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川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午夜过后,简洛歆正在房间里等他们,毛之一也醒了。他们看到陆川川扛回来一具血淋淋的半焦尸都吓了一跳,简单的问了王家的事情后,简洛歆便准备了一浴桶的清水。
“川川,把她放进去。”
陆川川点点头,将姜文卉放进浴桶中,简洛歆拿了一把刀准备在自己的手上划被毛之一拦了下来。
简洛歆却笑得很温柔,“没事,你有伤,川川是新人总不能让他来吧。”
毛之一低了眉眼不说话,陆川川虽不知什么缘故,但看见简洛歆的动作也知道她要干什么,便趁着两人对话之际抢了刀,干净利落的划了自己的手。看着简洛歆和毛之一都惊讶的样子,陆川川格外的淡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作为男人,还是我来吧。”
鲜红的血滴在水里,浴桶中的清水瞬间开始冒起了水雾,不一会儿一桶清水似乎全被姜文卉吸收了一般,身上的焦伤竟退了大半。
程越秋回来的时候,简洛歆正在给陆川川包扎手上的伤口,他立刻深了眼眸。
“出什么事了?”
陆川川轻笑道,“没事,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程越秋看了看躺在旁边的姜文卉,立刻明白了,瞪了一眼简洛歆(简氏某女正虚心的低头包扎),便也没再说什么。
“越哥,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毛之一蹲在被程越秋仍在一边昏迷的王蓁,用手戳了戳。
“有用。”
程越秋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坐到陆川川对面拿过他的手端详着,见没什么大碍,便又放了下去。
“越哥,他们怎么处理?”毛之一指着被他摆好并排躺的两个人问。
程越秋点了支烟并不说话,他看着两个人一会,眉头有些紧缩。
“在这个世界上,越是光明耀眼的背后就越是见不得人的漆黑阴暗。”
他说着,右手闪出一道银光,下一刻往生银锥已经深深的刺进姜文卉的心膛,她挣扎着,扭动着血肉模糊的全身坐起来,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她面对着他们,眼神依旧空洞,脸上的血肉依旧腐烂不堪,当她看到身边躺着王蓁的时候,却伸出露出些许白骨的手去触碰他。
“子丑年五月二十八日,你迎我入门,那年我才十八。”姜文卉的声音带着满是回忆的腔调,仿佛又看到当年身披红霞的模样。
“你虽家道中落却也出身官门,我知娘婆不喜欢我,要不是你我有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意,我也嫁不得你。蓁哥是读书万卷的人家,怎看不出娘婆平日里对卉娘的百般刁难啊。冤枉我偷家里的钱物接济娘家,趁机扣了我的私房存钱,污蔑我跟查家小厮有染,挑拨你我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把我的陪嫁灌了药送给你房里,呜呜呜呜,蓁哥,娘婆做的这些丧德事,你明明都知道的。”
血泪从姜文卉空洞的眼睛里流出来,又跟脸上的血肉融合在一起,陆川川在电影里见惯了女鬼的哭泣,大多惊悚大多阴森,姜文卉是第一个让人觉得揪起心的疼。
“你我新婚月余,你便征兵去了前线,我一人在家自知日子难过,但每天每夜想着盼着你回来,隔三五月互封家书,我也活得足够心满意足。原是我命不好,得知你命丧沙场,我何尝不是千百遍想随你而去,但这个时候我已有孕,王家唯你独子,如论如何我也要为你留下一个孩子。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娘婆却是等不及一般,来诊丧德的大夫误诊我并无身孕,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预备活活将我饿死,又怕日后官宣查出我并非正常绝食而亡,开始一日只供一顿清粥,而后两日供一顿,而后三日供一顿,而后……”
“太残忍了!”
听到这里,简洛歆红了眼,捂着耳朵不想再听下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姜文卉却笑了起来,极其的阴森恐怖,声音也变得悠长而缓慢,像是在耳边低喘,“而后我便去了,跟我的孩子活活饿死在地窖里,还是家丁闻了我尸身的异味才发现的。我娘婆顺理成章的上报了官府,赏了我一座贞洁烈妇的牌坊,王家享着用命换来的官贴。我死的难堪,名义上一根木头替我入了棺,葬了礼,实际我被扔进林谷,被夜狼啃食,你看我的皮肉,都找不回来了呢。”
姜文卉说着,拿起王蓁的手,抚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残破面容。
“蓁哥,我着实恨你,你被救活的时候,其实是知道我还活着的,娘婆叫你不要见我,她想让你娶了柳氏,我知那会你也想的,你也想的……”
“咚”姜文卉话音刚落,便一头栽倒,她的素衣上开始染上一层黑红的血,此时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起来,报明上午鸡叫声也传来。
“这王家老太心理变态吧,简直是道德沦丧,三观扭曲,就为了块破牌子弄死自己儿媳妇,他妈的这就是谋杀,抓起来直接枪毙,无期徒刑都轮不到她。”毛之一一拳头捶在桌子上,简洛歆眼睛早已红了半边。
陆川川脸色也很沉重,确实如程越秋所说,背面永远是见不得光的阴暗罪恶。
程越秋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缓缓开口,“行了,毛之一,取被子来给她裹上,她不能见光。”
“哦,好。”
毛之一收了气焰点点头,出门向伙计要了两床被子把姜文卉裹了起来,跟陆川川一起把她暂时存放到衣柜里遮阳。
“越哥,下面该干什么?”
“都回去睡一觉吧,估计很快就能回去了。”
“真的?”简洛歆听到可以回家了,两眼有了神韵,缓和了刚才压抑的情绪。
“那他呢?就放在这不管了?”
陆川川指指一直昏迷的王蓁,还没醒来的迹象,谁知道醒来是不是还是那副疯癫的模样。
“不管,走吧,睡会去。”
由于王蓁躺在案榻上,陆川川便被程越秋拉上了床。
程越秋靠在床边,嘴里吐出烟雾,声音有些沉闷,“陆川川。”
陆川川仰面躺着,并没睁眼睛,“嗯?”
程越秋,“你知道割血浴骨的后果吗?”
陆川川,“不知道。“
程越秋,“……”
“但是,”陆川川睁开眼,“她一直在让我救她不是吗?”
程越秋掐了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眉眼格外的明亮,“你有拒绝的权利。”
陆川川笑,语气很轻柔,“我知道,但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