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谢还城的意外了,一度他还曾经认为姬天子已是级别最高的幻战士了。
今晚他们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们也走吧,星海皇族的魔卫队就要到了。”云哭说着,和完颜花见一起消失不见了。
姬天子和谢还城互相看了一眼,也赶紧溜之大吉了。
临走的时候谢还城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名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反应的男人。风塞城的风波,到这里已经结束。这些天里无日无夜如同伏击幻兽般的紧张感已经随着身边耳畔的寒风而去,只留下了一身轻松,还有一点空虚。
他们去找了间客栈休息,一路上谢还城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连他们在客栈里听到前雪漫城卫兵大队长宫天当上了雪漫城城主的消息,谢还城也没有什么反应。
一直到那天晚上吃完晚饭休息的时候,姬天子才觉得谢还城有点不对劲,他才过去找他。但即使姬天子坐在面前,谢还城也似乎无话可说。两人静静地坐着,而与其说是静坐,倒不如说谢还城在发呆。
“你怎么了?”姬天子坐了好一阵,他本来是想和谢还城比比耐心,但最后终是忍不住抓耳挠腮地问道。
“我觉得有些倦了。”他静静地说着,脸上没有表情,反而是看着夜晚的漆黑窗外,听着那呼啸的风声。
谢还城确实是觉得疲倦,他说道:“我从前觉得自己真的什么都可以,我觉得我会成为高职者,成为超职者。我也曾和你一起拼命,从不放弃,就连死亡我都未曾害怕过。但是今天,我突然觉得累了。”
“为什么?”姬天子皱着眉问道。
“我想起我的父母,在我说我想成为高职者的时候,他让我选择,但他也有说过其实高职者并不是很好。我现在觉得确实如他所说,高职者的路就像是永远被逼着往上方跑,永远走不尽一样。”谢还城说着,他想起了云哭,从炸弹,念古,莫乐山,蛇毒到云哭,现在回想起那一路走来,谢还城确实觉得自己累了。他从前总是跟自己说,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不会比别人差了,把身边的人都保护好,不要拖别人的后腿。但事实上谢还城每次到了新的巅峰便会发现原来还有许多更厉害的人,而那些人是从前级别低的时候并不知道的。
这一次,谢还城真的觉得累了。姬天子将双手抱着胸前,皱着眉低头想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说道:“我怎么想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谢还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姬天子说道:“我觉得今天还真是不错啊。”
“怎么个不错法?”谢还城奇怪地问道。
“第一,我们不用像狗一样跟在那人背后差点被累死了;第二,我见到了云哭。”姬天子很认真地说。
“见到云哭有什么好?”谢还城不解地问道。
“你看。”姬天子说着,突然站了起来,他身上的内力开始迅速提高,一直到六级的巅峰。然后,再高了一些。
谢还城隐约发现了有点不对劲,他放出了内力,然后发现自己的内力居然有点被干扰的痕迹。
“你七级了?”谢还城惊讶地问道。
“还没有,六级临界点,只差临门一脚了。只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马上就能突破,你要知道,我两年都没有进步了!”姬天子兴奋得差点要跳了起来,七级确实是一个转变,令高职者激动的一个级别。
姬天子说:“以前我总觉得似乎很难,今天看到云哭,我才知道原来真有更厉害的人,而我能比他更厉害。”
谢还城看着姬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对事情的看法也当然完全不一样。
姬天子突然看着谢还城说:“我还是没想明白你刚说的话,人活着,如果不往上方跑,那要去哪啊?”
谢还城看着十分认真问他的姬天子,看了很久。
姬天子说道:“嗯?我问你呢,不向上,要去哪?”
谢还城看着他那样子,突然间就觉得郁闷全消。谢还城笑着回答道:“是啊,要向上。不然能去哪呢。”
“那我们现在?”
“回雪漫城看看吧,完颜花见应该还是会回那里。”
“哦。”
“哎,其实我也想早点到七级……”谢还城叹了口气说道。他也觉得很神奇,但这个就是真正的他,会很努力,但偶尔很容易就会觉得十分低落。而他现在知道了,姬天子这种头大无脑的家伙,原来才是积极的生活最好的药。
英俊鼠牙在罗兰城里。
自从谢还城和姬天子走了之后他也无事可做,整天不是睡觉就是四处晃荡。这几天来唯一让英俊鼠牙有些情绪起伏的大概就是发现谢还城和姬天子走时根本没结账。
虽然说仍改不了偷窃的恶习,但如今当上了组织的杀手,即使只是最逊的杀手,英俊鼠牙也今非昔比了,手头倒是宽裕。这天英俊鼠牙在罗兰城里四处走着,他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四处游荡。最近组织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很少有命令给他。
就在英俊鼠牙四处走着的时候,他看看到了一队雪漫城的卫兵正停在某一户人家窗前。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见到那些卫兵英俊鼠牙马上调头就想走。
此时那群卫兵正在房门口叫道:“夫人,请您给我们开一下门。”
而门内传出了一个声音道:“别说了,我是不会去的。不要说去到那么多人的地方,我只是想想你们在门外我现在已吓得双腿发抖,就要晕过去了。你们去叫宫天来跟我说,我不想去。”说话的人自然是宫笑笑。
宫天几天前已当上了雪漫城的城主,现在已在准备城主典礼,他想要让宫笑笑移居雪漫城的城主府,并希望她出现在城主大典上。
因为新当上城主太忙,所以宫天根本没法抽身回来,但宫笑笑也根本不想去雪漫城。对她来说,人越少的地方当然越好——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她了。
宫笑笑现在十分为难,儿子一定要让人来叫她移居,她也根本没有办法见到儿子的面和他说清楚。而现在宫天正在城主府里,他在和城里的一些贵族们说着他的宏图大计。
“我知道在座诸位都是高雅的人。”宫天看着下面的那群无论衣着还是相貌都十分俊朗美丽的贵族们说,“现在我只想和你们分享一条激动人心的消息。”
宫天说着停了停,然后他笑着环视了那群鸦雀无声的人,开口道:“你们讨厌那些蟑螂老鼠和乞丐吗?讨厌这个城市里那些丑陋肮脏的东西吗?我知道答案是一定的,这世界上所有的罪恶都是由那些丑陋的东西引起的,所以城主的第一条就是,以后将那些丑陋的人抓起来隔开,我们住在美丽的地方,丑陋的就回归丑陋的地狱吧!”
说着,宫天拿下了自己的头盔,他那张俊美得完美无缺的脸已足够下面那些美丽的人们疯狂地叫喊着:“城主英明。”
英俊鼠牙在宫笑笑的门前听着她的声音。他看了看,在宫笑笑的家门前挂着一些内裤。他想起了自己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另一个小孩偷了内裤,而他被那个妇人暴打。事到如今,那一幕在英俊鼠牙的脑海里仍无比清晰。
他依然记得那个妇人的声音,记得她的样子,她有一张绝美的脸,声音也是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所有雀鸟的歌声都无法与她相比。英俊鼠牙从没有过任何女性朋友,他对任何女性也都毫不动心,除了那时误会他的那个妇人。而眼前的这一幕,那相同的声音令英俊鼠牙疯狂了。
他抽出了鬼头大刀,在恍惚之间,英俊鼠牙杀开了一条血路,他踢开门,见到了宫笑笑。
她就是那个妇人。
这一切在英俊鼠牙的脑里如同时光倒流,历史重演。
宫笑笑看着他,愣住了。
宫笑笑从未忘记过英俊鼠牙,虽然他并不是伤害她最深的人。但他丑得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七八岁的小孩看起来已像几十岁的小老头一样又糙又老。而他那丑到恐怖的脸一直以来都在宫笑笑的梦里担任着最可怕的角色。
“是你!”宫笑笑大叫道,她的双腿开始发抖。
英俊鼠牙也根本没想过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仿佛一切都只是灵魂深处的本能,他走向了宫笑笑,一手提刀,一手拦腰抱起了她,将她扛在了肩上,然后离开了她的家。
英俊鼠牙一路扛着宫笑笑飞奔,尽量避开人们的耳目。
他们是一对奇怪的组合,穿着丑字衣服的宫笑笑有着尘世间最美的容颜,而姓氏就叫英俊的男人却丑得不堪入目。
英俊鼠牙带着宫笑笑在漫天飞雪中越过了城墙,向城外暴雪中的树林而去。但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有一名雪漫城的卫兵从宫笑笑家门口的血泊中爬了起来,他拼命地跑向了最近的卫兵所。
到了卫兵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通知雪漫城主,他的母亲被一位奇丑无比的男人绑架,小的失职……”说完之后,他就倒了下去。
宫笑笑被英俊鼠牙扛在肩上,看到英俊鼠牙提着鬼头大刀在卫兵当中的凶相后,宫笑笑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随着奔跑的时间越来越长,宫笑笑却想开了。
这种日子,这个世界,她早就不想过下去了。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早就豁出去了。而如今,儿子早已长大成人,而且已贵为城主。于是宫笑笑想开了,她笑了,然后她狂哭了起来,开始拼命地捶打英俊鼠牙的背,用膝盖撞他的胸口,甚至后来用牙去咬他的肩膀。
她也就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刚才杀神一般将她从那些卫兵眼前绑走的家伙原来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怕。他也会流血,也会感觉到痛。
因为怕内力的反震伤到了宫笑笑,所以英俊鼠牙根本没有用内力护体。那银牙贝齿咬到他的身上,纵然只是普通人的气力,但也能令他流血,令他感到痛楚。
宫笑笑突然发现,人是需要心的死亡的。在自己的心死亡之后,那无边的勇气便会涌上来,剩下的世界再没有什么可怕,再没有什么值得恐惧。
可是英俊鼠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直扛着宫笑笑飞奔,直到他发现宫笑笑一直在发抖,他才停了下来。
宫笑笑在家里没有穿厚衣服,而雪漫城外的寒风根本不是普通人单薄的衣物可以抵御的。
英俊鼠牙停在了山崖边,他再次拔出了腰间的鬼头大刀,没一会儿便在山体上开了一个山洞,然后他将宫笑笑放在了山洞里。
英俊鼠牙看着宫笑笑,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一直在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像是即使溺死的鱼,又像是极度兴奋的野兽。
宫笑笑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也不大敢胡乱行动。
虽然死亡对她来说已不是十分可怕,但她也会害怕死亡之前发生不好的事情。
两个人如此对峙了许久,宫笑笑才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英俊鼠牙张了张嘴,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事实上,英俊鼠牙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宫笑笑。因为从他听到她的声音开始一直到这一刻,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像是身体本能的驱使,而找不出任何行动的理由。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点可以取暖的东西。”英俊鼠牙说着,转身走出了山洞。
宫笑笑在山洞里等了一会儿之后,又走到山洞的门口四下张望,确定英俊鼠牙不在这附近的时候,她赶紧跑了出去。
可是宫笑笑根本不知道英俊鼠牙这么一会儿带她走了多远,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被雪覆盖着的树林。没有方向,但宫笑笑仍想逃离英俊鼠牙的魔掌,她根本不想再见到那张斜眉歪嘴的脸。所以她随便选了个方向,便一直走了下去。
寒冷一直在侵袭着她的身体,她只坚持了几十分钟便似乎觉得身体渐渐被周围的寒冷同化,而精神也越来越倦怠,越来越困。然后她摔了下去,扑倒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