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俪在俞香兰全力的照料下,脸色再次红润了起来,腰板日渐显粗。她拿着一条孕妇裙与其他裙子比比划划,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轻声地嘟嚷:“尺寸怎么差这么厉害呢?有点神奇!”
俞香兰:“不知道他是讨债来的还是报恩来的呢?这都已经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俞敏俪撒着娇:“妈,您说我是讨债来的还是给您报恩来的呢?”
“你们兄妹几个全是讨债来的,真把我这辈子给拖累坏了,现在还不消停,你都嫁人了,我还巴巴地天天跟在你的身后。书轩人呢?怎么又是一个月不见人呢?到时就赶着做个现成爹?”
俞敏俪不禁一乐:“妈,说什么话呢?他们公司效益不好,他想要额外捞点活干,这阵子挺忙的。再说了他的爷爷最近病重,好像也是要不行了,他是他家的长子长孙,又是他爷爷最爱的孙子,家人就希望他能回家多让爷爷看看。我这儿有亲爹亲娘,所以人家也是一百个放心。”
“有孝心的人,人品绝对差不到哪里去。可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这盆水我们怎么净往回收。”
俞香兰心有不甘地又说:“俪俪,妈要怎么说你呢?你婆家在你们结婚时不吱一声,如今你怀了孕,也没见他们给你表示点意思,不图他们的钱,重要的是心意!”
俞敏俪懒洋洋地回:“妈,我每次回兴化老家,书轩的父母还是很热情的,他们还难过我们不在他们身边呐。”
俞香兰敲了敲俞敏俪的头:“你这木榆疙瘩开不了壳也有好处,平时也可不恼也不气。你跟人家结了婚,没有婚礼,没有酒席,孩子生下来干脆让他姓俞算了。”
俞香兰的话音刚落,电话声响起,俞敏俪拿起电话。
林书轩:“俪俪,爷爷去世了,不知道你现在情况安稳吗?可不可以回老家来呢?”
俞敏俪急忙说:“爷爷去世了?我当然要去的。”
俞香兰在一旁着急:“俪俪,你不要命啦?胎气刚安稳下来,不能舟车劳顿,不能再受惊吓,你得听医生的话!”
俞敏俪语气有点迟疑起来:“这……”
林书轩听到了俞香兰的说话声,连忙说:“俪俪,没事!你还是身体要紧,不来没关系,我跟二叔他们说一下。”
俞敏俪在电话里听不清林书轩压低声音向旁人说着些什么,却听到一阵捂掩不住的呛声,林振南粗大的嗓门在喊:“书轩,你说什么呢?爷爷去世了,长孙媳妇怎么能不来呢?不想想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多少领导都会来,自家人还能缺席?不知道死者为大吗?没人教你吗?”
林书轩气短地分辩:“不是,俪俪之前受过惊吓,医生有所交待。”
“交待什么?我们一家人会给你媳妇什么惊吓?乱弹琴!”又是林振南的大嗓门,旁边是一阵杂乱纷扰的声响。
俞敏俪急忙冲电话喊:“书轩,我去就是了。”
“不行!”俞香兰斩钉截铁地说,她一把夺过电话筒:“书轩,我不是为了俪俪,而是为了你的孩子,为林家的孩子着想,医生说了俪俪这几个月要卧床休息,谁也担保不了会出什么事,如果真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我是不同意她回去的。另外有一事,你的爷爷去世了,我们家做为孙媳辈的亲家,不知道要不要做些什么,你们兴化当地需要尽什么礼数,有什么样的习俗,你多问问,再替我们料理。”
“好的!好的!妈,您让俪俪多休息。先这样,再见!”林书轩先挂掉电话。
俞敏俪有些不安地问:“妈,行不行呀?”
“有什么不行的?是他家的礼数要紧呢?还是你的孩子要紧呢?”
俞敏俪心里涌出丝许对林书轩的心疼,略显无奈地盯着电话,一边轻抚着自己那明显凸起的腹部。
为了掩饰自己低落的心情,傍晚时分,草草地吃完了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做了一夜凌乱无序的梦。俞敏俪置身在一条深巷里,两旁高墙直耸,分不清是宫宛深院还是普通民巷,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就在这一条巷子里孤单一人地行走,似乎巷子永无尽头,思绪繁杂难述,有好奇,有迷惘,有困顿,有焦燥……。
第二天在天朦朦亮时,在梦里累得发慌的俞敏俪睁眼醒来,长长地吁了口气,想翻个身继续睡觉,电话声又响起,俞敏俪打了个激灵跃起。
这次却是她的婆婆,林妈妈声音嘶哑,想是曾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悲怆的嚎哭,她也一反往日的木讷,此刻侃侃而谈:“俪俪呀,书轩不敢打这个电话,妈寻思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你的父母也明事理。我们林家在村子里是有脸面的人家,你知道我们家族里的事一向由二叔说了算。昨天夜里他把书轩臭骂了一通,说他是长子长孙,拿了长孙的份要尽全孝,你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没出生,讣告上都写上了是爷爷的第四代嫡亲孙。他想着你最好能来一趟,你知道二婶娘的那张嘴巴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的,我一大早给你电话就是想问问你的情况,如果只是坐坐车,还会出什么事呢?”接着是一阵的长叹:“哎,当年书轩上大学,我们家盖新房,都是二叔出的力,他还让我们从他厂里分红。”
俞敏俪的脑子一热:“妈,我坐车过去就是了,我想家里人都明白我的情况,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要轮到我去做。”
“哎,哎,是呀,是呀,来家里帮忙的人不少,怎么可能轮到你做事?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是林家的长孙媳妇,是林家人!”
俞敏俪踌躇了一会儿,敲了敲母亲的房门,:“妈,我还是决定去一趟书轩的老家,刚才书轩妈妈打了电话,我不想让他们太为难!”
“你疯啦?丫头!”俞香兰忍不住喝一声。
“妈,书轩妈都说了,我是林家人,怎么可以落人口舌!您就不用起床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转身要下楼去。
俞香兰翻身起床,匆匆忙忙地穿衣,跟着俞敏俪下楼,嘴里叨叨不停地不想让她出门,恰碰上俞大明手上正拎着豆浆和芋糕等早点回来。
俞大明一听,却说:“老太婆,我们不能强拦着俪俪,毕竟她嫁人了。人家说得对,该属林家的人啦,我们不放心又能怎样?这样吧,我陪俪俪去,一路上好照应照应。”
“你会懂得照应?不行,我不放心!俪俪,傻丫头,想清楚哦,到底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还是他们的心情重要?”俞香兰边说边扣着上衣扣子。
俞敏俪心中犹豫了一下,脚步缓了缓。
俞大明却说:“俪俪是有教养的人,为长辈奔丧是应尽的份,爸陪你去哈!”
俞敏俪受了鼓舞似地又抬脚向外走去,边走边说:“爸,不用的,我自己会注意的。”
“要去还是我去吧,好歹也比你会瞧形势,也比你会说话,你就去叫辆车吧,不能让俪俪坐公共汽车去,那得倒腾几趟才能到呢?”俞香兰气鼓鼓地说。
“好,好,我这就去叫车。”俞大明出门叫出租车去了。
俞敏俪和俞香兰到达林书轩的老家时,几近晌午时分。那时没有导航系统,似砖头般大的手机也不普及,司机并不熟悉路况,出了仙游城关,只得沿途一路问路。那里有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正好逢上乡村修路,车子在坑坑洼洼中颠簸而行,还有着起起伏伏的小坡段,司机骂骂咧咧地一路抱怨着,低矮的车子底盘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磕撞声。
俞敏俪脸色煞白,强忍着难受,腰下的靠垫撑不住急骤降临的坠落感,俞香兰努力地把一只手托住靠垫,另一只手紧拥住俞敏俪,似乎这样的用力可以减轻她受的颠簸。
林书轩惊见俞敏俪苍白的脸色:“俪俪?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振南颇为满意地说:“是我让你妈妈打电话要她来的,这不好好的嘛。”接着又皱皱眉:“哪像你?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打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