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终于重新上了高速,看来今天又是个阴天。我探出头朝车后看去,昨晚住过的那个树林掩映的服务站只在公路旁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了。
我想,它是不是也像舅舅讲的故事里的分头岭那样存在于我的梦中,以后即使想再找也完全找不到了呢?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许我们此刻正在经历的只是别人讲过的一个故事而已。
这样的想法,我在上大学时就不止一次地想到过,每次我都摇摇头不愿再深想下去。
别想太多,没什么用。看来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即使把它当成是一句对自我的安慰也还不错。
不知怎么的,看到车子飞快地向前奔驰着,我的心情也逐渐变的轻松起来。好像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似的。
其实我和舅舅并没有在那个服务站遇到任何怪事,只是他讲了一个关于服务站的灵异故事。仅此而已。
“你在想什么呢?小冰。”舅舅扭过脸问道。
“哦,没事,”我仰躺在座椅上,脑袋放空,两眼失神地看着车窗外单调的景色。
舅舅哂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回过头继续专心开车。
过了好半天,舅舅幽幽地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冰呀,你现在就是在行万里路,多跟舅舅跑跑车也好,多听一听见一见别人的故事,这样你会对生活有一些更深的了解。”
说实话,这些话从舅舅嘴里说出来我感到很意外。前面说过,舅舅很早就辍学了。这些话他肯定是经历过生活的风吹雨打后才会有所感悟。
就这样一路上我和舅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快傍晚的时候我们的车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D市的地界,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此次送货的目的地了。
这时夜幕在高速路上缓缓降临,从这里能看到远处霓虹闪烁的D市了。
前面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忽然平稳行驶的车子“咯噔”一下,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接着剧烈地颠簸了一阵,很快又恢复了平稳。
我扭过头,看到舅舅好像对刚才的颠簸一无所知似的,仍旧一脸平静地继续专心开着车。
我忍不住问道:“舅舅,刚才我们……不会是轧到啥了吧?”
舅舅笑着说道:“没事的不要太在意,这种事我以前经常遇到,高速路一马平川,试想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前方道路上有出现什么东西,那即使轧住了的,也不会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舅舅故意把后面几个字说的很轻和小心翼翼。
“哦?不是干净的东西?那会是……”我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我知道舅舅又要讲故事了。
果不其然,舅舅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第三个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舅舅我也是听别人转述来的,可信度我自认为不高。
具体哪段路我就不说了。张奎刚跑这条线时就听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司机说这条线上闹鬼。尤其是要经过一道冈二道冈和三道冈时,山路崎岖,路况凶险,道路最窄的地方仅容得下两辆车对过行驶,遇到雨天路滑,那在上面开车的司机心都得提到嗓子眼上。
其实张奎也算是个老司机了,以前在家乡小县城开车送过快递,送过海鲜,他还开过出租车,开过校车,后来离开家乡的小县城后有几年没摸过方向盘。现在重操旧业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儿子出生后啥都需要钱,家里开销一下子就多了。
张奎这次开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小心,因为老婆秀枝抱着他几个月大的儿子坐在他的车上。
今晚好在没有下雨,一轮清冷的残月挂在半空中,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窥视着人间。
张奎默默地开着车,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那轮惨白的月亮,恍惚中他觉得这轮残月似乎专门照着他一个人和他正在开着的这辆车。
他抬头,前面的路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像一条蜕掉的灰蛇皮那样躺在地上。
张奎看了看路旁的标识牌,知道车已经接近一道冈了。
“老公啊,你今晚怎么了?”老婆秀枝关切地问道。
说完,她看了眼襁褓中的儿子。小家伙嘟着嘴,睡梦中一张粉嘟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哦?哦……没事呀……可能有点累了吧。”张奎拿起毛巾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擦掉想象中的汗珠。
“累了,就再开慢点吧,我听说前面一会儿过了前面三道冈找个就近的服务区歇一歇再走吧。”
张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老婆秀枝到底有没有看到。
张奎开始专心致志地开车,突然车子“咯噔”一下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开始颠簸了一阵。但他仍不为所动,两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开着车。
也就在这时,秀枝怀里一直酣睡着的儿子忽然毫无征兆的啼哭了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秀枝赶紧抱着他晃了晃,嘴里哼哼着哄着他。
“怎么回事啊?刚才睡得还好好的呢。”张奎有点不耐烦。
“可能是车把他颠醒了吧,你再开慢点吧。”秀枝说道。
张奎于是又将车速放慢。车灯照亮前方不远的地方。偶尔一辆车从对面驶过来,发出“嗖”的一声后又钻入黑夜之中。
他抬头,那轮残月不知何时已经隐没在了黑云里,不远处,依稀可见一道冈那里起伏着的山峦像一只只野兽那样匍匐在大地上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