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用那些血来洗刷他的耻辱,来修复他的非天修罗之身。
而化身非天修罗的莫乐山,即使在爆炸中受伤,但速度和力量都比之前强了数倍。
就是这四拳齐出一击,姬天子也就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轰得直线倒飞了出去。他的脚只留沙地一点点的距离,但却一直在飞退,根本没有倒下来,可想而知,这一击劲道如何之大。
姬天子只知道浑身麻痹,也不知道体内的骨头到底碎了多少。
莫乐山杀心已起,见着姬天子飞退,他抬腿就要追上去。浑身血红、面目扭曲得如同鬼神、三头六臂的他,现在看来已根本不像个人。
但就在莫乐山准备追去的时候,发现身子整个一沉。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被谢还城抱住了双腿。
“姬天子!快!”谢还城叫了一声,身上的时山幻像也开始显现。
但时山的幻像只是闪了一下,根本未来得及凝实,便一闪消失。谢还城现在的身体根本已是油尽灯枯之际,连时山的魂都根本无力召出。
莫乐山只是回手随意一拳,谢还城便是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但他仍死死地抱着莫乐山的脚,大叫道:“姬天子!快来!”
远处的姬天子疾飞而至,在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时,姬天子早就杀红了眼睛。他双手一张,内力尽在他双手间成形,凝聚成一根人抱粗长达几米的巨大的铁棍。
姬天子一路狂叫着,举着铁棍朝身体已经不尽完整的莫乐山撞去。
莫乐山抬头看了姬天子一眼,不退反进。他的胸膛一挺,硬抗姬天子全身内力所凝的铁柱。
修罗劲刀枪不入已是事实,但姬天子也从没想过,这么全力的冲击也不能令莫乐山受伤,甚至无法让他后退一步。
那根粗大的铁柱就在两人之间被挤压着,紧接着是扭曲,开裂,变成一团烂铁,被莫乐山非天修罗真身的胸膛激得甩开姬天子的双手,朝上飞去。
只有姬天子知道这种角力是多么的痛苦,莫乐山之前的那四拳一击已令他身上的骨头不知碎了多少。他之所以能动,不过是用内力在体内凝成钢铁支撑住了那些碎掉的骨头。
而这种角力,使那些骨头更碎,那些痛楚更盛。
就在铁柱化成一团烂铁飞起之时,姬天子也忍痛跃了起来,他的右拳举起之时,那团烂铁又凝在了他的拳上,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铁球。
“钢锤!”姬天子暴喝了一声,一拳向着莫乐山轰下。
姬天子知道自己不能退,他只能倾尽最后一点力气,直到体内那些骨头的痛楚将他淹没,否则,这里的三人必死无疑。
姬天子心里满是愧疚和痛苦。
他是一个怕寂寞的人,所以在这之前谢还城想留在村庄里的时候,他才会想极力邀他同行。但如果无力保护自己的同伴,他也不过是一个因为害怕寂寞而拖着同伴一起去死的人。
如果那时谢还城留在村庄里,姬天子知道,即使他的内力不会长进,即使不会开心,但却仍能活着。能活着已是最好的结果,姬天子的人生理念里,活着就是为了不要死去。
不论怎么样,活着最好。
但这一次他倾尽全身之力,却仍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亡。
钢锤的一击,也不过是令莫乐山的身体稍微向后仰了一些,根本无法对他带来实际性的伤害。姬天子也没停下来,他一拳接一拳地挥着,浑身青筋暴涨,口中麻木般地大叫着:“钢锤钢锤钢锤钢锤钢锤钢锤!”
也不知道挥了多少拳,姬天子只知道自己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
莫乐山也被打倒在地,所在的地方被轰出了一个尘土飞扬的深坑。
就在姬天子停下来的时候,莫乐山的声音也从深坑里传了出来,他说道:“打得我真痛啊,不过你也没力气再打了吧?”
非天修罗真身将血肉化作修罗劲,重塑肉身,近乎金刚不坏。
姬天子倾尽全身之力所发的钢锤能令他感受到痛楚,但仅仅也是痛而已,伤不到根本。
虽然之前在爆炸时莫乐山的非天修罗真身受损,但挡下姬天子这几拳,根本不成问题。
所以姬天子一停下来,莫乐山就站了起来。
他再次站在姬天子的面前。
莫乐山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但却感觉到体内的内力和生命在不断地流逝。
生命和内力流逝得最厉害的地方是他的心脏。
莫乐山低头一看,发现在心脏处有一个黑色的刀尖。
“这是什么刀?”莫乐山喃喃地说道。
能刺穿他的非天修罗真身,刺穿他的心脏的刀,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见。即使是丁袭那把风走,也不可能做到,所以莫乐山十分疑惑。
他的手臂伸向背后,猛地拔出了那把刀。
然后莫乐山抬起了头,他看着天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痛哭还是惨笑。
“怒风。”莫乐山摇头说道,然后向后轰然而倒,他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再无半点生机。
修罗劲也已涣散,留下的不过一堆尘土。
能一刀刺死莫乐山非天修罗真身的武器并不多,怒风恰是其中一把。
而至死莫乐山也不知道,怒风究竟从何而来。
姬天子抬头看了谢还城一眼,谢还城早已再次昏迷。
怒风之前被人抛弃在沙漠里,被人遗忘,而如今再次出现,刺穿莫乐山的心脏。姬天子也不知道是谢还城找到了怒风,才抓住莫乐山的脚,还是所谓善恶有报,冥冥中自有天意。
就这样想着,姬天子也在烈日的沙漠中央倒了下去,扬起一片尘土。他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此时就算来一个小孩,也可以杀了这个所谓高高在上的高职者。
想到这里,昏倒前的姬天子不禁露出了不知是自嘲还是因为胜利而喜悦的笑。
他那惨绿色的短发在沙漠的狂风中飞舞着,十分显眼。
而姬天子,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过了。
这太过漫长的一觉,姬天子足足睡了十一天。
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解兰香正在忙上忙下的,发现姬天子醒来,解兰香又叫又跳,十分开心。
姬天子躺在床上,嗅着屋子里的药味,看着解兰香的笑脸,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解兰香古怪地看了姬天子一眼。
“活着真好!”姬天子说着,狠狠地吸了两口空气。
“是啊,活着,真的好。”解兰香愣了下之后,微笑道。
“你变得不错嘛。”姬天子看了看解兰香说道,她现在落落大方的样子跟之前黄金一号比起来简直是另一个人。
“其实也是多谢你们。”解兰香认真地看着姬天子说。
姬天子摆了摆手,他看到屋内的另一张床上,谢还城还在躺着。
“那家伙醒了没?”姬天子问着,就要走下床,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差点一头栽到床底下去。
解兰香忙跑过来扶住他,一边说道:“你不要乱动,伤还没好呢。”
“他呢?”姬天子朝谢还城的方向呶了呶嘴。
“他……”解兰香有些犹豫地说道。
“怎么了?”姬天子皱起了眉。
“有些奇怪。”解兰香说,“你身上的伤其实重得不能再重了,全身的骨头都没几处是完整的,还好脊椎什么的没伤到。不过你的伤势恢复得也是惊人的快……”
“高职者都这样,内力的作用。”姬天子打断了解兰香的话。
然后解兰香看了看谢还城,对姬天子说道:“他的伤看起来还没你重,但是……一直没醒,恢复状态也没你好。”
谢还城身上的伤势大多是由潜能丸的后遗症带来,与姬天子身上的伤相比,谢还城肉体上的伤势倒是不大。
“他啊……”姬天子笑着说,“这次真的做的很不错了,比我还拼,而且其实他这次没有内力,和你们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我不能起来,郁闷啊。”
“没事,我多照顾你们一下,应该就快好了。”解兰香笑着说。
一直到第十五天的时候谢还城才醒,问起时他说没什么事,只是头痛欲裂。姬天子非要下床走走,解兰香给两人包扎了一番,便带了他们出去。
谢还城和姬天子被安置在莫乐山的住处,解梦魇听说他们可以下床行动了,也非要过来。
但拎着酒肉的解梦魇来到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俩,现在究竟谁是谁?”
姬天子大叫道:“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吗?”
“这不能怪我。”解梦魇委屈地说,“你们俩包成这样,认得出来才有鬼!”
确实,无论是姬天子还是谢还城,两人都被包得几乎只剩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姬天子对自己的这副装扮也曾抗议,但对于治疗方面,解兰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严格,寸步不让。
莫乐山的事情被报上了天际省,过一阵时间星海皇族自然会有安排,现在则由黄金镇上的居民推举的解梦魇当了镇长。
之后四个人在一起聊天,解兰香一直感慨着姬天子那野兽一般的身体恢复能力,而谢还城即使略有不及,但也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了。
说着说着解兰香又感叹起了自己,她以前就被证实有天赋,但莫乐山给了她许多的入门功法,她都无法成功。虽然解兰香曾一度绝了成为高职者的念头,但想到姬天子那怪物般的恢复能力,想到那些人的强悍,解兰香也不禁有点嫉妒。
姬天子和谢还城让解兰香详说了一遍她学那些入门功法的过程。
之后听得他俩都直皱眉头,虽然不是什么大师级的人物,但就算是谢还城现在也已是五级的高职者了,只是失去了内力而已。在他听来,不论莫乐山曾给过解兰香什么入门功法,但总有一些细节是格格不入的。
姬天子听了之后问解梦魇莫乐山之前用马车准备带走的那些东西在哪,解梦魇指了指后院那里。
莫乐山所带走的财产在他死后都被留在了他的住宅里。姬天子去了之后,找到了放秘籍功法的地方,姬天子挑了几本入门的功法丢给了解兰香,说:“你拿去看看,喜欢哪本就练哪本,这几本都还行。”
谢还城看了那些秘籍一眼,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着一点怀念的感觉。
如果当初他能得到一本入门的秘籍,也就不用去星月门苦苦哀求,不用父亲去求人。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得到的东西在莫乐山这里居然如同杂书一般被塞在脏乱的箱子里。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差距确实太大。
解兰香拿着姬天子丢给她的那几本入门功法,脸上的惊喜之色一清二楚,但她却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拿下那些书。
“这可以吗?”解兰香回头问她的哥哥。
解梦魇还没有回答,姬天子一边继续翻书一边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那家伙的财富都来自于你们镇上的居民,他自己又不会创造财富。我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的功法,都挑出来给你们,星海皇族那些人,留点破烂给他们就好了。”
不得不说的是姬天子的目光确实很是毒辣,在他的过目之下,那些不错的功法秘籍都被挑了出来,扔到了解兰香的手里。
谢还城一直觉得姬天子出身世家,或者干脆就是像关华之那样的什么门派掌门的子弟,如今看来更是确定了这件事。至少像谢还城这种没见过多少秘籍的家伙是不可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挑出里面的好功法的,毕竟莫乐山私藏下来的功法确实是不少。
谢还城粗略看了一下莫乐山留下来的东西居然全部都在,就连他那顶破烂的黄金轿子也被拾了回来放在这里。
“这些东西,你们都留在这里等星海皇族的人来接手?”谢还城问解梦魇道。
“不是留给星海皇族的人的。”解梦魇撇了撇嘴说,“派了这么个镇长过来,而且我们受苦受难时他们在哪里?”
“这……”谢还城愣了一下,如果不是要留给星海皇族的人,以他所知这世上的人的个性,恐怕早就将这些东西私吞了,哪还会如此完好的留在这里。
解梦魇却一下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他突然大声地喊道:“这里留下的莫乐山所有的财富,都是镇上所有的人一致通过留给两位英雄!你们不惜自己的生命拯救了这里,拯救了黄金镇!镇上的居民怕打扰到你们,让我这个临时镇长代替他们前来,拜谢二位!”
说着,解梦魇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你干嘛呢?”姬天子愣愣地看着解梦魇说,“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认真的人啊?”
解梦魇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他说:“我为从前的那些玩世不恭和荒唐道歉。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但那时,如果没有那些荒唐,可能我心里的痛苦早就让我活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延续了如此之久,久到人们都只在意自己的感受,而忘了其实大家都只是一个人,一个相同的平凡的人。在所有的浮夸和荒唐的支撑下,那些哗众取宠的人,那些博得观众的眼球和骂声过日子的人,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心?
而关于解梦魇所说的这句话,解兰香最清楚区中的含义。
只有她最清楚,哥哥为了她和这个家,曾做出了什么样的努力,那些疯疯癫癫的背后又曾是一颗如何心酸的心。
“最后。”解梦魇看着姬天子和谢还城说,“最后是我私人的,谢谢你们救了我妹妹,还有为我父亲正名。”说着解梦魇又磕了三个头。
谢还城突然插嘴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已经死在了那沙漠里。还有,你父亲的事,如果不是你做出的努力和勇气,我想也没有办法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可能你和以前的我一样,总觉得别人是英雄,但事实上,在我看来,英雄之名,你也担得起。”
停了一下,谢还城继续说道:“以前我差点选择了自己在村里终老,但我的朋友们劝我出来面对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平凡得有点庸碌的人,没有什么太好的天赋,但他们也教会了我,我也可以当一个英雄。关于这点,我想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说是说,后来是谁把我们背回来的?”姬天子问道,他当时记得自己也是昏了过去。
“我把你们拖回来的,一手拖一只脚。”解梦魇说道。
“没错,你们回来的时候,鼻子嘴里全是沙子,差点就被憋死了。”解兰香说起这事,仍有些鄙视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去你的!你就这么对恩人的?”姬天子随手拿起一本秘籍,劈头朝解梦魇砸了过去。
“我不是怕等人来救晚了,你们死了嘛……”
“姬天子,你的骨头都被我哥拖散了……”解兰香补道。
“去你的!怪不得我当时睡觉梦见自己被一群猪踩过,我要杀了你!”姬天子大叫了起来,场面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