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话还没喊完,一大堆烂番茄臭鸡蛋之类的东西便飞了上去,将他砸得躲避不及。之后解梦魇一个站不稳,直接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姬天子看了看解梦魇,又看了看一脸阴沉的谢还城,说:“现在怎么办?”
“先回客栈吧。”谢还城说,“我记得那个一号说,解神伤还有一个女儿。”
谢还城在客栈里,一整晚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漫长的夜里,他脑子里所想的都只有一句话,那句话是姬天子无意间说的:夏翰远那小子不会是想对你来个赶尽杀绝吧?
起初的时候,谢还城并不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他在夜里想得越多越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如果夏翰远直接出手废了他,那完颜花见和姬天子等人说不定会生气去找他麻烦——所以夏翰远想了这么个“缓刑”的主意。
以夏翰远的性格,谢还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家伙的计谋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可算突出。想到这里,谢还城更觉得痛苦。这段时间他没少尝试着修炼,但那些内力一进入他的体内就会散掉,根本不能储存。他对体内的药毫无办法,如果真的在这里找不到解药,那谢还城大概只能拿着夏翰远给他的那张纸上面的配方去找其他的制药师。
只是如果一切本就是夏翰远的安排,那按着他给的单子又怎么可能制得出解药?以夏翰远的性格,谢还城知道做得万无一失,不留下任何手脚都是有可能的。
就这样在那些可怕的念头当中,谢还城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他的精神明显不是很好,姬天子也照顾他的心境,两个人只是安静地吃着早餐,没有多说一句话。
吃完东西之后还是谢还城先开口,他放下了碗筷,说道:“去找找那个黄金一号吧,问问解神伤的女儿在哪。”
“嗯。”姬天子说,“女孩子应该不会像她哥和她爸那样傻缺了。”
谢还城没有回答。
对于安慰人这回事,姬天子明显不擅长。如果解神伤和解梦魇都是傻缺,那他的女儿怎么样聪明也是没用的。毕竟这件事一早的源头就在解神伤手里,如果他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那一切的希望就都渺茫得多了。
谢还城和姬天子出去之后,路上居然是他们想象不到的情景,他们看到许多镇上的居民都站立在街道的两旁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这些人都排着队十分有秩序地站好。
就在他们有些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街道两旁的行人突然全都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独自站在人群中的谢还城和姬天子,显得特别的显眼。
而在街道的尽头处,一顶轿子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那群居民开始对着轿子顶礼膜拜了起来,他们大声地喊道:“黄金镇长!慈悲为怀!福泽镇上!父母之官!”
姬天子和谢还城看了一眼那顶轿子,但目光却没有再移开。因为那顶轿子居然全都是黄金打造的,下面由一群壮汉抬着,轿子上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也颇有几分威武。
谢还城自问现在的眼界也不算小了,但他还真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一顶轿子。
就在人们看着那轿子发呆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个男人朝他们大声叫道:“你们两个!怎么不跪下!对镇长这么没礼貌,哪家的孩子?”
“我了个去,当个镇长就这么跩?”姬天子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一听那男人说话,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领子将他扯到了自己面前。
谢还城刚想叫姬天子收敛一些,却发现轿子里的那个镇长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而且那目光相当诡异。
“高职者?”姬天子回头看着黄金镇的镇长说。
“哈哈哈!”那黄金轿子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黄金镇的镇长到他们俩面前,下了轿,笑着说:“这位小兄弟也是少年豪杰啊,把我的百姓放了吧,他们也只是一般人,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
“你是这里的镇长?”姬天子问道。
“原来是外乡人,怪不得。”姬天子刚问完,镇长还没有回答,旁边的那些居民却早已窃窃私语了起来。
“本人就是黄金镇的镇长,莫乐山。敢问两位少年豪杰来黄金镇可有什么事?”莫乐山笑呵呵地说道。
“我们来找解神伤的。”姬天子说道。
这时那群居民当中更是暴起一阵私语,望向姬天子俩人的眼神中也多是不屑和怜悯。
莫乐山大笑着说道:“解神伤啊,名气在外头确实是挺大的,不过如果你们真是来找他的,可得打听清楚一点,不如两位去我府上坐坐?”
就在莫乐山说话的时候,一边不知哪位群众叫了起来:“你们别找那人了,那人只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混蛋,害了这镇上不少人啊!你们真该庆幸他死了!”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句话点头赞同,谢还城看到镇上的向导黄金一号原来也在镇长莫乐山的身边。谢还城向一号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她也点了点头。
莫乐山回头说道:“我说过了,你们不要轻易对别人恶言相向,只是有些事情,人们做过的总要公诸于世,免得再有人上当受骗。两位小兄弟要不上轿去鄙人府里一聚?”
“我们走过去好了。”谢还城一看姬天子真想爬那顶黄金打造的轿子上去,忙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姬天子满脸的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莫乐山让人将轿子先抬了回去,也陪着他们走在路上。
一路上所有的居民都给莫乐山行礼让路,连带着姬天子和谢还城也沾了不少光。莫乐山也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虽然之前谢还城一直觉得他那顶黄金打造的轿子过于豪奢,但在他口中说来居然变成了一件好玩的事。
原来是某天莫乐山知道了黄金镇有一块黄金从天而降,于是那些居民们便叫了他去查看,并称是上苍给这个爱民如子的镇长的奖励,用了那块巨大的黄金给他铸了一顶独一无二的轿子。
“那群家伙还骗我呢。”莫乐山笑着说,“还以为我到现在都真信这么个事,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都是那些人自发凑的钱弄的轿子。名单上的人我现在都数得过来,只是没说破罢了,他们爱折腾就让他们折腾。税收少一点,过几年把这轿子一卖,也差不多了。”
“不错。”姬天子听着,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内力也不低。”姬天子补充道。
“哦,小兄弟你能看出别人的内力?”莫乐山似乎很有兴趣地问道。
“是的。”姬天子说道。
莫乐山的住处距离解神伤的家并不太远,甚至在莫乐山的院子里都能看到解神伤的房顶。只是在这里看着那间房子,想到解梦魇那货的表现,谢还城更觉得恢复内力的路一片渺茫。
那晚莫乐山就在家里宴请了姬天子和谢还城。莫乐山是个好客之人,他家里也住着不少高职者,都是食客。有一些也在镇上当权,所以黄金镇的治安向来也非常的好。
席间莫乐山如言向姬天子他们讲起了解神伤的事情。不过解神伤的事,莫乐山因为自己也有参与其中,所以没有亲自开口,倒是让镇上的黄金一号向导跟姬天子他们说明了。
黄金一号也算是莫乐山的奴仆之一,不过白天经常让她在镇上帮一些有需要的人而已。
解神伤的名气最盛的时候,是在高职者大批涌现之前。那时的武者们也都自发组织去猎杀各地的幻兽,死伤惨重。而本来就一药难求的解神伤更是被人当神般传颂。那时的黄金镇最大的收益就是药品的交易,镇上几乎有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在解神伤的手下从事制药生产,当时的这个小镇也靠此收入颇丰。解神伤的名气也因此越来越大。
事情的源头是第一批尸体在黄金镇的周边被找到,当时解神伤对此并不愿多谈,但是后来验尸后,发现那些尸体的死亡都是各种古怪的药物所致。他们是被人当成了药品的实验体,而镇上所有的药全来源于解神伤。
这件事情发生后,莫乐山便觉得奇怪,于是之后多次查找,在黄金镇附近找出了许多药品实验死亡的尸体。解神伤对此根本不肯承认,但当时解神伤已经没有再出新药,而更要命的是,镇上的人突然发现,在服用了解神伤最后一批药而痊愈的人们后来都暴毙而亡,而且死因诡异。解神伤看着那些死去的人,最后只说了一句,凶手是苦虚。
苦虚是一种药,毒药,是解神伤才敢用的一味毒药,他将苦虚加入了他的药里,但很显然,这出了问题。
至此解神伤便关闭了声名远扬的神丹门,也不再制药,最后郁郁而终。
只是因为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所以到最后人们也没办法奈何得了解神伤,但他的所作所为也传开了,再没人敢找他求药。
因为制药是黄金镇最大的收入来源,所以解神伤黯然退场后,镇上的经济也一落千丈。所幸的是镇长放宽了这里的税收,让人们安居乐业。莫乐山也禁不住摇头叹息,他举了举杯对谢还城说道:“我对这件事最为挂心的原因是当时就出了这么件可怕的事,可我还没有证据去抓人。所以只能告诉大家,让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了。如果你们真是来找什么药的,恐怕都得失望而回。”
谢还城和姬天子都没有说话。
莫乐山的晚宴,饭菜并不太差,谢还城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埋头一直吃。黄金一号说完后便出去了,但晚宴上的那些人仍在讨论着解神伤。
谢还城知道希望不大了。
吃了一阵之后,肚子倒是饱了。谢还城不想再听那些故事,便出去走走转转。他已对解神伤不感兴趣,再听下去也是枉然。
转到院子后面时,谢还城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孩子,正提着一个水桶走出来。谢还城侧了侧身,想让那个女孩过去。谁知那女孩见到她,却把水桶一放,整个人跪倒在地上,连额头都触在地上。
谢还城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当这女孩是个婢女,可能莫乐山这里的规矩严了一点。他便说道:“起来吧,也没什么事,我不是这里的人。”
谁知那女孩子却没起来,头也垂得更低,她说道:“对不起,拦了您的路。”
谢还城还想说点什么,那女孩却又说道:“对不起,我这种废物不应该和您对话。”
这让谢还城更加不解,那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伸着手在她身边的包里不知道在拿着什么。
她嘴里还念着说:“对不起,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浪费,多谢你们愿意让我这种没用的人活下来。”
就在谢还城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时候,那女孩子终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面具戴了上去,然后她站了起来,对谢还城点了点头。
谢还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着那女孩问道:“黄金一号?”
怪不得他觉得女孩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却没想到刚才在人们面前侃侃而谈的黄金一号居然会这样子。
“是的,请问有什么帮得到您的吗?”黄金一号彬彬有礼地说道。
谢还城看了看还放在旁边的水桶,又看看黄金一号,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一戴上面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但就在这时,谢还城突然想起了,他本来要问黄金一号解神伤的女儿住在哪。
所以他也没详细去问黄金一号的情况,只是说道:“你知道解神伤的女儿住在哪里吗?”
黄金一号犹豫了一阵说道:“我知道。”
“她住哪?”
“我就是。”黄金一号说着,突然跪了下去,在那个冷冰的面具之后响起近乎呜咽的声音,“我是解兰香,一个没用的废物,是黄金面具让我带罪重生,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