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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传统

田立心挂掉田立国的电话,便去了陈光的网吧。

这个有着碧溪县第一家网吧称号的无名网吧,如今的电脑数量已经是最初的两倍了。

可惜,陈光并不在网吧里。

田立心离开这里,便骑着车过桥去了南门街,这儿也是碧溪县城的古城。

古城被两条交叉成“井”字形的街道,分成了面积相似的九宫格,但这个九宫格的北面只有中间的一格还住着人,徐浩然家便在这儿。

到了徐家,田立心却没能看到徐浩然,问了他的祖母,才得知他和徐父扎龙衣去了。

舞龙、炸龙,正是年节里在碧溪县城举行的传统娱乐项目。

年前的两天,古城的七个舞龙队,就会分别前往县城里的各门各户拜年。

舞龙拜年的年轻人,当然就会得到很丰厚的回报。

但在县城的方寸之地,又是怎么保证几支舞龙队不会挤到一起的呢?

这就要说起炸龙了。

顾名思义,炸龙就是将鞭炮扔到龙身上,直至将用布扎成的龙衣炸毁为止。

从初一到十四,每天晚上都会有两支舞龙队在县城的中心广场斗龙,他们的出场费是有关部门提供的。

斗龙,当然会吸引县城和各个乡镇的爱好者们,他们多半会带着鞭炮前来狂欢。

到元宵节晚上,古城的七支舞龙队便会同时登场,那时候碧溪县城也是万人空巷的。

这晚上,坚持到最后才被炸毁的龙,才是这一年的最大赢家。

从初一到十四,每晚毁掉两条龙,元宵节一晚则会炸毁七条龙。

也就是说,每支队伍都得先准备好五件龙衣,这也是徐浩然此时不在家的原因。

舞龙、炸龙时,数万人一起狂欢的场面是非常热闹的,同样也会存在着安全隐患。

穿着全套防护服的舞龙队员,被鞭炮炸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围观的群众也有可能被横飞的鞭炮命中,更别说,有些人为了躲避鞭炮而到处乱跑,从而引起的踩踏事件了。

而在这全县年轻人云集之时,各村各姓之间发生的斗殴,也是时有发生的。

尽管如此,这项流传已久的传统,还是在碧溪县城年复一年地流传着。

田立心很少参加这个活动,哪怕偶尔去一次,也是躲得远远的。

但他不能规劝徐浩然像他一样,毕竟,这是他们街道的集体活动。

徐浩然现在已经是他们街道的舞龙队的主力了,他要是冒然退出,必将成为古城人口中的懦夫。

而他,则会一辈子在古城抬不起头。

田立心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这里,但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要是自己生活在这儿,说不定也是这儿的英雄呢?

寻徐浩然不遇,田立心便也只能怅然而返了。

田立心在路边吃了碗螺蛳粉之后就回到了浪潮网吧,一直等到九点多,田立国才开着一辆崭新的五菱宏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看到这辆车的车标,田立心莫名就想起了秋名山的传说。

田立国和二叔聊了扩大网吧规模的事,又被田立群将笔记本电脑勒索走之后,兄妹三人才坐着新车回到河边的小别墅。

后天就是除夕,也该是结工钱的时候了。

经计算,田立国在短短的两周内,卖出了四百多分网吧计费软件,他也因此分得三十五万多元。

田立心的收入则超过了两百万,这当然是税前的。

尽管如此,他身上的现金却只有两千多,今晚就就给田立国发钱是不现实的。

好在是兄弟,这钱迟都能给他,关键就在于把这账算清楚。

第二天,田立心也没有时间给田立国转账,毕竟他们一大早就要赶回老田村。

碧溪县讲究吃,过年时,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会杀猪的。

即便没能力杀一头猪的家庭,也会联合几家一起杀一头。

杀猪时,主家通常会邀请旁系两三代之内的亲戚前来帮忙,同时吃一顿杀猪宴。

田立国和田立心家已跳出了农民的圈子,每年杀猪这种事也就不存在了。

但田父和二叔也有堂兄弟,每年的年关,都会被邀请去吃杀猪宴。

前天和昨天,田父、田母和田立民便回了田村,分别参加两个堂叔伯家的杀猪宴。

田立心因为觉得自己说家乡话太生疏,便以看家为由躲在青柳赶稿了。

贺知章写的“乡音未改鬓毛衰”,似乎并不适用于田立心。

但在年关,作为男丁,不回老家拜一次宗庙是不合适的。

这天天才发亮,田立国便给田村村委会打去了电话,将自己兄妹和田立心会开车回老田村的想法,预先知会了住在田村的两个堂叔。

若不打这个电话,他们的家人是会等到田立国等人到来才开船的。

挂上电话后,田立国便将田立心、田立群分别叫了起来,而后开始往车上搬烟酒糖果之类的,此外还准备了几十个红包。

这些东西,田立心是不必准备的,毕竟田父前天就发过了。

尽管田立心目前算是整个家族最有钱的人,但他是学生,还是收红包的身份,自是无法给家里的小辈和晚辈发红包的。

这也省了麻烦!

至于长辈给他发红包,田立心是必须要拿的,毕竟是礼尚往来嘛。

田父前天就给堂叔伯家的孩子发了,堂叔伯再返还回来这才叫往来,这才是天经地义。

洗漱后,兄妹三人就上了车,先到浪潮网吧告别了二叔,之后就往东出了城。

一路上,田立心都在复习着老家的方言,的确是太久不说了。

这也难怪,碧溪县的方言实在太多,有些相隔几里的村庄,都没法直接用语言沟通。

能精通碧溪县所有方言的,绝对是天才!

一个半小时后,五菱宏光便翻山越岭来到了老田村。

老田村坐落在碧溪湖畔,一道两千多米长的防洪堤将其围在方圆数里内,但每逢潮汛,村内半数的房屋还是有被水灌入的可能。

村里也没有多少耕地和水田,生活在这里的二十多户人家,多以捕鱼为业。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在此坚守着,坚守着村后的凤凰岭。

数千亩之广的凤凰岭曾是祖辈的基业,这里的山林,也属于每一个田氏子弟。

能以名义上的凤凰岭管理者留下的,无不是长房、长子、长孙,他们坚守的,正是属于田氏一族的共产。

上大学前,田立心每年清明都会回老田村一次,但来这吃杀猪宴的次数却很少。

跋山涉水的,走这条路实在太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