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各位编辑依次汇报过自己的选题,冯月宴目光一转,身下转椅转了半圈,看向坐在最靠近门口处的温南栀。刚过去的半小时,温南栀又跑了两次卫生间,此刻脸色比开会前已经好了许多,细看不难发现,她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和鬓角处的发丝都湿漉漉的……她已经从芍药那儿得知她闹肚子的原因,此刻看向温南栀的目光微沉:“编辑部好像还有一个选题。”
芍药说:“是啊主编,是温南栀——”
芍药本来还要说点什么,没想到刚点到名字,温南栀就已经站了起来。芍药和她坐得近,眼看小姑娘站起来时腿肚子都在打颤,不禁垂下眼,越来越过分了……这帮人,真的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过去只敢背地里使一些手段,现在却敢公然在办公室里给新人下泻药,社里的大气候最近真的越来越糟糕了。
温南栀站到前面,操纵笔记本电脑打开PPT,喝水出了事故之后,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算计了,她最近并没有在跟什么重要的项目,唯一和社里工作挂钩的比较重要的事,就是今天的选题会了。于是她在第一时间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个人邮箱里拷贝了一份全新的PPT文件存到桌面,直到会议开始之前,就连跑厕所都抱着这台笔记本电脑。
说起来也真是夸张,某次她从卫生间单间出来,刚好遇到萧怡,对方看她的眼神从惊诧转为好笑,又摸摸她的头:“你没事吧?抱着电脑来卫生间?”
温南栀摇摇头,再生龙活虎的人连着跑商四五趟厕所,状态也不会比她强多少。她现在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消耗体力。
“各位前辈,上午好。”温南栀清了清喉咙,她觉得自己已经努力大嗓门说话,可声音落在旁人耳朵里,仍然软绵绵的,“前不久,我的一位朋友在本市金融街附近开了一间花店,说是花店,但这间店的内容绝不仅仅贩卖鲜花。”
随着温南栀将一张张附有简要文字的图片展现投影仪上,会议室里也响起了不少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张姓编辑抬起手:“请问你说的这间花店,地址具体在哪?”
又有人说:“真漂亮啊!这附近所有的店铺我都知道,独独漏掉这一家,看样子是刚开业没两天吧?”
丁溶溶也在这时开口:“你的朋友,是这家店的店员吗?我看倒数第二张照片还拍到工作人员在打扫。”她一手拿着笔,轻轻旋转,笔尖隔空点了点投影,“你要做的这个选题,和店主或者他们的负责人协商过吗?”
场面一度有点混乱。温南栀本就身体虚弱,耳边嗡嗡作响,全副精力都拿来对付这个5分钟的演说,此时被众人三言两语打乱节奏,有好一会儿,她一手撑着桌沿,什么都听不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不断有白色的浪潮闪过,温南栀想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连单纯的吐息都做得困难,不得已,她突然记起临上场前在手腕和太阳穴处抹的薄荷膏……这个薄荷膏和她送给宋京墨的那两盒功效不同,这个重要是疲惫时用来提神醒脑的,里面薄荷的份量很足,从前备战考试、熬夜写论文,这种薄荷膏陪伴温南栀度过了无数个炎热的午后和挑灯夜读的夜晚。
温南栀费力地抬起手腕,在鼻尖蹭了蹭,一瞬间,某种清新却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那种感觉和吃日料时蘸多了最辣的绿芥末非常相近,刺激感冲击得人头皮发炸,温南栀用手抵了下额头,呆了一瞬,只觉两行眼泪顺着内眼角唰地流下来。她早有准备,用湿纸巾抹了下眼,抬起头的一瞬间,身体晃了一晃,正对上冯月宴阴沉之中隐含忧虑的目光,还有一旁的柳芍药,她刚刚一瞬间险些站起来……温南栀抿出一抹浅笑,这种感觉真好啊,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出了校园,步入职场,她身边有暗藏的危机,也有温暖的支撑。
她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她转过脸,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她戴着一副红框眼镜,染成红棕色的短发光泽闪耀,唇角一颗痣看起来很特别,并没有破坏她的面相,反倒令她多了几分别样的气质。她年龄看起来好像四十出头,比总编张泽兰要年长一些,温南栀正恍惚,突然听到身旁发出拉动椅子的声响,这才发现冯月宴已经站了起来。
“社长。”
随着冯月宴出声,杜若也跟着站了起来。
温南栀神志迷离,看向冯月宴口中“社长”的目光也透着懵然。
对方却笑了,先是偏头看一眼投影仪上的内容,开口夸赞:“这个选题还蛮有意思,是你做的?”
“是。社长。”冯月宴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突然截断了她:“社长,您怎么来了?”是杜若。
康乐颜绕过桌子在冯月宴身旁的椅子坐下。其实这位子是平时总编张泽兰坐的,她坐下之后,朝冯月宴一笑,别人不懂,但两人多年来的默契让冯月宴明白,这意思是让她坐下:“泽兰今天有事,没能来开会,我想着刚好我今天倒是没什么事,就来听听你们的选题会。”
杜若还站着,她的看不到康乐颜和冯月宴之间的眼神交流,只看见冯月宴什么都没说就坐下了,康乐颜对此也没什么反应。她不由得也跟着坐下,又觉得自己跟在冯月宴后头坐下,实在是说不出的别扭,一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