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错误。”邹时无功而返,转身对陈露说。
“错误……”陈露喃喃,神色复杂。
“还有两次,你确定要这样赌博吗?”邹时发问。
陈露视线向下,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邹时身后的取款机,“试试我妈的生日吧,1973年4月5号。”
邹时咂咂嘴,还是转身帮陈露按了密码。
“还是错的。”邹时摊手,“最后一次了,你究竟取钱要干嘛?”
陈露下眼眶微红,藏在散下的额前碎发里,少了张扬后变得温柔了很多,甚至有些不像她。
邹时在等待陈露的回应,抬腕看了手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心里有点着急,挑眼看了一眼琴行的方向。
“邹时。”陈露干裂的嘴唇轻启,“我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啥意思啊,搬家啊?”
陈露睫毛轻颤,鼻尖一点红,“不是搬家,是远走。”
“离家出走啊?”邹时眯眼道,“我劝你别,上次我离家出走被我妈找回来的时候骂了好一顿,过来人告诉你,吃力不讨好,还得挨顿揍,别了。”
像邹时这种健全家庭里长大的人,怎么会理解得到陈露的心境,尤其是在这种什么也不懂的少年时代,光是懂得如何理解一个人就很有超前意识了。
但有一点邹时还是发现了,陈露和以前相比——判若两人,以往那个风扬跋扈的女生现在安静又平和,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你这个钱还取不取,我怕是得回去了。”邹时拉快了进度条,说。
陈露稍稍点头,喉间挤出一缕她觉得最不可能的声音,“输吧,981223。”
“最后一次了,想好啊。”邹时再一次提醒。
陈露点头,幅度带着不确定与放弃的情绪。
“好吧。”邹时转身,一个一个按着密码。
本来以为系统的红叉会再一次出现,没想到画面一下子跳到下一个,邹时一个机灵。
“诶!对了对了!”邹时赶紧让开位置让陈露来看。
陈露听到邹时激动的声音,心脏狂跳,心里又冷又热,耳朵几欲失冲,心跳声在耳膜狂响。
她刚才报的最后一串数字,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陈露沉默,手指死死的扣着裤脚,眼眶中一下子蓄满了泪水。
背上被酒瓶砸的伤痕还在,陈露此时感觉像是结痂了很久的伤口再一次崩裂,撕裂的痛意伴随着心脏缩紧猛然向陈露袭来,脑海里浮现出乱糟糟的桌子场景,以及他那视钱如命的酒鬼赌徒爹。
“你为什么……”陈露自言自语,撑在机器的平台上,脚下发软。
“你自己可以取了吧?”邹时的声音响起,“那我先回去了,估计到我表演了,再见。”
邹时说得快走得也快,陈露一句谢谢在嘴唇中还未接触空气便已开不了口。
邹时一边跑心里一边忐忑,“花师傅不会在等我了吧。”
琴行六楼,邹时不坐电梯硬生生爬楼梯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来。等终于跑到六楼时,邹时赶紧一扫周围,外面没人。
刚跑过的心脏还在高速跳动,邹时的身体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心中失落感格外的强。
这时,老师走出来找人,一看到邹时垂头站在那儿,喊道,“邹时你干嘛呢,快回来啊到你了。”
邹时抬头,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脚步沉重的走向教室。
“邹时,今天表演什么曲目?你可是班里学得最好的,发挥出你最好的实力啊,可别给老师砸招牌。”
邹时蔫蔫的提不起精神,随便点点头,“知道了,不会的。”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拍拍邹时的肩膀。
“噢对了,有个女孩找你,说是你的听众,我把她安排到你的位置上坐……”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邹时猛然抬头,差点磕到老师的下巴,眼睛瞪大瞬间有了光亮。
“哎哟,吓我一跳,邹时你这么大动静干嘛。”
邹时寻着视线望过去,在下面坐了好几排的观众中间,眼神取向狙击到一双带笑的眼睛。
不算亮的环境里,邹时紧紧盯着人群中那双眼,心脏重新猛涨到刚才剧烈运动后的水平线。
此时邹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山上的光,城造在里面不可隐藏。”
花九穿过不同人的背影找到邹时的眼睛,也许是聚光灯打得正好,邹时整个人都在光里,皮肤都发着光。
邹时低眼,拿起吉他,大步走向讲台,稍微调了调话筒的位置,拍打两下,“今天,我想唱首歌,歌名叫《她不能阻止雨停》。”
邹时眼神投到花九身上,即使对面半片昏暗,邹时眼里还是有一个清晰的影子。
前奏响起,花九听着,似乎是首没听过的歌,于是更加专注着看着邹时。
邹时轻呼一口气,在缓缓的吉他伴奏中轻轻开口:
她并不能阻止雨停
她对任何事都预料
她不知心往哪走
她希望拥有活力
她只能在深夜哭泣
她想拥有平凡岁月
可岁月不允许
给了她一身的才华
偏她以为是情绪
她唏嘘时间
却不知是在最好时间
她感叹时运
却不懂是恰到的时候
她什么都不甚了解
只喜一个人倒清醒
在那个少少女都在为“校园三大巨头”的歌曲神魂颠倒时,邹时唱出了十分不流行的唱法,至少在他们同龄人看来并不是主流。
花九从来没看到过邹时现在的样子,灯光不知道什时候换了,柔和的光晕散在邹时的睫毛上,落下蝴蝶扇尾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缱绻,跟平时欢脱的邹时判若两人。
老师似乎没想到邹唱这种风格的歌曲,原地愣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直到掌声和欢呼声响起来。
邹时淡淡一笑,整个人自信温柔。
下来时,老师半路住邹时,“你刚才唱的叫啥,我怎么搜不到原歌曲啊?”
邹时鬼马一笑,“私人搜藏,保密哦。”
邹时提着吉他走向花,咧出一排牙,“怎么样花师傅,此刻是不是觉得我倍儿帅?”
还沉浸在刚才气氛里的花九回过神来,郑重的点点头,“很惊喜。”
邹时一弯嘴角,看着花九“还有更惊喜的——”
花九抬眼,“什么?”
“这首歌是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