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芳草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婉辞在庭院的榕树下架了个秋千架,摆了张书桌,草熏风暖、柳丝摇曳,别有一番悠闲的风情。和风细细吹拂着云朵变幻各色的形状,婉辞坐在秋千上,闭目养神,任秋千轻轻地摇摆,微风掠过水面,带来湿润的清香。
“你是谁?”婉辞听到孩童稚气的询问,睁开眼,看到一女童,生的是玉雪可爱、灵慧清秀,“你不是我母妃的宫女,我没有见过你。”
婉辞轻笑,站起身,弯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你是三公主其羽,是吗?”
其羽眨了眨眼,惊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你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
“我是新来的颖贵人。”婉辞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没有人跟着你?修仪娘娘知道你上这来吗?”
其羽骄傲地扬起小脸,道:“母妃说,如果我不离开净荷宫,可以让我一个人玩,我不喜欢她们跟着我。”
婉辞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沈修仪这么放心她。“我饿了。”她尚在出神,其羽却拉着她的袖子,企盼地看着她。
婉辞不由生出怜惜,忙唤来霜娥。“去把小厨房里做的点心带几样给三公主,一样不许太多。”她怕小孩子贪吃,伤了身子,特意加上一句。
霜娥将各色果点一一摆放好,只带了玫瑰糕、千层酥以及酥酪。其羽眉开眼笑,吃着赞不绝口。霜娥走到一旁,对着专心看着其羽,露出罕见温柔表情的婉辞,轻道:“小姐,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
“因为我很少见到孩子。”她从小是独女,家中并没有稚龄的孩童,看到其羽,心底一直潜藏的感情忽然间有了出口。
其羽一阵狼吞虎咽,“慢点吃。”婉辞看着心急,轻轻拍着她的背,“如果你喜欢,我差人送些过去,好吗?”
“好。”其羽笑逐颜开,“我会回去告诉母妃说,我很喜欢颖贵人。”
婉辞失笑,几样小点心收买一个孩子,似乎也太容易了些。“告诉我,你的母妃在不在宫里呢?”
其羽摇头,道:“母妃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慈圣宫照顾生病的太后娘娘。”
婉辞眉梢不易察觉的一挑,问道:“太后娘娘很喜欢其羽的母妃吗?”
其羽皱着小脸,歪着头,想了想,回道:“太后娘娘说,母妃是很温柔的好人。你说,太后娘娘是不是很喜欢母妃?”小脸绽开天真的笑容,问道。
婉辞帮她拭去嘴角的残迹,笑道:“我想,太后娘娘一定很喜欢其羽的母妃,也很喜欢其羽。”
其羽重重地点头,骄傲矜贵的神情自然地流露。“太后娘娘跟恪纯姐姐都说,其羽会是天朝最美丽的公主。”
婉辞抚着她细嫩的小脸,温柔地笑道:“对,其羽会是最好的。”她估摸时辰不早了,嘱咐锦儿把其羽送回去。霜娥笑道:“进了宫,很久没看到小姐笑得如此开怀了。”
微风吹过,莲池里漾起一波一波水纹,婉辞神情愉悦,笑容宛然。“这个孩子,告诉了我一个十分重要的讯息,非常的重要。”
天上云朵团团簇簇,悠悠荡荡的在湛蓝里弋动,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一派的纯净悠远。久病刚愈的太后终于在慈圣宫宣召所有嫔妃觐见。霜娥给她梳了迎荷髻,在首饰匣里选了又选拿不定主意。婉辞看了一眼,挑出两朵白玉梅花饰件点在两边,又换上蓝底白梅花不镶滚边的锦缎长衫,一身的清雅秀丽。
“可是颖贵人?”下了轿,宫门口一位年长的姑姑走上前询问。
婉辞点头道:“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她得体的行礼,回应道:“奴婢碧云,今日太后召见各位娘娘,是为莲花仙子庆寿,所食皆为素食,请贵人体凉。”
婉辞微笑道:“有劳碧云姑姑提点,我记下了。”跟随在碧云身后,婉辞进入了正殿后的一处院落。
“太后娘娘,颖贵人来了。”碧云在门口唤了一声。
“进来吧。”太后端坐好身形,唤她们入内。房间里已经到了几位妃嫔,此刻正在注视着她。婉辞冲她们微微颔首,走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这位就是颖贵人。”碧云说完后,就退出了门去。
端坐上方的太后虽已过五旬,保养得极好,乍一看不过四旬年纪。面如秋月,观之可亲。婉辞恭敬地向她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仪态端庄的抬手虚扶了一下:“起吧,都是一家人,别拘着那么多礼数。这几位都是王府的老人,你问安吧。”
婉辞恭敬的一一拜过,而后找了一张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坐下。周围都是新进的妃嫔,本就不甚相熟,又是头一次晋见太后,都拘谨的很,不敢随意说话,只是互相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
不多时,十二位妃嫔全都到齐了。于淑媛今日妆扮地甚是秀雅,玉色印暗金竹叶纹中衣罩银色轻纱,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稳重含蓄。上前请安时,眼眸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犀利中见冷然。婉辞不由得一紧。
贞妃坐在太后下手,不时地跟太后说两句,太后却似是懒得回应。后宫里历来传言贞妃迟迟没有被立为皇后,概是因为太后不肯应允的缘故。婉辞细细观察,的确看到太后对恭敬的贞妃不假辞色,态度甚至疏离淡漠。然贞妃虽有几分尴尬,却始终维持着温柔谦恭的神态。太后虽不喜她,却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太后似在等着什么人,不时地望向门口。碧云笑着走了进来,说道:“太后娘娘,郡主听到今日是素斋,赖在贞妃娘娘那儿不肯来。”
太后睨了眼贞妃,幸而无一丝恼怒的神情,反而笑了起来:“这丫头,莲花仙子的华诞,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也不怕触恼了神仙。去把她给我拎回来,让这么多长辈等她一个,真不像话!”她转头看向一脸窘态的贞妃,漠然地问道:“皇帝可是在你宫里?”
贞妃忙肃手回答:“回母后,皇上他是……是在臣妾处,臣妾这就去请皇上和恪纯郡主。”
太后冷哼了一声:“哀家摆的宴,皇帝想来自然会来,还需要请地吗?”
贞妃紧张的呐呐不成言,她知道太后是在借故数落她,皇帝自登基后,从未踏足慈圣宫,宫里一直传言,是她的教唆,以报当年太后阻止她封妃之仇。这也成为了朝臣反对她做皇后的又一个原因,不对太后尽孝。可是真相,谁又会真心去求证?贞妃按下心里的苦楚,堆起笑脸,柔声道:“臣妾说错话了,今日恪纯郡主到臣妾处找皇上研习书法,此刻怕是正在兴头上,这才没能赶来。至于不喜素斋的理由,怕是恪纯郡主随意说说的,望太后娘娘体谅。”
太后见贞妃替恪纯着想,脸色稍霁。
碧云适时的接下话茬。“素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太后娘娘以及各位娘娘,不如先移驾侧殿,用些素点心。”
太后点头道:“嗯,时辰也不早了,吩咐他们开席吧。”
碧云向众人嫔妃说道:“太后娘娘久坐要活动下腿脚,各位娘娘请先行一步,碧玉,你留下服侍太后娘娘去侧殿。”众人行礼完走出侧殿。
碧云笑着说:“太后娘娘可要快些,不然让郡主先行一步,各位娘娘怕是又要挨饿了。”
婉辞不紧不慢的跟随着人流走出殿门,前面的贞妃一个人落寞地走在太后身后,新近的妃嫔中,于淑媛高昂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其他人都静悄悄地跟在贞妃身后。
婉辞不解,若只是因为身份,太后似乎不会对贞妃如此,王府旧人中,只有她一人封了妃,如此荣耀,也是很盛的了。贞妃也不像是贪求富贵的人,她无家世,并不需要权力,皇后的位置于她仅是锦上添花的荣耀而已,太后今日的苛责莫非是在向于家示意?
天下方定,上朝老臣,新朝功臣间的争斗正是频发之时,对待贞妃的态度便显得格外重要。太后此举怕是同时安抚了两方,可惜贞妃不甚明白,皇帝也不好点破。宫里的妃嫔,嫉妒她还来不及,哪会真心提点于她。
碧云跟了上来,见气氛沉闷,就说笑话给她们解闷:“太后娘娘有年招待命妇过观音诞,聊起佛理来,太过尽兴望了时辰,郡主疯玩了一圈回来,坐等没人开席,就一个人把一桌素斋,吃得所剩无几,过后还向太后娘娘抱怨没能吃饱,让太后娘娘哭笑不得。”
众人听着碧云的话,齐齐笑了出来。婉辞觉得心下轻松不少,众妃嫔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细细的攀谈起来。沈沁如跟她一行,慢慢地跟她解释。婉辞才知道个大概。恪纯郡主,爷爷为前朝功臣,现镇守边关的景王爷,为太后的亲哥哥。昔年一统中原时,郡主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郁郁而终。太后怜她无人照看,自小收入宫中抚养,很得太后和先皇的宠爱。
沈沁如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在这后宫,有些人不慎开罪了,便是绝路,再无转圜的余地。”
十数张方几分列两排,临面而放。婉辞照例选了一个临近门口的座位,不多时,太后就由碧云扶着走了进来。
众人忙行礼问安。太后落座于正位,看了一眼众人,侧头跟碧云说着什么。
门口响起了一声撒娇的抱怨。“太后娘娘,恪纯这不是来了嘛,您可千万别让碧云姑姑去拎我,已经被容儿、其羽她们取笑过好多次了。”一个俏丽脱俗的小女孩跑了进来,十三四岁的模样,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配白色纱裙,佩戴金黄璎珞,发髻上别一只攒珠累丝金凤,倒应了那句“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走进房里就牛股糖似的粘着太后一味地撒娇痴缠。
“没规矩。”太后笑打了她一下,“也不怕让她们笑话,王府的由着你惯了,这些可都是功臣的千金,可不许没的体统。快去行个礼,这儿可都是你的长辈。”
恪纯伶伶俐俐的行礼,王府里的旧人素来知道这位郡主深得皇上跟太后的喜爱,口说不敢。新晋的宫嫔就是不清楚她的来历,光是见到太后为她当众训斥贞妃,也猜到她的身份来历不简单,都纷纷谦让。
太后用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轻不重:“这是天朝后宫,不是私宅后院,规矩是最重要的,你们不必让着她。”众人都是一凛,忙称是。
恪纯的到来让席间的气氛舒心了不少,一顿素宴竟然也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捧着香茗,恪纯似是心满意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太后笑问她:“可是饱了,碧云给你留了私食,不饱跟着去吃。”
恪纯皱着娇俏的小脸,嗔道:“太后娘娘,多年前的事情了,您怎么还取笑恪纯啊。”可怜的模样的逗笑了众人。
贞妃起身行礼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妾等受太后之恩,得以共贺莲花仙子诞辰,此刻想各抄录佛言一首,微积福缘,愿莲花仙子昌佑我天朝,庇荫我皇族。”
太后点头道:“如此甚好。”
打了个呵欠,恪纯吊在太后手臂上,撒娇道:“太后娘娘,这么无聊的事,恪纯还是先行告退了。”
太后宠溺地笑道:“哀家就知道你坐不住,碧云,你就领了她随意往哪处逛去,也别拘着她。”
碧云领命而去。剩下嫔妃里,贞妃并不精于文墨,此次进言,无非是为了讨好太后,于淑媛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众人一一上前,婉辞扫过前人所提,果然都是些赏莲,忆莲之诗词,于淑媛所写的是王维赞佛文中“记椿树以为年,土宇无垠;包莲花而为界,又用庄严。”的改句:“椿树为年土无垠,莲花为界用庄严。”婉辞提笔写下:“道无不在,物何足忘。”沈修仪看后,微微冲她一笑。这句摘自王维《荐福寺光师房花草诗序》,前句为“漆园傲吏,著书以梯稗为言;莲座大仙,说法开药草之品。”无莲字却与前文所说之莲相关,更点出了佛祖之所在。
太后最终挂起了于冰艳的那副,却对着慕婉辞的字沉思了片刻。“这字体,倒让哀家觉得有些熟识。是哪个嫔妃写的?”
碧玉看了看,答道:“回太后娘娘,这是颖贵人的笔墨。”
婉辞听她说起自己,不由站起身,躬身行了个礼。于冰艳因离太后近,瞥了一眼,满面春风地笑道:“依臣妾看,这字跟皇上朝仪殿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很是相近。”
闻言,太后嘴角扯出一丝冷淡的意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婉辞一番,淡淡的吩咐碧玉道:“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众嫔妃都不解,却无人敢多言。婉辞心中犹有不祥之意,转眼看向于冰艳,却见她踌躇满志,投向她的目光里满是轻视和锐利。婉辞苦笑,第一次的冷箭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射向了她。
“哀家有些乏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众嫔妃纷纷告退,只听到太后懒懒地道:“沈修仪暂且留一留。”
沈沁如心知被留下,一方面是因为太后信任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婉辞身在净荷宫的缘故。她不是婉辞,对前朝那段旧事多有了解。皇上登基后因为处理政务并未曾注意过那副字,她却是知道的。正是先皇曾经的宠妃静妃的笔墨。静妃红颜薄命,过世时不过三旬,却让先皇铭记一生。太后跟随先皇多年,对静妃早已心生不满。
她是有些担心婉辞的。她虽和婉辞相交不深,却觉察她身上有种随遇而安的天性。明明白白能看到她的抗拒,但举止谈吐却又随和洒脱,并不被心底的抗拒所困扰。这恰恰是后宫女子难得见到的品性。
今天之事,本有些出乎意料。婉辞的书法酷似静妃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偏偏于淑媛把握住了时机趁机发难,其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倒教沈沁如措手不及。她虽深居简出,却也知道于冰艳曾经派人似要笼络慕婉辞,以目前情形看,想是被婉辞拒绝,竟是给她下马威来着。她不得不对婉辞的前景忧心。
“那位颖贵人,听说分在了你净荷宫?”太后见她沉默,示意碧玉也退下,内殿里安静的似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回太后,正是。”沈沁如小心回道。
太后叹了口气,大有怜惜之意。“你素来是个老实人,哀家一直也都放心你。如今不比从前,眼光有时要放的敏锐些,别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了。”
“臣妾谨听太后教诲。”沈沁如欠了欠身子,复又道,“颖贵人进宫以来,一直深居简出,跟后宫众人都很少来往,连臣妾这也不过早晚定省,再没别的联系。”
太后这才缓缓地点头。“若能识礼仪、懂进退,哀家也能放心,哀家信得过你。”心中却仍有些不快,当年若不是她一时心软,有身孕后向皇帝举荐了静妃,又何须被她压在上头多年,可见这宫里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的静妃又何尝不是谨慎谦恭。
沈沁如陪着太后聊了一会佛经后,回到了净荷宫,嘱咐摇红请了婉辞过来。婉辞恰恰也在宫里,霜娥听闻午膳发生的事情后,着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转悠,婉辞状似悠闲地品茶,看着她来来去去的身影露出好笑的神情。
“小姐,我都急坏了,偏你还这般定性。你可知道今儿你得罪的可不仅仅是于淑媛,还有当今太后,就连皇上也要让她三分的。你看皇上对贞妃百般宠爱不也迟迟不能立她为后吗?如今太后一见你的字就厌恶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婉辞随手放下茶杯,浅浅一笑道:“太后的态度虽然奇怪,想必其中有些误会,日久见人心,我又何必自寻烦恼?最后太后不是留下沈修仪了吗?可见太后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她并不着急太后的厌恶,她既不想荣华富贵,也不必太过在意太后的态度,反倒是于淑媛,迫不及待且光明正大的射冷箭,不得不说另有原因。
霜娥听她言语,稍稍安心,遂抱怨道:“自从进了宫,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时时处处担心有人害小姐,我真怕有一天疯了。”
婉辞听她的话,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待要说话,就听到通传说,沈修仪请她景宜殿一叙。她微微一笑,道:“霜娥,你看,有人来安你的心了。”
她才出宫,要去景宜殿便要路过莲池,池边迎风而立一修长的身影,看到她来,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婉辞欠了欠身,躬身道:“贵人慕氏,参见淑媛娘娘。”
于冰艳并不宣她起身,半晌,悠悠道:“颖贵人素来架子不小,本宫以为,等不到颖贵人的请安呢。”
“娘娘说笑了,嫔妾身份低微,万万不敢亲近娘娘才是。”
于冰艳冷笑道:“你真以为本宫这么容易就被你糊弄了过去?”她嘴角勾起冰冷的笑,让人寒到骨子里,“素闻颖贵人聪慧伶俐,怎么竟猜不到本宫为何挑这个时候发难于你?”
婉辞心中一紧,之前模糊的东西略略清晰,她沉默以对,既然于淑媛这么好的兴致跑来见她,定然是有要紧的事想给她重重一击。
“颖贵人可知道令尊大人的近况?”于冰艳无意与她兜圈子,挑出冷淡的笑意,问道。
婉辞倏地抬头,和她对视,眼中的焦灼一时未能掩藏。
“本宫忘了,颖贵人如今身在后宫,如何知晓令尊大人的安危呢?”于冰艳扬一杨梅,笑道,“本宫之前以为你是有几分价值的,原来竟是本宫错看了,想必颖贵人也一直在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吧。”
婉辞定定看向她。“嫔妾不解娘娘的意思,但是嫔妾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一时的沉浮并不代表最终的结果。”
于冰艳似笑非笑地道:“听颖贵人语气,竟还指望皇上会遂了你的心愿不成?原本本宫以为你既然能跟我们这些功臣之女一起入宫,想必有皇上的深意,如今看来,皇上对令尊大人不过尔尔,那对你,又怎会青眼有加呢?今日,本宫一句话连太后也厌了你,在这宫里,难道你承望这个不问世事的沈修仪来保护你吗?”
“娘娘说这话,无非是想嫔妾跪求娘娘饶恕,但娘娘心里,并不会饶恕嫔妾不是吗?”婉辞淡淡一笑,毫无畏惧。
于冰艳容色明艳、笑容妩媚。“看来,本宫小看了你,倒是有几分骨气。本宫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在本宫面前兴风作浪。”她往前走了两步,方才回头,续道,“本宫差点忘了告诉你,令尊大人竟然糊涂的连圣旨都能拟错,已被皇上削去官职,送去大理寺查办了呢。颖贵人可要多多的为他烧香祈福才是。”她笑着转身,看都不看婉辞一眼。
婉辞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里,冷冷的目光远远的送于冰艳离开。这便是于冰艳回击的手段,难道她最初的设想果然是错误的吗?那么她进宫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小姐。”霜娥不禁担忧的叫唤。这次是真的出了大事,小姐又在深宫里,竟连出主意想办法的人都没有。
“我没事。”婉辞收回目光,现在不是她乱方寸的时候,她必须冷静下来,就算是以卵击石,也不会教于冰艳轻易达成目的。“霜娥,你去把我房里第三个屉子里那副洁莲花的绣品取过来,我要送给沈修仪一份大礼。”
“啊。”霜娥多有不解,但知道她做事历来有自己的道理,忙跑了回去。
婉辞松开手,静静地注视掌心的痕迹,目光冷静。
待到了景宜殿,沈沁如神色凝重,见婉辞平静如昔,不由一笑,多有赞赏。“我看妹妹的神情,竟是知道我找妹妹的意思。”
婉辞丢过之前的事情,略微欠身,微笑道:“娘娘对婉辞诸多照拂,婉辞再愚钝,也该有所感觉。娘娘此番找来婉辞,定然是为了太后厌恶婉辞书法之事。”
沈沁如点点头,道:“今日之事,表面上由太后引起,可有一个人,妹妹却不得不小心。”
婉辞知她所说的是于淑媛,不由苦笑,她已经领略到了,并且将会一直领略下去。“婉辞心中所想却跟娘娘有所不同。”
“哦?”沈沁如诧异地问,“妹妹竟一点都不在意吗?”
“婉辞只在意真正值得在意的人。”婉辞微微一笑,向着霜娥道,“把绣品给修仪娘娘。”
霜娥恭敬地递给沈沁如,沈沁如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一丝震惊一闪而逝。“多谢颖贵人,本宫还要督导其羽学习,不多留贵人了。摇红,送客。”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漠然,霜娥担忧地看着她家小姐,却见婉辞不甚在意地笑笑,欠了欠身道:“嫔妾告退。”
目送她们离去,摇红不禁皱眉道:“这颖贵人的胆子未免大大了些,难道她一点都不能明白主子的处境和与世无争的态度吗?”
“住嘴。”沈沁如淡淡的训斥,目光转移到绣品上,慕婉辞,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