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寒香赋:无心帝王的痴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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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天京,骊景园,南良大使馆。“瑕儿,你还记得我吗?”元誉扶着宗政无瑕的双肩问。后者空洞的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问话而有丝毫变化。侍女们告诉他,从被他带到这间房后,她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

“你不认得我了吗?”他失望的垂下手,没想到,短短半年间,那个令他第一眼见到就惊艳的女子已经变成痴儿。想想,又不死心的再一次看向她:“瑕儿,我是元誉!去年八月,我们还一起去过北郊围场!你仔细想想?”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默。

“去年因为父王猝逝,王兄在南良起乱,我不得不连夜离开天京!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我身处南良,却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你的一颦一笑,我无时不刻都想再见你一面!”他在她对面坐下来,对她的思念,即使她听不进去,他还是说了。“见不到你总让人提不起精神来,我想你料不到自己在我心里已经有那么深远的影响力吧!当知道龙天澈出事后,我差点丢下尚未处理的国事回来找你,最后被老师挡住了!”

说到此,他扶起她搁在桌面上的手。“虽然龙天澈死了,但你还有我呢,我会找人治好你的病!忘了所有不愉快的过去吧,我们回南良重新开始!”

宗政无瑕闻言摇头。她突然有了反应让元誉一阵欣喜,不料她接着说:“我不跟你走!我要等他来接我!”

“为什么?在天京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我可以带你们一家离开,让你成为南良的王后!”

宗政无瑕抽回手,坚定的摇头。“澈没有死,他一定会来接我!”

“他可能再回来,你不要沉浸在过去了!我刚到天京探子就回报说你已经疯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只是沉浸在过去中不愿意出来而已!”

“他没死!我也没有疯!”她抬首,昂然和他对视,此一刻,又是目光炯炯,让人怀疑她是否已经恢复神智。

元誉为之一愣,接着笑道,“如果我现在数三声,他能立刻出现在这里,我就相信他还活着。可好?”

她沉默。但元誉却当真开始倒数:“一!”

鹂景园的南风轩内静悄悄,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声!

“二!”元誉喊出第二句,视线紧紧盯着她,窗外仍旧没有动静。

隔了许久,他才喊出第三句……“三!”三字话音落了许久,南风轩内外还是他们两人相对而坐,他满意的笑了。“看吧,他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宗政无瑕眼睛眨了眨,倏地起身,直直往外走。

“瑕儿,你去哪?”他也起身阻住她的去路。

“我要去找他,他不来,我就去找,天涯海角……”她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怔怔的想着,她绕开他继续往外走。

他一把将她扯回来,就像去年在北郊围场那夜一样,紧紧的抓住,但这次他却是以势在必得心情抓着她。他从南都出发时已经暗暗发誓,不带回宗政无瑕不罢休。

几乎忘了她的失心病,他质问:“你去哪里找?人海茫茫,就算他活着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来救你?任你这么疯疯癫癫的活着?你觉得还有找他的必要吗?”

“我要找他……”她挣扎着甩开他的手。

“瑕儿!”他将她圈进怀里,“跟我回南都!”

“我要找他……我要去找他……”她挣扎未果,泪水又夺眶而出,低泣变成了低嘶,尽管神色呆滞却执拗得让元誉无可奈何。一咬牙,他承诺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探寻他的下落,等有他的下落,我就带你去找他!”

仿佛听进了他的话,她不再挣扎,愣愣的站着。他拉着她到桌前重新坐下。“好了,先坐下来用膳,时已过午,我想你一定饿了,来尝尝南良的小点心吧!”

他举起竹筷为她夹了一块小糕点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中。“我特地让人做的南良小吃,试试看喜不喜欢!”

她盯着盘子,却未动筷。眼中有了笑意,他用竹筷撕了一小片糕点递到她嘴边:“试试看!”看着她慢慢咬下筷头的糕点,元誉眼中的笑意加深,“瑕儿,你会喜欢南良的!”

此时屋外日影偏移,翠绿翠绿的竹子被风吹动,发出细小的沙沙声,斜斜的竹影在地面上晃动。发现宗政无瑕的注意力转向园林间,元誉介绍道:“这座园子是十年前我父王入朝时,你们的明和皇帝让工匠按照南良皇宫的御景园所建的,不过我们南良的御景园可比这里要大出许多,等你到南良我第一个带你去参观御景园!南良虽然没有金碧王朝富丽堂皇,但原始的自然风貌也是难得的美景,和天京这些由人工雕琢的美景大有不同!”虽然一直向往金碧王朝的繁华,但自小生活的南良仍是他内心最为珍视的地方。

然而,不管他再说什么,宗政无瑕仅是默默盯着眼前的糕点发呆。

“瑕儿……”二个艰涩的卡在喉间,元誉最终放下竹筷。

“陛下对一个疯妇说这些,也是徒然浪费唇舌!”门外,和俞太度着方步进屋来,看了痴呆的宗政无瑕一眼,又道:“方才抵京陛下就兴致勃勃去看龙舟,莫非是为了带她来此?”

“老师!”即便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元誉对和俞太仍是非常尊敬,他起身一揖,摇头道:“孤确实是去看龙舟,正好碰上有刺客劫持她,这才救了下来!”

和俞太问:“哦?那陛下因何不立即送回给天朝皇帝,反而带回了大使馆?”

“老师,我……我想带她回南都!”

闻言和俞太的脸变得严肃:“陛下!你真如是想?”

元誉却反问:“老师反对?”

和俞太捋了捋须道:“陛下对她情有独钟,臣本没有理由劝阻陛下!然而……”

元誉见他话中有话,当下便道:“既然如此,老师便帮孤想想,是要向天朝皇帝请求联姻!还是直接把人带走!”

“陛下,万万不可!”

“什么不可?”

“宗政氏虽为英王废妃,但方才有探子来报,隆康皇帝有意封她为淑妃,陛下若此时提出联姻,岂不是明着与天朝皇帝过不去?”

“哼!天朝皇帝已经三宫六院妃妾成群,还想要娶她?”元誉既是诧异又是不屑。

“陛下此言差矣,美人多一个不嫌多,何况如此绝色?”

元誉不由看向宗政无瑕,即使痴癫也没有影响她分毫美态,这就是真正的绝色吧?沉声道:“既不能两国联姻,那孤就干脆把她留在使馆,待面见天朝皇帝之后,便即刻返南都!”

“陛下,陛下难道忘记我们此来目的?”

“孤没忘,但留她在这孤不放心!万一天朝皇帝派兵追查发现难于交待!必须尽早离京免得夜长梦多!”

“所以陛下应该当机立断送她回去!”

“不行!”

“陛下……”

元誉抬手制止和俞太,说:“既已带她到此,孤便不会轻易放弃,老师请勿过问此事!好了,老师先下去吧!”

“是!”和俞太不甘的看向兀自坐着的宗政无瑕,心下开始盘算。

就在这时,追踪宗政无瑕而来的白彦琪一众人来到了骊景园外的围墙下。

“就是这里了!”四五条人影轻巧的落地,当先的花灵在空气中嗅了嗅,而后对同样蒙着脸的几人说:“没错,就是这里,我闻到林公子特制的香味了!”

望着前方这座题名《骊景园》的园子,跟在花灵后头的白彦琪却诧异了:南良国大使馆的人怎么会和宗政无瑕扯上关系?

“白先生,我们现在进去吗?”花灵问。

白彦琪点头:“大家要记住这次目的是找人,尽量别让人发现了!即使被发现了也不能暴露身份!”

“嗯!”花灵点头,身后几人也无声的点头,迅速分开各自寻路入园。而白白彦琪则留在园外做接应工作。

少许,一顶软轿从远处而来,最后在御景园门口停了下来,更让他意外的是,从轿上下来的人竟然是文绍庭!

他怎么会在这?白彦琪心内暗忖道。只见文绍庭命四名轿夫在外候着,独带着管家进园去。本想跟着进园看个究竟,考虑到自己不会武功,两相权衡取其轻,他决定在外面等着。

午后的骊景园内安静宜人,偶尔几声蝉鸣传来。被安排在南风轩里歇息的宗政无瑕小睡了一会,又被梦魇惊醒,她坐起身来。

“瑕儿!”龙天澈的声音在蝉鸣声中忽近忽远。

“澈……”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寻着声音往外走。

“这不是宗政小姐吗?”背后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吓了她一跳,以为是龙天澈,转身却见一陌生人站在庭园里,正用黑豆似的眼晴瞅着她。她摇头,“你不是澈……我要去找澈……”说着又四处寻找龙天澈的声音。

“澈,你在哪?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她在庭园里转了一圈,遍寻不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转回到和俞太身边,问:“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他在哪里?”

和俞太见此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欲来抓他的手,呵呵笑道:“对不住了宗政小姐,老夫这也全是为了陛下,希望您能愿谅!”和俞太说着,打了个响指,角落闪出一黑衣卫,一掌拍在宗政无瑕后颈,后者应声昏厥过去。“带到密室!”

说巧不巧,就在和俞太将人带走不久,花灵便来到了这里。“姐姐!你在这里吗?”她悄悄揭开窗纸往房内探究竟,而后又是失望的退开,继续寻找下一间。

而此时,元誉在骊景园主厅会见了不速之客文绍庭。“文相光临,孤王有失远迎!请坐请坐!”

后者依言入座,笑道:“哪里,文某冒昧前来,打扰了远来贵客,还望陛下海涵!”

侍女上前斟茶,两人又客套寒暄了几句,元誉遂问:“不知文相带着这么多人来骊景园所为何事?”

文绍庭说:“陛下有所不知,今日本是我朝浴兰佳节,敝上携眷于洛河畔与民同乐共赏龙舟竞渡。不料半途刺客闯入,掳走了宫中女眷,是以文某奉旨追踪至此!”

元誉故作诧异道:“竟有此事?不知哪位女眷不劫,竟劳驾文相亲自追踪?”

“陛下见笑了,实因事出突然,敝上又出宫在外,为人臣者不得不如此!”文绍庭避开谈及被掳人的身份。

“哦?那文相可有眉目?”

文绍庭呵呵一笑,对元誉拱手揖道:“陛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文某此番进园正是为了此事!”

“既是如此,孤王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文相不要客气!”

“如此就多谢陛下!陛下,据我朝探子报,刺客正是掳了人进园来。因是贵国大使馆之所在,我朝禁军进来搜查有恐失礼,还望陛下能下令园内侍卫全力彻查!敝上有旨黄昏之前务必救出女眷,若此番未果,文某实难与圣上交待!”

“文相说哪里话,既有刺客偷偷摸进园来,孤王又怎会坐视不管?即使文相不说,孤也定要将那斯揪出来送至贵国天牢。来人!传孤令下去彻查全园,若有任何可疑之人一律拿来见孤!”

门外侍卫得令而去,元誉又道:“文相就与孤在此品茗一番,静候佳音!”

“如此,文某就代圣上多谢陛下!”

元誉举起手中茶杯向他示意:“孤记得去年七月时,文相还是刚登科的状元公,一年不见,已经贵为一朝之相,位极人臣,孤以茶代酒祝贺文相!”说罢一饮而尽。

文绍庭也托起茶杯,回道:“不敢,陛下两番来天京,去岁尚称太子殿下,今朝已是一国之主。文某当以此杯恭贺陛下,祝陛下洪图大展,南良国泰民安!”

如此又是一番寒喧。很快,侍卫前来报告,说是园里园外都搜了遍,未见可疑人事!

“这就奇了,难道刺客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能插翅而飞?”文绍庭皱眉说道。

“文相,我园子虽然守卫不多,但皆是精挑细选,警觉性不比普通侍卫,若真有人闯入早被发觉,文相的消息会不会有误?”

文绍庭摆摆手道:“探子一发现刺客踪迹,便已经在园外守候多时,是以文某敢说他尚在园中!此案涉及圣上极为重视的女眷,黄昏之前若不能救出人,文某难于对圣上交差!”

“依文相之意,是想再搜一遍?”元誉扬眉问道,脸色沉了下来。

文绍庭见状连忙拱手道:“陛下,我朝与南良交好多年,文某自然信得过陛下带来的人!只是事关重大,还望陛下允许我禁军在园外再行搜索,若有打扰到陛下的地方也请见谅!”

“哼!”元誉拂袍而起,遂道:“文相既是要大费周折,孤也无所谓,文相请便!”

对他不善的态度不以为忤,文绍庭微一笑起身告辞:“如此,文某公务在身就不打扰陛下了!”

“找不到人?”当花灵最后一个出骊景园,白彦琪见到单独一人,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

花灵沮丧地摇头:“我在园里看到一套汉人女子的衣裳带有灵香的味儿,以为是姐姐的,可是我找遍了园子的每一个房间也看不到姐姐!”

白彦琪回想方才见到文绍庭的经过,说道:“既然香味在这,那她肯定就在这,至少也在这里逗留过!”

“云天楼的情报不会错!”同样进园找人未果的几名蒙面人说中一人开口。

“元誉定是把人藏起来了!”思忖过后,白彦琪对隶属于云天楼的几名蒙面人说:“你们回云天楼,通知他们在所有皇城大小城门布下眼线,紧密盯梢皇宫和元誉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立即回报!”

众人点头,先一步离开。他又看向花灵,“我去和逸菊他们会合,你留在这,稍后再进去探一探,但不在轻举妄动!”他打算把今天和这两天调查出的事一并传信给远在松岭关的好友。

“嗯!”花灵点头,又问:“那澈哥哥什么时候会到京城来?”

“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卖了个关子,白彦琪摇着折扇迈步。“我走了,要看紧这里!”

“嗯!”别的花灵不敢打包票,盯稍跟踪她最在行了!

这时,天边霞光万丈,瑞气千条,却是端阳的黄昏已至。

天际的最后一末残阳余辉刚刚消失,星子已经揭开淡灰色的天幕探出头来,高高的城墙外旷野茫茫,灯火还未上,一人负手立于城楼之上,遥望天际,心却已经飞回了皇城。

瑕儿,你还好吗?你会不会怨我没有立刻到你身边,反而丢下你一个人远赴边疆?瑕儿,等我,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只是,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是否还认得我是谁?

“殿下!殿下!”后头有人大呼小叫,接着有健步如飞的过来,长着老茧的大手用力拍在他的肩膀上。“大伙儿都在狂欢,我说殿下怎么一转眼就不见,猜准你又跑来这墙头吹风了?”一汉子喝得铭丁大醉,打着酒嗝说话。

“原来是子云!”龙天澈看向快挂在自己身上的大汉,“醉成这样,快回去吧,否则你爹又要骂你了!”眼前这大汉姓赵名子云,正是赵子奕的弟弟,长得虎背熊腰,才十八岁的年纪就比一般成年汉子还要高出许多,肌肉横生,力大无穷,和赵子奕完全不像同胞兄弟!

“嘿!今天是端阳节,我爹不会骂我的!嗝!”赵子云打着酒嗝得意的说,“殿下天天站这墙头往天京的方向看有什么意思?难道天京真有那么好玩?”

“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在想英王妃啊?”赵子云看样子就是个粗线条的人,一听他说却立马猜到了答案,转身又神秘兮兮的挨近他几分,“听说殿下和王妃鹣鲽情深,阿娘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殿下和王妃分开半年,不就像是一别数十年了吗?嘿嘿!”

哪知上一刻才笑着,下一刻已经被人从背后狠狠赏了五颗爆粟。“兔崽子,又跑来找殿下说胡话了!”

赵子云跳了起来,抚着头跳开:“老爹,难得今天端午节,阿娘都说了我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赵震天用暗劲一把将赵子云推飞出去,看着儿子身手敏捷的凌空翻跃而后平稳落地,满意的眯起本就不大的眼。“臭小子,拿你娘来压我?去去,刚就是你娘让我来找你!”

“呃!娘找我有什么事?”赵子云一听母亲,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你不会自己去问?”为人父者横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

“哦,那老爹和殿下慢慢聊!”讪讪说道,赵子云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哼哼痛痛地往城楼下行去。

看着赵子云离去,龙天澈有感而发。“真羡慕你们一家子!”当初,他之所以会来松岭关找赵震天只是想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没想到见了赵震天后,却发现背后原来又有另一番纠葛……他,根本不是赵家子孙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整天被这些免崽子气得半死不活,还好有他们娘在,不然非把我活活气死不可!”赵震天说着,和他一起遥望天京,冷不防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每逢佳节倍思亲,小子,敢情思念远在天京的王妃了?放心,我已经跟子奕提点过,那孩子不像子云那臭小子,办事还是可靠的!”

“我现在只担心她是否安好!”

赵震天听后呵呵笑道:“有白家小子去接应了,老夫放心得很!”又说:“练兵已经接近尾声,一切打点妥当,我们很快就可以搬师回天京!如果龙天浩那小子敢包庇舒氏,老夫就扶佐你登基,让他连皇帝也做不成!”这位受明和帝加封为太子太保的镇国公,用兵如神,威武强悍不在话下,说话却大大咧咧从不遮掩,性子特刚直。

打一听说舒氏的恶行开始,立马就把龙天浩也归类成阴险狡诈之辈,好在赵夫人巾帼不让须眉,给他解释得有理有据,他才打消了当场回京去的念头。

龙天澈听了付之一笑,再次遥望天际!“我只希望彦能带着瑕儿安然回到松岭关!其它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