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的时候，宁可高估自己的能力也不要高估自己的运气，因为运气这东西和翡翠一样捉摸不透。
查看了原石之后，解飞主动问起了这块龙塘石的报价，周围的买主在惊讶之余也都纷纷上前查看起来。
不说真假直接问价，这便等同于告诉大家原石不但是正宗的，而且还颇具购买潜力。
邓大虎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向解飞道：“既然先生识货，我也是个上路的人，一百二十万。”
从龙塘石的体积估计，重量大概在半吨左右，以龙塘石的盛名，这一百二十万的叫价倒也不算过份。
解飞点点头，没有当即还价的意思，转身继续看起了石头。照面赌石场上一等盘的规矩，若没有购买的意愿，轻易是不能问价的，问了价格又不还价的话，往往会被卖家认为是不具诚信。
对这个问价后不急于出手的年轻人，邓大虎倒是没有生气，怎么说人家也给他正了名。再说这块龙塘石体积不小，好歹也得给人一个考虑的机会，就算他真的不买，凭着龙塘石的名头，邓大虎也不愁卖不出去。
龙塘石的外形实在有些不敢恭维，用丑陋二字来形容的话倒还有些侮辱了这两个字，照马寥的话来说，这块石头简直就像是旧社会的农奴阶层，一脸的阶级仇恨。
不过，吴有道和马寥倒没有干涉解飞，之前那块腊皮滚沙的原石也是丑得够可以的，但照样也解出了那块绝世的亮红翡，对解飞的眼光，他们有足够的信心。
“外丑则必有内秀。”解飞脑中想起了赌石十要中的另一条，翡翠在原石内部的分布往往在风化时会造成各种奇异的形状，越是丑陋不堪的原石，内部的翡翠分布就越是丰富多样，这也是他看好这块石头的原因之一。
除了这个之外，石头上显著的粗沙皮特征也透露出了一些信息。粗沙皮的颗粒相当有立体感，颗粒分布也很均匀，抚摸的时候手感很好。对一块出色的原石来说，这些是首要的必备条件，因为只有这样的原石，内部才可能有好的种水。
从蟒带的分布来看，整块龙塘石的蟒带相当之多，虽然在大块体的原石上这种现象并不少见，但蟒带的交错有致让解飞断定原石内的翡翠分布很是均匀。赌石鉴定中，翡翠蕴含量的估计只是一个因素，要想得到更多更好的翡翠，就必须在原石上找到分布均匀的迹象。
当然，松花的表现也很不错，只不过在这点上，解飞还略略有些拿捏不准，原石表面的松花走势的确很好，而且大都聚集在了蟒带的周围，但松花的形状不大，而且色泽也不是常见的那些，要从这上面来断定内部的翡翠色级倒是有点困难了。
直到看见了几处散落分布的癣，解飞的心里才有了最终结论。正如刚才吴有道所说的那样，要凑够癣上断色的话难度最高，癣还分“活癣”和“死癣”，不同形态分布的癣也代表着不同的内部状况。
但解飞却正是靠这些癣才得出了结论，因为这些癣的表现和父亲教授的相石技艺中所提到的关键部分完全一致。在和三老探讨的时候，他曾求证过这方面的问题，大抵知道了父亲教给自己的都是赌石中最精华也是最有效的手法和准则，所以在这上面他完全有信心。
为了保证自己的判断准确，解飞向马寥要来了高光手电，从一块面积最大的松花照了下去。强光透射下，松花翻出了一股浓艳的绿色，解飞心里不由暗喜，这块龙塘石果然名不虚传，里面所蕴藏的是上等高绿。
围在原石前的不止是解飞等人，方才听解飞问价之后，有些买家也动了心，跟着在原石上左右查看。但不少人被松花和蟒带的表现困惑住了，还有些人盯着皮壳上的癣犹豫不决。
这块原石，真的值得出手吗？买家们心中大都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一百二十万叫价高了些。”放下高光手电，解飞对邓大虎道，“龙塘石名气虽然不小，但这种蒙头料谁都说不准好坏，解垮的风险依然很大。”
“您是大行家，赌石场上这点讲究还能瞒得过您的眼睛？”邓大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有这种行家出手他是必定不会降价的，“一百二十万真的不算高，这可是拼着身家性命才弄到手的。”
解飞笑了笑，不是他冷血，在赌石面前身家性命还真的不值一提，就算邓大虎再拚上条胳膊腿什么的，原石的价格也并不会因为他的牺牲而提升多少。
“这石头太臭了，不是好东西。”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在解飞身边响起，“小伙子，你买臭石头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语声把解飞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蹲在一边，破旧的衣服上沾着一层厚厚的油垢，几乎分不出原有的颜色，那老头饶是有趣地看着解飞，满脸都是古怪的笑容。
“老头，别瞎说，什么臭不臭的。”见有人干扰生意，邓大虎很是不耐地说道，“这可是龙塘石，到哪儿找这么上好的原石。”
“龙塘石怎么了？我的貔貅闻得出臭味，那就不是好石头。”老人板起脸教训道，“你卖臭石头，就是臭人，石头不好，你也不好。”
他这话让解飞有些忍俊不禁，但又很好奇，貔貅他也听说过，但那是传说中的神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仔细打量下，解飞发现那老头的手里抱着一块黑黑的东西，像是一个什么动物的样子。见解飞盯着看，老头赶紧把那东西往腋窝下藏了藏，一脸警惕的样子。
“老伯，你说是貔貅告诉你的，那貔貅有没有说这石头臭在哪里？”马寥在边上看着有趣，顺口说道，“要么把貔貅放出来，让他再闻闻，说不定它前面闻错了呢？”
老头想了想，把腋窝下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摸着，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东西却像是一个死物，丝毫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解飞和马寥这下都看仔细了，那还真是个貔貅，但却是个石雕。用来雕刻的石头是黑色的，上面的纹路虽然很精细，但整体的雕工还是不好，看着只是一个貔貅的造型粗胚。
“我的貔貅说，这石头全是狗屎味，还发了霉。”那老头咧嘴一笑，“谁买回家谁倒霉。”
邓大虎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就想轰他走，可解飞却在边上拦住了他，刚想说些什么，有几个保安匆匆走了过来。
“这疯老头怎么跟鬼似的？”其中一个保安抱怨道，“才回头的功夫就溜进来了，都神了。”
说着就要抓那老头，可老头的动作却比他要灵活得多，身子一转逃了开去，三两下把个保安耍得团团转。几个保安急了，索性一拥而上，这才好不容易将老头的手脚抓住，押着往外就走。
“我的貔貅，我的貔貅。”老头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刚才混乱的时候，他那个石貔貅掉在了地上，看样子他对那貔貅还真是有了感情了。
“原来是个疯子。”邓大虎总算放了心，一个疯子的话对他的生意应该不会有什么打击。
保安们抓着老头继续走，可那老头却不依不饶地叫着貔貅，挣扎的力气大得惊人。
“等等。”解飞从地上捡起那个石貔貅追了上去，示意保安放下老头，把石貔貅交给了他。老头拿到貔貅像捡回了孩子一样，也不向解飞道谢，只顾抱着石貔貅心疼地又亲又摸。
掏出几张钞票，解飞塞给那些保安：“上了年纪的人，别太为难他。”
“这……您还真是好心。”为首的保安点头道，“只要他不进来捣乱，我们不会为难他的，您放心就是。”
说完，几个人推着老头向门口走去，解飞望着他们摇了摇头，看这老头的样子，估计是在赌石场上受不住刺激而精神崩溃的，赌石的人有很多都是如此下场，其中不乏所谓高手能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一百三十万，这石头我要了。”正在他感叹的时候，边上的买家中有人开始出价，看样子对方是吃准了石头里有宝，想抢先购入了。
见有人出价，邓大虎的底气就更足了，冲解飞得意地笑了笑，连忙向那边招呼了过去。
“小飞，这块龙塘石的表现的确不错。”吴有道看过石头后，感觉也和解飞相同，“一百二十万的门槛不高，可能会有人和你争这块石头。”
“不争倒不现实了，这样反而让我可以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解飞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还价都快成习惯了，就算真的不贵，可还是会忍不住还上一点。”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当今社会上有这种习惯的又何止解飞一个人，可这么一来，第一轮叫价就被别人抢先了。短短几句话间，相继有人喊出了一百四十万、一百五十万、一百六十万等价格。
赌石竞价第一轮很重要，这也是赌石上的一门学问，喊出一个价格之后，会将后面的竞争叫价限定在一个递进幅度内，像现在这种十万一档的竞价就是被刚才第一个叫价的人引发的，而在适当的时候，这个买家就会猛地提升一个递进幅度，这时候其他竞价买家就会因此而犹豫，承受不住的便会退出竞价。
不过，递进幅度的大小必须掌握好分寸，幅度低了竞争者会愈来愈多，不但叫价频繁，价格也会形成金字塔效应。而如果幅度高了，竞争者虽然会相应减少，可叫价的上扬速度却会急速提升，一旦掌控不当，很可能让自己陷入高价苦战，或者干脆被迫退出，从而导致一个自吞苦果的尴尬局面。
对这块原石的本身价值估计，解飞给出的是三百二十万的底线，这个底线是根据龙塘石的体积重量以及外观表现来给定的。赌石场上对蒙头料大多是采取场口重量外观表现相结合的方式来估价的，这块龙塘石的重量不低于半吨，又有“龙塘”的名头，所以基价一百二十万是必定的。当然还有表面的松花和蟒带，这也是加价的重要因素，在这上面全凭买家自己的判断来估量，就刚才看到的表现来说，有些买家就不会给出这么高的估价，但解飞不同，他知道这种表现能够带来多大的收益。
再者就是竞价者之间的竞争效应，就目前的竞价者人数分析，价格的攀升还会持续一个阶段，而且越到后面价格的提升幅度也就越大，只有一个足以震撼住全部竞价买家的价格才能终止这场竞争。
对这些，解飞心中不由暗暗感谢程宝生的教导，在之前的那段时日里，程宝生有计划地教会了他不少关于赌石的临场经验和相关技巧。今天这样的竞价场面，如果没有这些技巧经验打底的话，解飞肯定没有把握参与进去。
叫价逐渐攀升，解飞却面带笑容地在一旁看着那些买家竞价，马寥和吴有道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当下也不多话，索性看起了热闹。
“两百万了，还有没有？”邓大虎在大台上笑得险些站不住脚，他没料到这块石头的身价会上涨到这个地步，心里暗自得意自己刚才走对了一步。
激烈的竞价似乎进入了一个缓冲阶段，一些买家开始犹豫着是否继续，出价两百万的那个买家则正是刚才第一个叫价的人。和解飞估计的一样，当叫价上扬到一百七十万的时候，这人突然提升了幅度，以两百万的价格震住了现场的竞争者。
“两百三十万！”解飞缓缓举起了手，现在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有四百六十五万的预存款垫底，他完全不会惧怕对手的竞价，而且他今天原本就打算只买下一块石头，在到达三百二十万的心理底线之前，他必须让对手出局。
“两百三十万！这位先生，还是您有眼光。”邓大虎笑得阳光灿烂，人也不禁抖了起来，“多谢照顾，多谢照顾！”
周围的买家已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一些人干脆退到了人群的后排，正式放弃竞价等着看这块龙塘石究竟花落谁家。
“两百五十万！”刚才那个买家也举起了手，眼光怨毒地看着解飞。
二十万的递进幅度，解飞暗笑，原本已经增加到了三十万的递进幅度，现在对方却倒减了十万，看来是在保存实力，也是有意识地将价格控制在承受范围内。
“两百七十万！”解飞依旧不紧不慢地竞价，他可以配对手再玩一个回合，只要对方再有退缩的举动，他便会以最终的价格直接击跨对手。
“两百……八十万！”只递进了十万，看来那人的底气已经不足了，出价的手也略有些颤抖，从眼神上来看，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活剥解飞了。
“三百万！”解飞胸有成竹地开始反击，在这个价格报出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对手露出了绝望的表情，这场竞价应该是时候结束了。
邓大虎的眼睛瞪得比老虎都大，三百万！他可没想到这块石头能涨到现在这个地步，旁边的买家们也开始骚动了，有几个买家相互议论起来。
“三百三十万！”就在解飞准备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新的竞价声。
解飞不由一愣，到现在怎么还会有别的买家加入？他看了一下发出声音的地方，竞价的正是刚才正在议论的那几个买家之一。
“三百六十万！”另外一个买家跟着叫出了报价，他也参与了之前的议论。
马寥和吴有道也被眼前的情况弄糊涂了，是恶意抬价？不像，要抬价的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进入，如果解飞此刻放弃，他们就等于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看到那些买家投来试探的眼神，解飞突然明白了，是自己刚才竞价的幅度太高了！赌出金丝绿，发现腊皮滚沙，解出绝世亮红翡，经过这些解飞在赌石大会上的名气早已传开。此刻他如此信心百倍地竞价，就恰恰证明了这块龙塘石中的翡翠价值肯定非同一般。
这些买家不仅仅只是在锁定原石上把他当作明灯而已，连竞价都盯上了他！
解飞的手心渐渐有些冒汗，竞价已经超过了他之前预估的价格底线，现在的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见解飞的脸色有些不对，马寥连忙在边上碰了碰他的胳膊，征询着是否需要继续。一旁吴有道看出了他的尴尬，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除了相信解飞自己的判断之外，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的叫价方式很容易让你陷入困境。”戴会长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解飞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我太不谨慎了。”解飞略带自责地说道，“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目标。”
“如果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那就必须立刻结束这场竞价。”戴会长点点头，“否则这样耗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说着轻轻拍了拍解飞的胳膊，转身走出了人群。
解飞定了定神，重新估计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脑中飞速回想着刚才查看那块龙塘石时所见过的每一个细节，那抹浓艳的绿色和那些特殊的癣……他的信心再次坚定起来。
当竞价叫到三百九十万的时候，解飞出手了，这次他报出的是四百三十万的最高价。一时之间，场内完全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买家都被这个高价震住了，邓大虎眨巴着眼睛愣了半天，继而兴奋地大声询问还有没有人竞价。
可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所有竞价者的承受能力，最终邓大虎和解飞以四百三十万的握手价成交了，这块半吨重的龙塘石成了解飞血拚的胜利果实。
打发了热情澎湃的邓大虎，又应付了一群夸赞他魄力的买家，解飞的心里没有任何的胜利喜悦，一种莫名的挫败感让他打不起精神来。正是因为他的急进和疏忽，成交的价格比预估底线高出了一百一十万，自己还曾信心十足地以为掌握了竞价的诀窍。
“飞哥，咱们也算是挣足了面子，场面上这东西可是比什么都重要。”马寥见他不快，连忙安慰道，“再说了，咱这块龙塘石可是个大家伙，你看中的东西肯定不会有错的。”
“是我没考虑周全，自己把自己逼上在了最高价上。”解飞自嘲地笑了笑，“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赌石竞价是门学问，看来这上面我还得多下点功夫。”
对解飞的脾气个性，马寥很是熟悉，对这个固执的哥儿们来说，今天这个心结轻易是解不开的了。马寥拍了拍解飞的肩膀，也不再提竞价的事情，把话题转去了其他地方，嘻嘻哈哈地开了几句玩笑总算把解飞的情绪缓解了。
介于龙塘石的块体态度，解飞和吴有道商议了半天决定用带支架的电动砂轮来进行打磨，考虑到工作量和吴有道的体力，他们索性把留在外场的二老也一并叫进了场内。
在听了解飞的简要描述后，程宝生也宽慰他不要太往心里去，赌石竞价原本就是一个人与人之间的学问，这个比赌石本身的学问更难把握。
安排好方案，三老各自选定了打磨的位置，三部支架砂轮在嘈杂声下一同工作起来。外围照例还是围了不少观看的买家，四百三十万拍下的龙塘石，大伙都想看看里面究竟有怎样出色的表现。
“出高绿了！”程宝生这边的围观者突然发出了惊呼，一条浓艳的绿带出现在磨口上，靠近表皮的绿色并没有聚成很大一片，而是呈带状向一侧延伸。
解飞心中安慰了许多，赌石十要中提到过“宁买一条线，不买一大片”，说的就是这类情况，大片的出绿大多是纵向发展的，很可能是靠皮绿，它的厚度很难估计，可能就只是薄薄的一层。而像这样的带状绿就属于横向发展，绿带的厚度可见，只要面积略大一些，就能提升不少价值。
“黑雾，怎么会是黑雾？”张得胜那边的围观者也惊呼起来，他负责的这片磨口上出现了大量的黑色物质。
解飞奔去一看，果然是赌石最忌讳的黑雾，出现这种黑雾就证明原石内的含有大量的杂质元素，而且已完全氧化，原石内部的翡翠水头和地子都会比较差。但好在程宝生那头见到了高绿，解飞记得很清楚，出现黑雾并不完全代表翡翠质地差，有些黑雾下面一样还会出现高翠，虽然种水不见得会很好，但也有不菲的价值。
只有吴有道那边的围观者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当解飞走过去的时候，很多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种颇具同情的眼神，解飞心中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吴有道依旧奋力地磨着，磨口露出的地方是一片黄黑色彩混杂的景象，解飞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是狗屎地子！翡翠地子中最臭名昭著的狗屎地子！这是种颜色脏乱而且透晰度极差的地子，翡翠的地子和种水色有着直接的关联，像这种狗屎地子的出现就预示着内部包含的翡翠很可能是一些品质极差的砖头料。
“这石头全是狗屎味，还发了霉。”疯老头刚才的话在解飞耳边响起，老头刚才所说不正是现在的情形吗？狗屎地、高绿……解飞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难道这就是赌石十要中提到的“狗屎地子出高绿”？！
翡翠的地子与翡翠的绿色是互为依存的，两者的关系也十分的密切。一般说来，绿色种水好的情况下，地子也通常不会太差，这个道理反之亦然。但翡翠的绿色存在特殊性，有时高绿和极差的地子也会同时出现，这就是所谓的“狗屎地子出高绿”。
色是高绿，但种水地子都很差，像这样的原石赌石圈子里是最痛恨的，因为它的表征会很不错，但却一点价值都体现不出来，尤其是看着大片的高绿时，很多赌石者都会被气得半死。
心中残存着一线希望之下，解飞继续看着三老奋力打磨，马寥在边上对着那些浓艳的绿色和狗屎地子，心疼得连连跺脚，恨不能用什么东西把狗屎地子洗个干净，好让这些浓艳的绿色不至浪费。
两个小时之后，三老也放弃了打磨，看原石显示出的状况已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在商议了一阵之后，解飞决定将整块原石完全切开。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程宝生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找到一丝希望，但他依旧要提醒解飞目前的情况其实并不乐观。
即便再有心理准备，解飞还是被解垮的原石打击了一把。在余下的几个小时里，按照出翠的可能性，原石被分作了许多的小块，可内部的所有表现都和大家担心的一样，绿是够绿了，质地却是不堪入目。以这样的品质，所有能有点用的翠料全部加在一起还不及四百三十万的一个零头。
垮了，这次是彻彻底底的解垮了。
直到当天的赌石大会结束，解飞的耳边还一直回响着疯老头的那句话：“全是狗屎味，还发了霉……”，眼前晃动着的全是浓艳的绿色和不堪入目的狗屎地子，在赌石场上他第一次尝到了失败所带来的痛苦。
虽然在龙塘石上遭到了惨败，但解飞在赌石大会上的成交纪录却始终无人打破，大会结束前，主办方特意将买家们聚集起来，当众发放了这份高额花红。
去领取花红的是马寥，解飞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离开会场前戴会长也苦口婆心地劝导解飞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从全局来看他还是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可解飞却只是苦笑着点点头，对这些安慰的话语丝毫没有听进去。就连到了宾馆之后，他也是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发愣，白天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中不断地一幕幕重演着。见他这副模样，马寥也不敢多和他说话，只好悄悄跑出房间，拉着吴有道和张得胜去银行转存了那一千万花红。
“小飞，还在为那块解垮的石头难过？”程宝生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间。
解飞点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他甚至无法面对眼前的程宝生。
“别老闷着，和宝生叔说说话，或许你会好些。”程宝生挨着解飞坐下，“对了，你记得龙哥在教你相石之术的时候，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特别的话？解飞摇了摇头，他根本不记得父亲曾经和自己说过什么特别的话，而且现在他的脑中全是赌石场上那堆乱哄哄的石头，完全无法思考。
“我倒是记得龙哥当年曾和我说过的话。”程宝生有些感叹地说道，“有一次，我用全部资金赌了一块上好的帕敢黄盐沙，解开后里面白花花的一片，当时不甘心啊，直到切了十几刀之后，我才明白，这块石头赌垮了。”
“宝生叔，你当时的心情应该和我差不多吧？”解飞闷闷地说道，他明白程宝生是在现身说法，想帮他渡过眼前这一关。
“当时我可不如你，那块石头差不多赌掉了我们兄弟一大半的资金，我连死的心都有了。”程宝生回忆着令他难望的一幕道，“我买了点耗子药，给大伙留了封信，想在晚上悄悄地走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就此了结了自己。可龙哥早就注意我了，刚出门就被他抓了个正着，在我身上搜出了那包耗子药。看到那包耗子药，他气得给了我两巴掌，好一顿臭骂。就这么着，我被他骂醒了。”
“老爷子当时说了些什么？”解飞被程宝生的故事勾起了好奇心，此刻的他最能体会到程宝生当年的心情，知道当时程宝生一定是消沉痛苦到了极点，父亲究竟说了怎样的话才会让程宝生重拾信心的呢？
“当时龙哥抓着我胸口的衣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程宝生同样抓住了解飞的衣服，声色逼真地大声道，“石头可以垮，人不能垮！垮掉的人连石头都不如！”
这威严有力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解飞仿佛看到父亲正满脸严厉地注视着自己，话语中那简单却又深刻的寓义将他彻彻底底地震撼了。
两人面对面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许久不曾改变，解飞脸上的神情由震惊转为羞愧进而变成了平静，程宝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飞，这是赌石者必经的一关，每个成功的赌石者都会遇到你今天这样的境遇。”程宝生缓缓道，“没有这样的经历，即便你再成功也只是个幸运者，而不是一个真正的赌石者。”
“四百三十万……这个解飞倒还很有点魄力。”此刻白楼顶层的办公房里，那个人影正坐在书案后面，大半个身子隐入了阴影，显得十分诡异。
“这场竞价的确精彩，邓大虎想尽了办法要套他的高价。”高大的中年人站在书案旁，恭谨地垂手站立着，“解飞出到三百万高价的时候，邓大虎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不会，那些竞价的买家一直很看好解飞的眼光，所以才会跟着抢价。”人影颇有兴致地分析道，“被人从高价位抢入，解飞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再加上他对那块龙塘石很是看好，被逼出四百三十万这个高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您高明，要是那小子有您万分之一的头脑，也不至于会败掉这么多钱。”中年人不失时机地恭维道，“邓大虎当时还以为是您安排的帮手在助阵，直到回来以后他才想明白这回事。”
“哈哈，大虎这方面的确是笨了点。”人影大笑着说道，“不像你，察颜观色溜须拍马样样在行。”
“您说笑了。”虽被人影调侃，中年人的脸上却依旧笑着，“另外还有个情况，那个疯了的黄老石曾经提醒解飞龙塘石有问题，要不是保安抓的及时，差点就坏了事情。”
“这个黄老石你还是要继续盯紧了。”人影关照道，“这老家伙虽然疯了，但他毕竟曾是一派宗师。”
“明白，我一定会多加注意。”中年人顿了顿，又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对付这个解飞呢？”
“九千万的资金，那帮老家伙肯定不会拿这些钱去养老，解飞也肯定不会坐吃等死。”人影在椅背上靠了靠，“照我的估计，他们一定会把这笔资金用作投资经营，好让自己的羽翼丰满起来。”
“那您的意思是……”中年人听出人影的话中还有后话，巧妙地为他制造了发表高见的机会。
“很简单，推他一把，让他更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