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和常兵搭伙做生意跑运输。
这天俩人刚交付完一车货,都有点累,坐在往回行驶的车里,好半天没人说一句话。
赵五开着车,常兵坐在后座上打着盹。
这会是下午六点多的光景,日头已经沉到西边,给山间林地投下巨大的暗影。
路上来回没有多少车,车子在崎岖的山间公路上平稳行驶。
“等下出了这片山,我们就在前面的山下旅馆好好歇一歇吧。”坐在后座的常兵说。
“好,估计再有十几分钟就开出去了。”前面遇到一个急转弯,赵五猛打方向盘。把后座的常兵甩到车厢一侧。
“x,你能不能慢点开呀?”常兵有点不悦地冲前面的赵五说道,。
赵五没吭声,心里纳闷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急转弯。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视野前方又出现一个右转弯。
待到弯道前正欲打方向盘时突然从弯道另一边窜出一条大黑狗,黑狗身后追上来一个人。
一人一狗都凭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距离太短来已经容不得赵五细想,要么干脆左打方向冲下路旁十米陡坡自个和常兵生死由天,,要么撞狗要么撞找那个追在狗身后的人,只能这三种选择摆在面前。
赵五是个老司机,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他明白必须当机立断果断做出抉择,那就是选择撞狗。于是他旋转方向盘车头直朝大黑狗撞去。
“吱~~啦~~”一声尖利刺耳的刹车后,车子应声停下。
世界仿佛刹那间静止了,只剩下车里惊魂未定的两个人。
“天呐,老赵,你刚才干了些什么?你撞住人了?!”常兵揉着被磕破的脑门问赵五。
“没……没撞到,应该只是撞死了一条狗。”赵五瘫坐在驾驶座上,声音颤抖地说。
“你还坐那愣着干吗?不说只是一条狗吗你赶紧下车去看看呀。”常兵歇斯底里地骂道。
此时的赵五面如死灰,全身不由地发抖,他发誓他虽然开了这么多年车但他可从没撞到过任何东西,他想,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邪门!
常兵见他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索性自己下车去看。
常兵下车后,赵五脸贴在车窗上紧盯着他看。
只见常兵在车头前面转了一圈后,又抬头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回过头来冲紧盯着他的赵五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发现。
赵五更疑惑了,照常理来讲不可能没撞住啊,再说又那么快的速度……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揪着的心还是稍稍放松了些。
但他突然又想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那就是既然什么都没撞到那么那个人和那条狗呢?怎么突然都消失了?
这时赵五也下了车,跑到车前一看确实没有东西,他又在转弯附近的草丛里找了找也是什么都没见,这下他彻底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变得更暗了,赵五朝前面的公路望去,那里幽深而看不到尽头。
“上车。”赵五“咣”的一声拉开车门,率先上了车。
赵五在驾驶座上坐好了,看见常兵并未上车而是弯着腰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底看。
赵五火了,焦躁地按了几声喇叭。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感到了不正常。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急忙忙下了车。
赵五推开常兵,趴在地上朝底盘看去,一瞬间他傻眼了。只见车底逼仄的空间里窝着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他拿出手机朝里边一照,只见像是一个人背对着外边一动不动,在他的身下有一滩血水正蔓延开来……
“卧槽……”赵五吓得丢了手机,一屁股坐在地上。赵五心想,这下完蛋了,撞死人了。
等赵五再清醒过来,发现常兵立在自己身后,手里拎了两把尖铁锹。
“你,你干吗?”赵五问。
“赵哥,反正人也撞了,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扛深山里埋了算球。”
赵五抬眼,担忧地说:“兄弟,可他万一要是还没断气呢?咱们这会要是把他送医院……”
“别傻啦赵哥,人要是送医院光这手术费住院费不说还有以后他家属找你要赔偿费,动不动找你闹事。你这后半辈子呀我看是甭消停了。”
赵五听常兵这么一说,想到自己老婆和三个月大的儿子住在那个拥挤的出租屋,想到自家目前这个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索性一咬牙一狠心接过常兵递过来的一把铁锹……
赵五用铁锹先朝车底那个人捅了捅,见没啥反应于是爬进车底把他拖了出来。一看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头发披散满脸血污,一只胳膊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压在身子下边,看样子已经撞折成几节了。赵五有些于心不忍。
常兵见状走过来一把扛起尸体,赵五恍恍惚惚地打着手机电筒拿了铁锹跟在后边,两人一前一后往深不可测的树林里边走去。
这是北方的一处陌生的山地,山不高但林密,踩着脚下厚厚的松针和枯叶,脸上不时会被粗硬的枝干划伤,因此两个人都走的格外的小心翼翼。
“好了,就埋这里吧。”常兵“扑通”一声重重地卸下尸体,一屁股瘫在地上。
这时只听摔在地上的尸体闷吭一声,两人慌忙扭头,面面相觑,愣在了那里。
“他……是不是还没死透?”赵五压低了声音对常兵说道。
常兵眼神冰冷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突然抓过铁锹朝尸体猛劈了十几下。
“好了,这下我们不用担心了。”常兵说道。
赵五心里五味杂陈,他抬头看了看,黑黢黢的一个荒坡地,四周除了树林还是树林。他想,埋在这里鬼都找不见吧。
两人于是把死透了的尸体撇在身后不远处,开始挥舞铁锹挖坑。
“嘎~咕”一声惨烈的叫声突然响起,俩人吓得赶紧蹲了下来。待仔细观察半天发现只是一声鸟叫后两人又开始心照不宣地挖着。
赵五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低头猛挥铁锹的常兵,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心里是怎么想,但是他自己却感到当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古怪而不真实,他多希望这只是自己在家里温暖的床上做着的一个噩梦而已。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停下来,偷偷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一切都是真的。他有点泄气。
抛尸荒野。这种情景他平时只在恐怖电影里看到过,从来没想到现在就切切实实地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想到这里,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和恐惧感朝他袭来……
坑挖好了,很大的一个坑。常兵喘着粗气问道:“赵哥,咱这坑是不挖的太大了点啊?”
赵五没有搭话,仍旧低着头拼命地挥着铁锹。
过了半晌,赵五停下手里动作,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对常兵说:“去把……那个人……背过来吧。”
常兵蹒跚地走去树后尸体放着的地方,突然惊讶地“噫”了一声。
“怎么了?”这边的赵五警惕地问道。
“不好啦,尸体……尸体不见啦。”
这时远处的林子里响起来一阵“呜嗷呜嗷”的狗叫声。赵五这时才突然想到那条大黑狗。
会不会是它把主人的尸体拖走了?赵五在心里沮丧地这样想。
“咱俩分头去找!”赵五对常兵说。
他想,一条狗的神通再广大它拖着一个一两百斤重的人也不可能跑到哪里去,追还是追的上的。
于是两人各拎着一把铁锹朝两个方向来回搜寻。
赵五在林中摸黑穿行,几次被倒在地上的树枝绊倒,他在满地堆积的枯叶中站起身后连滚带爬地继续前行。这时候他已走出去几百米了,回头望去,已不见常兵的身影。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没有一丝光,四周围静的可怕。
“常……常兵!”赵五压低了声音喊道。林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常兵!”他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放大了许多。他侧耳谛听,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赵五感觉到了害怕。常兵不见了?会不会出事了?他想。这个晚上注定是他命里的一个劫。
他蹲了下来,眼睛来回地扫视着黑压压的树林。
突然他听到“啊呀”一声惨叫,是常兵的声音。他跳起来朝声音的方向磕磕绊绊地跑去。
他跑到常兵跟前,发现常兵坐在地上“哎哟哎哟”不住地叫唤。
“赵哥,我被那条该死的狗咬了一口,哎哟,不过它也没捡到便宜,我拿铁锹劈住它了,它应该没跑远。”
赵五听了之后焦急地问道:
“尸体……尸体呢?那个人的尸体。”
“哦,尸体在……在那边。”常兵用手指着不远地方的一处凸起……
尸体被扔进了坑里,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常兵开始往坑里面扔土。一下,两下,三……
“等等,”黑暗中赵五眼神发亮地盯着常兵,说道:“阿兵呀,你下去瞅瞅,去搜搜他身上看有没有身份证件啥的。我们总不能糊里糊涂地连埋的是谁都不知道吧。”
常兵一想,是这么回事,于是探下腰准备往坑里下。
突然他愣住了,他抬起头望着赵五,他说:“赵哥……我……我可下去了啊……你一会可要拉我上来,我们还要一起跑车做生意呢。”
“知道知道。”赵五有些不耐烦。
常兵下到坑里了,他弯着腰背对着赵五在那个尸体身上来回摸着。
常兵没有看到的是,赵五在他身后对准了他高高地举起了铁锹……
“看来这坑挖的确实够大。”赵五看着躺在坑里一动不动停止挣扎的常兵喃喃地说道,“兄弟,不要怪我,今天这件事你是唯一的目击者,只有你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我以后才会真的过的消停。”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铁锹开始一锹一锹地往里扬土。
不一会儿坑埋完了,简单平整过后,他几乎是虚脱般的瘫坐在地上。
他在黑暗中朝自己摊开手掌,他死死盯着自己这双手,心里想,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刚才用这双手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啊!
“啪~啪~”他咬牙切齿地扇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紧闭的眼缝里溅出几滴不易察觉的泪水。
他想到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他儿子才三个月大,胖嘟嘟的很招人喜爱。
一定要活着回到家去,他想,今晚的事就是一场梦而已,只要自己不说出去,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知道今天晚上这附近发生了什么事。
而常兵的消失并不能连累到自己,,他本来就是个盲流子,听他自己说他是在陕西老家打架捅了人后背着家人逃出来的,所以早就算是半个失踪人口。
赵五也是在一次跑长途的路上把饥肠辘辘的他给“捡”上来的。
赵五将所有的导致自己陷入危险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他越想就越发的放心。是的,只要过了今晚就万事大吉了。
他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这里,突然他看到在他的正前方,漆黑的树林里一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绿光,此刻正默默地死死地盯着他。
还有一个目击者被遗漏了,他想,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被这双邪恶的狗眼看在了眼里,它也是不可放过的目击者!
黑暗中那条仿佛来自地狱的恶犬正冲他龇牙咧嘴地咆哮,赵五攥紧了手里的铁锹,战战兢兢地准备和大黑狗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赵五发狠似地冲那条大黑狗吼道。
下一秒,他感到面前的黑影突然一闪直奔他面门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喉头被一副尖利的犬齿紧紧咬住狂暴地撕裂开来。
随即他两眼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