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着,转着,泪花纷纷滑落。
那眼泪映衬着红色的眼眸,恍如血泪。
这边厢,寒国良一人阴冷着脸来到了离园。
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丫鬟环儿时,寒国良的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声。想不到,还真是让那道士给说中了。
寒国良二话不说的看着地上的环儿,正想着要不要杀了她。没曾想环儿一下子醒了过来,双眼无神的环儿死死的盯着寒国良,咯咯直笑:“哈哈……哈哈哈……妖怪,妖怪……”环儿边说边笑。
寒国良将手伸到环儿眼前晃了晃:“环儿,环儿……”
环儿只是盯着寒国良,依旧傻傻的笑着:“妖怪,妖怪……嘻嘻,我看见妖怪了。”
环儿边拍手边跑,她双手拉着着自己的头发,很快头发就变成了鸡窝似的。
夜里的离园安静的离谱,寒国良看着疯疯癫癫跑开的环儿。幽幽叹气:“你疯了也好,也免得我杀了你。就当是给白儿积德吧!只愿你一辈子就这样疯下去了。”
环儿离开后,云妈妈走了过来:“老爷,您动手吧!早在夫人去的时候,老奴就该跟着去了。”
寒国良疲惫的看着云妈妈,眼里的无奈好深,好深。“云婶,你好好照顾白儿。这孩子太苦了,我对不起他。你就帮我好生照看他吧!等过两天,你跟他一道去昆仑山吧!”
“是,老爷。”
“哎!”
寒国良转身离开离园,落寞的身影让人看着心酸。
云妈妈看着老爷离开,幽幽想道:为什么少爷要这么命苦,为什么老爷就不能多给少爷一点爱呢?哪怕是看他一次也好。
莫白满头大喊。嘴里不停的喊着:“我不是妖怪,我不是,我不是……”
随着莫白一声大喊,他猛然醒了过来。脸上有着隐隐的凉意。自己不是戴了面具吗?为什么脸上会感觉冰凉。他下意识的往脸上一摸,什么都没有。他突然明白过来,面具被人摘下了。“你,是你摘了我的面具吗?”
莫白看着绯冉,虽然讶异自己的面具被摘去,但是心里却并没有生气。他之所以这样问,并不是想兴师问罪或者是怪罪谁?他只是害怕,害怕冉儿知道他和阄胤其实都是自己的时候,她还会不会原谅自己,接受自己。
绯冉正欲说些什么?兜兜一下子站到前面对着莫白:“是我摘的,不管主人的事。你想怎么样?”
莫白望着眼前的男子,他不悦的皱眉。这个男子长的太过阴柔,不行,这个男子什么时候出现在冉儿身边的。想必自己晕过去之前看见的就是这个粉衣男子了。“你是谁?为何会在冉儿身边。”
“我吗?我当然是我主人的小亲亲了。”兜兜骄傲的看向莫白。
“你说什么?”阴沉的声音自莫白嘴里发出。
就算是调皮的兜兜也不得不皱了邹眉头,即使他有着两万五千年的道行,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是眼前男子的对手。“我说,我是我主人的亲亲小宠物,你有意见吗?”
“宠物……”莫白看着兜兜,眼里的疑惑大盛。
“对啊!宠物,怎么,你难道忘记你初次见我时还想杀我了。”兜兜出言提醒。
莫白在脑子里迅速的转了一圈,最后不可思议的看向兜兜。“你就是那只齢髹。”
“对,我就是那只齢髹,怎么,意外吗?”
“哼!不过是只畜生而已。”
“你……”兜兜气极,转而有冲着莫白一笑:“是啊!我是畜生,你不是,那你头上那两只牛角是什么?”
“放肆,信不信本尊今天就杀了你。”莫白因为生气,双眸变得越发的红。
“哦哦哦,我好怕啊!”兜兜装作惊吓状拍着胸口。
“那就试试看。”莫白说着,手腕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弯刀。
弯刀化作一道白光急急朝着兜兜而去,兜兜也不害怕,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一个闪身避开莫白的攻击。
“哼!想不到还有两下子!”莫白嘴角扯着阴冷又残酷的笑容。手上的白光仍旧快如闪电的向着兜兜飞去。
就在两人打得异常火热的时候,石室的墙角里出现了一只通身闪着紫黑色光芒的蝎子。那只蝎子看见两人你来我往,根本没有注意那坐在玉床上眼神呆滞的绯冉。紫黑蝎子如风般朝着绯冉而去。
它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尾巴朝着绯冉的手刺去。一股紫黑色的液体顺着绯冉的手指流进了她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