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者
焦急中的等待，时间总是走的很慢。
今明月在等中午，等飞剑，他只有让飞剑带他去见明王。
他强迫自己饱餐一顿，他的内力只剩下三成，飞剑不是等闲之辈，他深知自己将面临一番苦战。
中午毕竟到来，飞剑也终于来了，还是那艘大船，船头只有飞剑和一名空谷幽兰的美丽女子，身穿雪衣，冷漠而幽雅。
明显无人划船，可船却在动，而且动的不能算慢。
今明月能够感受到，是有人在以内力操纵船前行，而且操纵自如，这份内力修为令今明月感到了恐惧。
人与人之间存在有微妙而奇特的心灵感应，比如母子，比如夫妻。
而人心本就可以释放出某种特别的讯息，所以这些感应几乎是无处不在的，心灵敏感之人通常都能捕捉到这种讯息。
今明月去感应船里，心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触动，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个神秘高人，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与那人相比，名动天下的飞剑和那美丽女子都幼稚的像孩子。
大船忽然停下，一动也不再动。
船是很难一下子定住的，足见第五人内力之强已到达匪夷所思的境界，操纵船的自然就是第五人。
飞剑站在船头，对今明月道：“你没有失约，很好。”
今明月笑道：“你也没有失约，也很好。”在这时他还能笑得出来，笑容还是那么明净爽朗。
飞剑道：“你我比武，附加些条件如何？”
今明月也正有此意，当即同意。
飞剑便道：“那个鬼精灵是否还在你船里？”
“还在。”
“好，如果我赢了你把她交给我。”
“她并不属于我，所以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但你若想把她带走，我绝不会干预，如果我赢了你带我去见明王。”
“好，你不如过来，我总觉得你那里太小。”
“好。”今明月飘到大船上，如羽。
人要想离地总要借助些反弹力，所以需要先发力于地，这必定要做出些动作，比如要跳起来就需先弯膝，或者用足弹起来。
但今明月却没有，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曾动过，却那么不可思议的飘了起来，像羽毛被风吹起。
有风，风很弱，刚好可以吹起羽毛。
但今明月却是逆风飘起，稳稳的落在飞剑面前。
飞剑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忍不住赞道：“幻羽行云！”
幻羽行云乃是凌烟阁绝学“幻羽行云令”的最高境界，顾名思义，身轻如羽，能在云中行走。
今明月这轻功之妙显然已登临幻羽之境，他淡淡的笑了笑，既未承认也不否认，并有意无意的看了那美丽女子一眼。
他向来爱美，绝不会错过美好的事物，尤其是美人，他总觉得，美人生来就是要给人欣赏的。
美丽女子也有意无意的看看他，目净如秋水，似乎已容不得尘世，在她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湾伤痛和隐忍。
今明月忍不住对她道：“你要观战吗？”
美丽女子点点头，她极少说话，能不说就尽量不说。
今明月莫名其妙的话多起来：“我叫今明月，今天的今，明月的明月，恳请佳人赠送芳名，我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只想再多认识一个人。”
美丽女子道：“原来你的今是今天的今，我一直以为是黄金的金，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也不自觉的话多起来。
“名字是母亲起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名字不过始终代称，我没有名字。”
今明月笑道：“名字伴随一生，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人还是有个名字的好。你貌美如兰，心气如兰，所以你名字里最好要有个兰字，不如你就叫默兰吧，沉默的默，兰花的兰，你觉得怎么样？”此时此刻，他竟然还有心思给别人起名字。
美丽女子不禁笑了，笑是人最美的表情，是一个复杂而奇妙的过程。
通常人笑起来都是眼睛先笑，然后笑意再绽放在嘴角和眉梢，最后才扩散至整个脸庞，有人笑起来鼻子会皱起，脸颊上会现出酒窝，就更美。
她的笑容很平淡，笑意只在眼眸里，如春水上荡开涟漪，清丽、婉约而静谧。
“我可以叫默兰，但我不能姓默，你再帮我找个姓吧！”她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你不如也姓今吧，今天的今。我们永远活在今天，所以我常想，人生未尝不就是今天，享受今天便是享受人生，今天岂非就是上天恩赐我们的礼物。”
“好，我就姓今，从此以后我就叫今默兰，你们不如开始比武吧！”今默兰又笑了笑，还是只笑在眼睛里，退了开去。
今明月还之以笑，别人对他笑，他总要对别人笑，然后对飞剑道：“请吧，我习惯被动。”
飞剑道：“不巧了，我也是个习惯被动的人。”
对于大多数人都是先下手为强，但极少数人却是以被动为优势，后发制人。今明月和飞剑都是这样的人。
今明月轻功绝妙，但他的轻功需要被别人带动起来，被带动就简称为被动，而他一旦动起来便像是从山顶奔泻而下的流水，聚集力量，势不可挡。
飞剑亦然。
天高气爽，阳光和煦，今天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杀人的日子，但确实适合比武，已先营造出一番轻松愉快的气氛。
“那只有我先了，小心。”今明月从来就不会占别人的便宜，只好采取主动。
大凡武功高强之人必然会练就一身高明的轻功，当今武林以风的轻功最高，那句“清风无忌盗天铃”便是写照，说他可以盗取天上的铃铛，已修炼至“行云”的境界，昨晚那神秘人可以在水上跑，而风则可以走，踏水无痕。
今明月的轻功很美，浑然无饰，别说破绽，几乎连瑕疵也找不到，他每一个动作都堪称绝妙，足可与当今最富盛名的舞姬相媲美。
秦銮意在试探今明月的武功，所以出手之时有所保留，只发挥出五成的功力。
他的剑号称“飞剑”，剑如飞，轻灵飘逸；人如飞，似彩蝶恋花，翩跹曼妙。
剑光如织，将秦銮正面和左右全部罩住，如春水奔泻，连绵不绝。
所以今明月最好的克敌之术是绕到飞剑背后，一个人是很难照顾到自己背后的。
今明月可以绕到任何一个人的背后，他对任何武学都有极强的适应性，甚至可以在打斗中学习对方的招数，他很快就掌握了秦銮出剑的方式，能够在他出招之前就做出应策。
这几乎已化为他的一种本能，就像是第六感觉。
这也是“幻羽”的绝妙之处，幻身如羽，以对手做风，随风而动，无论是微风、狂风、旋风，皆能应对自如。
百招过后，今明月决定停止这场比武，他必须为水灵儿争取到尽量多的时间。
于是他就绕到秦銮背后，一连三次。
背后几乎是任何人的空门，秦銮明白，若非今明月未动杀念，自己决定已死了三次，他收剑认输。
今明月也明白，自始至终秦銮都未发挥全力，必定保留了某些惊天动地的绝招，他为此深感遗憾。
秦銮道：“我履行承诺，可以带你去见明王，何时去。”
“就现在，等我片刻。”今明月回到小船上，把水灵儿用被子裹住抱出来，对秦銮道，“我想最快见到明王，请你想想办法。”
“最快的办法就是我来见你。”船舱内发出这样一个声音，秦銮和默兰都不禁动容，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发觉明王竟在船里，明王又道，“今明月，你想见我不如就进来。”
进去可能就是死，但今明月向来不怕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闯地狱。
船舱有两层，就像个小型的阁楼，明王在下层，所以他要下去，楼梯的宽度可容得下两个人，对他来说刚好合适。
船里的楼梯一般都比较陡，因为船里的空间小，必须合理利用。
他看不见脚下，只要凭感觉向下走。
可是万一脚下的木板突然翻动了怎么办，或者从身边的木壁上刺出些刀剑怎么办？
他同样不在乎，即便这是刀梯，即便下边是油锅，他也照样不在乎。
但这些潜在的危险他不得不考虑，必须要全神贯注，今明月感到自己的心弦几乎要崩断，心狂跳起来。
一个人很难控制自己的心跳，他也不能。
每一步踏出都似乎是踏向死亡，他真希望自己能长一双透视的眼睛。
踏出第十三步，他终于来到底层，楼梯通着一道走廊，走廊两边是两排精致的厢房，一共八间。
八间，明王会在哪一间呢，今明月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自脚下打出一道极轻缓的内力，借助内力的回振判断着八间厢房的差异，就像蝙蝠用声波定位，却不能触动你所要寻找的东西。
这是一种极难练成的功夫，今明月亦早已将之化为了一种本能。
今明月天生具备和后天修炼了诸多本能，突出表现就是他第六感觉超于常人。
人是有第六感觉的。
左边第三间，他找到了。
他拉开门，他双手都在抱着水灵儿，门开的刹那，或许会有暗器发射出来，那他怎么躲？
他不在乎，哪怕突然从门里扑出条巨蟒他也不在乎。
明王自然不是那种小人，门显现出他和第五人盘膝对弈的画面。
今明月终于见到叱咤江湖二十年的明王，激动之余，心中也油然生起一股敬意。
他同时感到惊讶，因为他没想到船舱里竟然有两个人，他需要在这两人之中找出谁是明王。
两个人，都有王者之气，高贵优雅，平静祥和，单从外表上实在无法判断。
所以今明月把目光落在棋局上，一个人的性格会有各种各样的表现，比如说话做事，比如唱歌喝酒，再比如下棋，棋是人心的表达，明王已成王二十余年，他这颗王者之心必定与别人不同。
今明月一眼就认出明王的棋，自然就找出了明王。他放下水灵儿，冲着二人中间拜道：“晚生今明月见过两位前辈。”复又对明王道：“拜见明王。”
当两个人下棋时，你最好不要打扰他们，这很没礼貌。今明月自然懂得这道理，但他看得出来，棋虽未完却胜负已定，赢得人自然只有明王。
明王很简单很直接的问道：“你为何要见我？”
“两个原因，首先是向明王请赏。”今明月解开被子，又道，“我知道明王想要这个人，所以把她送来了。”
明王看了看水灵儿，神秘的笑了笑：“你想要什么赏？”
“我先说第二个原因吧，请问明王为何要杀我？”
明王道：“我并不想要这个人，似乎她已经死了，我对一个死人也不感兴趣。我杀你当然有我的理由，总之你必须得死，不如你现在就死吧！”
明王似乎在提建议，在和今明月商量，语气随意。他身上并非释放出杀气，眼眸静谧如西湖。
第五人在收拾棋子，像一个聋哑的瞎子。
今明月的心始终在狂跳，面前之人可是明王，而明王身边还有一个似乎更可怕的人，明王已直接判处自己的死刑。他怎能在冷静的下来，他感到手心里已沁出冷汗。
“我不想死。”今明月毅然道，“我也不能死，我还年轻。更何况，我现在已有了牵挂和责任，所以我必须活下去，纵然你是明王我也要活下去。”他静了静，神秘一笑，又道，“你觉得你能杀死我吗！”
明王笑而不语，第五人道：“你可知你身边这个女孩儿是谁？”
今明月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水灵儿。”
“她身上有件很重要的东西，你有没有看过？”
今明月没想到第五人会问的如此直接，但他生来就不会说谎，只好道：“我看过，而且已记住。”
第五人捻起一粒棋子，任何东西在他手中都是暗器，他转身面向今明月，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那你就该死了，而且必须得死，就算明王不杀你我也要杀你，我想我能杀死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第五人，那张纸上有你的名字。”
纸上也有明王的名字。
今明月笑道：“既然你们可以因此而杀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因此而杀你。”
“是。”
“那我们之间似乎免不了要有一方倒下了。”
“是。”
“但倒下的一方绝不是我，当然也不会是你们，我不想杀人，其实我找你们来是想求你们救救水灵儿，只要你们能救她我可以保证不把那张纸上的秘密说出去。”
第五人笑了，先从嘴角笑起，再绽开在眼睛里，他捏着棋子的手微有变化：“你说出去也无妨，因为除了我们就再没人知道我们的秘密，你一旦说出去，我们都会杀你，我们其中任何一人都可以杀死你。”
今明月保持着微笑，毫不做作：“你们的秘密我确实不知道，可你们本身就是一个秘密，任何秘密都可以破解，我对此很感兴趣。”
然后今明月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以快的让人看不清的速度抱起水灵儿，起身的同时冲了上去，竟然把整艘船都撞透，飞走了。
明王和第五人都没有出手阻拦，因为这情景实在太惊人，明王看着好笑，说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这不仅有意思，简直已可怕，因为制造船的木板很硬，要把整艘船撞透，所需要的力量，相当于撞透一尺厚的木板。
给你一根一尺长的钉子，你能一下子把它全砸进木板里吗？
用身子去硬装一块木板，身子一定会被划伤和擦伤，今明月怀里可还抱着个人呢，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所以他撞出来的洞就必须够大。
他撞出来的洞确实很大，而且很规则，是一个直径有五尺的圆洞，这说明他不是直接用身体硬撞，在体外还笼罩着一个气罩，他和水灵儿被这层气罩保护了起来。
第五人看着那圆洞，表情严肃，问出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没有这些木板，那他这一跳得有多高？”
在撞透船之后今明月仍跳起有两丈高。
明王道：“这到底是什么功夫，这是否是他的全力呢？”
“天下最绝妙的九种轻功，他似乎都有些影子。”
第五人放下棋子，他知道今明月那层气罩便是箭也穿不透，而且那层气应该在极速转动，形成一个“气钻”，如果方才他出手，那这粒棋子定会被这“气钻”粉碎。
他精通各家硬气功，但对于今明月这一招。
“最后这一招我倒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时，今明月已在水上狂奔，他不能和明王第五人硬拼，只好先逃走，只要他想逃，就绝没有人能留住他。
今默兰在后面紧追着，只落后两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