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星月门的路上,谢还城回村里呆了几天时间,等到了父亲的回来。
他们要回星月门,姬天子决定继续去燕返城呆着。而因为谢还城是外门弟子,平时也没有什么师父指导,所以姬天子缠着他,非要他经常下山去燕返城不可。
相比起去的时候,这一趟回途倒是无话可说,轻松得简直是过分。
谢还城在村子里再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谢春风,这一次,谢还城才敢真正地面对他的父亲。谢还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几年后回来,父亲便毁容成了那副样子。
对于高职者来说,毁容一般是近乎不可能的事,因为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好,而且高职者大多会有特殊的药用来疗伤。
所以谢春风身上那些细密到恐怖的伤口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在谢春风回来的那一夜,父子二人在村子的外面,在星空下彻夜长谈。
当谢还城问起伤口时,谢春风只是笑着说,那是以前和人战斗时留下来的伤口,但那时他级别太低,别说丹药,就连高职者入门的功法都没有,仅仅是凭着自己的身体的本能去拼命吸纳内力。所以因为没有那些处理,伤口也就留了下来。
那一场战斗是为了守护村子的战斗,但对象并不是幻兽,而是为了幻兽资源而战据了村子的一个四象宗的堂主。当时村子被幻兽袭击,后来终于等到高职者们来这里定点猎杀幻兽,但那个四象宗的堂主却将村里的人当成奴隶来奴役,也根本毫不在意村民的生死。
所以,谢春风要自己拯救这个村子。
“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谢春风抬头看着天上,笑着说,“他叫那昊。”
谢春风似乎在回味那个时候的日子,但他的笑容在月光下看来更是可怖。
“我能看看您的伤口吗?”谢还城的目光还是落在父亲身上的那些伤口之上。一直到现在,谢春风以为自己能习惯,但事实却是根本无法习惯。父亲脸上的伤口,在眼睛、鼻子、耳朵、脸颊上都有,就连现在那个微笑的嘴角也被直劈而下的伤痕变化成了诡异的表情。
谢春风笑着点了点头,解开了自己的上衣。原来不止脸上,他的身上也全是那种密集的伤痕。谢还城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现在据说谢春风找到了人,会定时来清剿村子附近那片森林里的幻兽,因为只靠五级的谢春风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杀死成群的幻兽。
谢还城从小到大听到关于父亲的一切都是父亲是一个大英雄,所有人都说父亲为了这个村子付出了太多太多。
现在看着那些伤痕,谢还城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他现在能更多的体会到众人所说的父亲的付出,他无疑是一个伟大的英雄。
“您知道怒风的事吗?”谢还城问道。
“我知道,当时就是用它才杀了那个长老,这些伤痕也是那次留下的。”
“为什么把它给我?”
“我觉得你可能必要的时候用得着,你也是高职者了。”
“我杀了时山,传奇幻兽。”
谢春风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那可比我当时厉害多了,说起来,怒风刚好是时山这种类型的克星啊。”
“我还得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传奇幻武技,要用生命转换内力才能使用。”
“……总比现在已经死在时山脚下强些。”
“怒风……是哪来的?”
“你曾祖父留下来的,其他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听过怒风带有天煞吗?”
“听过,怎么说,其实我算是怒风现在的主人,而我一生确实不怎么顺利,在高职者修炼的路途上也几乎是止步不前。以前我也曾想,是不是所谓的天煞打扰了我的命途。我打听过很多关于怒风的消息,不过对于它确实大家都所知不多。我现在也只知道它是一把幻器,但是应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材质和力量形成的,所以内力对它来说也毫无作用,这也是它唯一的作用。”
“曾祖父……您知道得多吗?”
“不多,只是以前小时候听以前的村长说起,说他是一个出色的高职者。不过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我爷爷。”
“那……这块玉佩呢?”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是别人送我的礼物,算是个好东西,可以保护你的力源。还有它平时会吸取内力,并在你的内力消耗的时候补充,算是一件难得的好幻器。怒风的煞气过重,我想有它压着会比较好,你随身带着怒风,所以我就把它给你了。”
听到父亲如是说,谢还城终于知道了,为何那次和2号守护者战斗时会有那样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来都是这块玉佩的功效。
谢还城拿出了怒风,双手递给了父亲,说道:“需要还给您吗?”
“放你那里吧。”谢春风笑着说,“你看,你现在五级了,比我更出色。”
谢春风也是五级,但现在的谢还城已知道之前姬天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因为现在的他也能感觉到谢春风也是五级,但他体内的内力弱得近乎惨不忍睹。
“伤还没好吗?”谢还城问道。
“嗯,恢复可能需要很久,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谢春风说着又笑了,他的笑容至少能让谢还城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修炼和内力已不是最重要的事。
可能现在村子的平安对谢春风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
之后谢还城他们路过了燕返城,回到了星月门。
一切像是在进入星月门的那一刻突然被打回了从前,夏翰远还是霍长老的亲传弟子,每天研究内力的使用,只是接下来可能和门派里的长老共同研究元斯伯的传承,他们的收获会更大。完颜花见拿着元斯伯的传承交给了关山海,她依然是傲慢的星月门里最傲慢的人,并且攻无不克。李浩冥仍是他的大师兄,任务完成了,他的好处想来也不会少。而谢还城仍是个外门弟子。
在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关华之一听到他们的消息就飞快地跑了出来。她热情地挽着完颜花见的手,东问西问,一边问一边自己兴奋得又叫又跳。而完颜花见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她自个儿在那里兴奋。
完颜花见被关华之的热情弄得十分之尴尬,在面对念古面对着各种情形的死亡危机时,完颜花见都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那些过于急促过于可怕的时光都让完颜花见忘了星月门里还有关华之这么个活宝存在。
纠缠了完颜花见一阵,关华之又回头看了谢还城一眼,然后她开始上下打量着谢还城。
谢还城被打量得觉得自己快要跟完颜花见一样尴尬了,关华之才问他说:“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你变强了?”
“五级了。”谢还城为了回避关华之的目光,赶紧回答道。
“哎呀,真厉害啊!”关华之大叫道,“我偷偷给你的那本高级身法秘籍有帮到你吗?”
谢还城听到这个问题时憋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没能憋出一句话来。敢情关华之自己都不知道她挑的那本身法秘籍是要六级才能学的。
而一起出来看完颜花见他们的许长老听到关华之的话时也不悦地说道:“华之,你又擅自把门派里的秘籍随便给人观看了?”
谢还城低头不语,只是捂着自己的额头。但事实上那句“你偷偷给我的你就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大声说出来啊”已经在他心里徘徊了千百万次。
倒是夏翰远见到这状况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关华之瞪了夏翰远一眼说,“幸灾乐祸什么呀,你看,谢还城都五级了,你几级?”
“回师妹,我现在是四级初阶。”夏翰远颇有礼貌地微笑着回答。
“那也是比我差,连谢还城都五级了,你害不害臊啊!”关华之继续说道。
“还好,也不是很害臊,如果不是师妹和谢还城的激励,可能我现在还是二级呢。”夏翰远得体地应道。
谢还城忍不住回头看了夏翰远一眼,这家伙面对旁人时和面对姬天子时的反应根本完全不同的。谢还城还真不知道夏翰远是把姬天子给区别对待了,还是把女人区别对待了。
关华之听到夏翰远的话明显高兴了起来,说道:“嗯,还算你有感恩之心,不错,下次我拿点晶币给你,让你的内力再增加一些赶上谢还城好了。”
夏翰远听完又笑,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朵出来花说道:“那我就先谢谢师妹了,还有,这花是我特意带回来送给你的。我觉得师妹似乎一直对我有点成见,这次希望能化开你的误解。”
“啊!无妄之花!”关华之见到那朵花之后,忍不住一把抢来,抱在怀里高兴得大叫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夏翰远拿出来的那朵花确实是无妄之花,它的枝骨白得像玉一般,叶子上不时流动的绿色花纹像是翠玉的液体,而黑色的花瓣上却沾着点点星芒。
“我之前听到师妹说喜欢这种花,而我在书上看到一些记载,说元斯伯好像有养这种花的喜好,所以便和他们一同去了一趟元斯伯的洞府,将它取了回来送给师妹。”夏翰远说着。
谢还城和完颜花见这才想起关华之确实有说起她最喜欢无妄之花的事情,但他们都没往心里去,时间一长也就忘记了这事,没想到夏翰远这么贴心,依然记得。
“还算你识趣。”关华之满脸喜爱地抱着那朵花深深地嗅了几下。
然后,她突然发出“啊”地一声大叫,说了句:“你怎么能这样!”
之后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夏翰远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又回头看了看完颜花见和谢还城,问道:“我怎么样了?”
“谁知道……”谢还城应道,关华之的心思他向来想不通。只不过看着夏翰远对关华之献殷勤,谢还城突然觉得怀里的那本玄龟游龙的身法有些发烫。但现在他们都又恢复了从前在星月门的各自生活,谢还城在外门弟子的住处里突然觉得无比的寂寞。
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申请成为星月门的正式弟子,毕竟他现在五级了,在星月门的新一代弟子当中也算是个杰出的人才了。
回到星月门后,谢还城五级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许多外门弟子纷纷上门来找他交流,甚至带着阿谀和讨好。
谢还城也知道年轻的五级高职者在门派里代表着什么,但他却很是不习惯这种名为“交流”的奉承。想想那些年他在被羞辱的时候这些所谓师兄弟的面孔,他就觉得恶心。
所以,现在谢还城只想早些换个地方,搬去正式弟子的院落里。
但去申请成为正式弟子时,那个办理这些事情的师兄突然告诉他说,掌门人有事找他。
于是谢还城去找了关山海。
关山海就在星月门的正殿里接见了谢还城。
谢还城有些紧张,他对这个因为关华之而有过一面之缘的掌门人行了个礼,心里依然揣测着这个威严的掌门人是否还记得那次他在背上画着一只大乌龟的事。
关山海问道:“听说你想申请成为星月门的正式弟子?”
“是的。”谢还城赶紧点头。
“不用申请了。”关山海说道。
谢还城脸上露出了喜色,他知道这次申请正式弟子一定会成功。因为他已是五级,这在平常的外门弟子来说已是十分难得的事。正常情况下,外门弟子都只是门派备胎中的备胎,连三级的高职者都很少有,但谢还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但他更想不到的是关山海的下一句话:“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星月门的正殿,坐椅上的关山海,威严得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所有的一切对谢还城来说都近乎不存在,只有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从一开始来这里拜师的忐忑和紧张,到成为外门弟子时的孤独感,夏翰远的欺辱,那一次为了心底里的自卑的决战,还有隐约寄存在完颜花见身上的卑微的伙伴情谊。谢还城在冷冽的星月门里经历了这一切,直到今天,他对这里有了依赖感有了家的感觉。这是一段走来并不容易的路,现在谢还城再回想起那段时光都几乎会有落泪的冲动。
现在他成功了,他是一个五级的高职者,在新生代的高职者当中他也有值得骄傲的修为了。但这个骄傲的门派却在这时对他说不需要他了,他被逐出师门了。
“为什么?”谢还城站直了身板紧握着拳头直视着关山海,这句话他是含恨而问,只是眼眶却不争气的有点湿润。
“你是别的门派的长老?”关山海反问道。
“我还没答应对方。”
“这次回来星月门后,你答应了经常下山去找他吧。”
“是的,但我没有背叛星月门!”
“或许现在没有,但星月门并不需要一个两面三刀的弟子,即使你靠着自己的努力达到了五级。”
“他只是我的朋友。”
“你说这些没有用,所有的长老都通过了,将你逐出师门,决定不可再改。”关山海看着谢还城,眼睛里也只有坚硬。
“我,不走!”谢还城说道。
“由不得你不走!看来你是希望我亲自动手废了你的力源,散掉你的内力,再将你逐出师门了!”关山海也怒了起来,当了这么多年的掌门人,他从来没有被门下弟子这样冒犯过。何况他还掌管着骄傲的星月门,他的骨子里也有着山海一般的骄傲。
看着愤怒的关山海,谢还城稍微后退了一步,然后他死死地盯着关山海说:“你既然知道姬天子想让我当他的长老,就应该知道我没有答应。你既然怕我两面三刀,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死在星月门里,但我就是不走!如果您非要动手……”
谢还城马步一扎,双手一张,他上身的衣物片片而碎,身上的内力暴起。
时山一声怒吼,庞大的身形带着传奇幻兽特有的威严在谢还城的身后,在星月门的正殿现形。
这一下,附近的星月门里的弟子都察觉了正殿的动静。时山虽然只是幻象,但魂在,那种传奇幻兽的威迫力也仍是十分恐怖,足以影响那些低级的弟子。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一向以来不喜形于色的关山海也动了真怒,他站了起来,说道:“星月门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在正殿里动手,你居然敢威胁我?你还真不知死活,以为你是超职者了?!”
关山海说着,身上十级的内力暴起。
奇怪的是,谢还城的内力并没有被压制和掌控。
谢还城摇头说道:“我不敢心存侥幸能胜过掌门,但我想让您知道,星月门是我的第一个门派,我在这里成长成为高职者,在这里开始拥有我出生入死的伙伴。我只想跟你说,我不走!即使是死,我也会死在这里!如果你真要将我逐出师门,我只能拼了这条命,试试恒魔光时的威力了!”
“恒魔光时……”关山海念道,身为星月门的掌门人,十级的高职者,他当然知道不少星海大陆上的事情,甚至恒魔光时这种攻击的可怕之处,那种几乎无法被化解的平衡内力,他比亲身见过时山的那群门下弟子都清楚得多。
关山海摇头道:“你不可能再成为星月门的弟子了,其实你散去功力,出去外面重新修炼,不要带走星月门的任何东西,什么时候再重新升上五级也是简单的事,何苦要留在这里?如果你真要留在这里,我只能将你软禁在星月门内,从此不得再踏出山门一步,从此也前程尽毁,你可愿意?”
在关山海问出“你可愿意”时,谢还城心里所出现的,居然是完颜花见的身影。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答道:“我愿意。”
完颜花见却对谢还城的想法得不而之,她已如约拿到了星月决的功法,正在用心参悟。
而回到了门派的完颜花见,当然也少不了关华之的打搅。
因为关华之帮忙才拿到了星月决的秘籍,完颜花见对她的来访也不好过多的拒绝,所以现在她就在听着关华之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